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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武帝不蠢,对方也不差,可以说是旗鼓相当,把武帝逼到了进退维谷。

太子嗤笑,却反而并不对这样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他也没什么好的破解之法,只是他为什么要破解呢?

他们现在就是要找到幕后之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现下最重要的是:“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意图诬陷储君之人,给孤拿下!”

太子觉得他爹就是太瞻前顾后了,要什么好名声呢?他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甚至觉得这是对方送过来的再好不过的借口,正好够他们合理拘人,好进一步的追查凶手。

有人依命行事,将“宁死不屈”的老者当场拿下;也有人心下大骇,觉得太子的权力确实是过大了,该进行一定的干预。

特别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幕的围观百姓,他们就和过去的武帝一样,只能看到好像是弱者代名词的老者狼狈的被压在地上,而与之相对的就是高高在上、霸道强势的太子。一个是悍不畏死的誓死谏言,一个是嚣张跋扈的目无法纪……

这样的太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心中还有没有君王,还知不知道武帝是他的父亲?这样不忠不孝、盛气凌人之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太子?

说白了就还是谁弱谁有理。

武帝看到这样戏剧性的一幕时,甚至是有些羞愧的,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分分钟联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他忍不住反思,他过去是不是也这么愚蠢,只因为看到了某一幕,就已经妄下了定论?

答案是显而易见,是的,武帝这么做过,而且做的还不算少,太子往往都是遭到冤枉的那一个,因为他真的太过强势了。

“够了!”武帝忍不住出声,呵住了所有议论纷纷的人,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在大家开始觉得武帝是对太子忍无可忍的时候,武帝却顺着太子的话说了下去:“此人满口胡言,还不赶紧着捂嘴带下去!”

快刀斩乱麻,现在看见的人并不算多,只要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后面不论是什么都可以一点点的修补。

武帝也是没想到老者的文字这么具有煽动性,早知道就不该一直放任的看戏的。

百姓们震惊于武帝的“昏聩”,觉得武帝实在是太溺爱孩子了,甚至已经到了不辨忠奸的地步。这么维护太子,真不怕有一日发生更难收场的事情吗?你儿子都立旗要吃了你的脑子了呀!

这办法好是好,却要牺牲了太子的名声。

顾乔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了的,他冲动的站了出来,赶在武帝甩袖离去之前,高声道:“臣有话说。”

虽然站出来的这个举动是冲动的,但顾乔在站出来的那一刻,也已经想好了对策。这对策不一定是完美的,但至少不用牺牲太子的名声。

“还请陛下听臣一眼!”

顾乔当场就跪了下去,头磕的把张重三还要用力,甚至直接是直接见了血的,还是那句话,比惨,谁不会呢?

“犼旗为臣所绘,请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乔半句没提太子,就是不想给人一种他是为了给太子抗事才站出来的印象,他把之前种种的针对都直接强行转移到了他这个绘制者身上。

有人也果然如大梦初醒,对啊,绘制旗帜的人才应该是问题的关键。

闻道成看到顾乔站出来的时候,差点急疯了,他不知道顾乔打算做什么,但是看顾乔的样子,闻道成只能想到顾乔这是打算替他把全部的责任都担了。犼是顾乔画的,真要是有什么大灾,什么居心叵测,那也是他顾乔的问题,与并不知道犼是什么的太子无关。

这确实是一个思路,推出来一个“临时工”背锅。

只有真正关心的顾乔人才会着急,好比太子,好比温篆。他们都感觉已经想明白了顾乔的意图,也觉得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但却并不想背锅的那一个是顾乔。温篆甚至觉得由他来背锅会更合适,他也已经准备这么做了,若眼睁睁的看着顾乔今天出了什么事,容容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谁也没有疯犬太子快,闻道成直接出声,打破了顾乔营造出来的感觉:“你给孤回来!”

闻道成可是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他不想让顾乔“背锅”,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顾全大局,就牺牲掉顾乔。

哪怕顾乔已经先下手为强,闻道成也有的是办法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破坏顾乔的计划。

温篆都震惊了,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太子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为一个人解围。

在场大臣们的震惊也不比温篆少,他们过往还会因为太子略显极端的性格,而担心自己的未来。但看着如今太子会为了身边的人站出来,他们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太子这么做,明显不是最对的选择,还是太意气用事了,但是却诡异的让众臣觉得安心。

有一个有人情味的未来上司,总好过对方一点情面都不会网开一面是个真神经病的强。

看着太子这么不管不顾的维护顾乔,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将来某日某天,太子也会这么对他们。这么想,真的有点多了,但也确确实实为太子拉了不少的好感。

就像是三皇子看到太子伴读谢涟在跳舞的队伍里时,也不自觉的脑补是太子授意,让谢涟替他亲身下场去祈福一样。

世间万物,全靠脑补。

武帝却反而不像是顺着太子的意思这么下去了。因为由顾乔来替他儿子担了这个责任,明显比看着儿子的名声就可能就此毁于一旦要好太多。他知道这样是委屈了顾乔了,但他是皇帝啊,只要他不下令杀了顾乔,顾乔就没事。

等这事的风头一过,顾乔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他也一定会好好的补偿顾乔的。

武帝心动了。

所以,哪怕看到了太子几欲滴血的目光,武帝还是狠了狠心,假装没有看到的对顾乔问了下去:“哦?你有什么解释?”

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爹。

武帝总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前一刻还觉得武帝是个不错的人,后一刻又会觉得武帝根本不是人。如今也是如此,武帝为了救太子不顾一切,太子是应该感恩他爹的拳拳爱护的,可是武帝为此牺牲的是太子最为在乎的人,这让太子怎么都感激不起来了。

他不需要这样的爱护,他也绝不允许!

只有年纪小小的顾乔,明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却依旧能跪下来沉着冷静,不紧不慢的继续回话,讲着属于他的道理,既不会被武帝干扰,也不会为太子分心。

他说:“老人家大概是误会了,臣所绘的并不是犼。”

从始至终,顾乔这个原作者可并没有说他画的是犼,他只是为太子绘制了一面象征着融合与团结的胜利图腾,以兔身为基础,添加了一些其他元素。也没有谁明确的肯定过,太子这是犼旗,只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罢了。

哪怕有人真的当面说过这犼画的不错,顾乔也可以一推二五六的表示,他大概当时听错了。

这很无赖没错。

但是……

无赖怎么了?也没人规定不能无赖。顾乔从他二叔一家身上,也学到了一些东西,虽不好,但有用。

顾乔还有一个最有利的证据:“犼的具体描述是‘形如兔,角似鹿,发似狮,颈似蛇,前爪似鹰后爪似虎’,但鹿和鹰都不在十二生肖之内。臣所绘制的题材却是有十二生肖限制的。这不是角,是花瓣啊,公主们荆棘蔷薇旗帜上的花瓣,代表了她们是最宝贵的明珠,理应被捧在头顶。”

公主们都不可思议的重新回想了一下那画,好像确实如此。能被这么肯定,这么用心的记下,也不枉她们拼了那一场了。

这是顾乔当初的私心,他虽按照太子的吩咐画了犼,却还是想尽办法把公主们的图腾保留了下来。

没想到今时今日反而会改变整个局面。

“如果一定要说像,那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顾乔继续道,“但真的并不完全相同,至于差在哪里,大概就是差在了臣的作品里,这神兽并不会有奇奇怪怪的饮食癖好吧。”

“神兽是饮朝露,餐晚风的,一如仙人一般,怎么会真的吃东西呢?”

“谁都希望自己创造出来的是美好的东西,食脑对于臣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太过血腥了。了解臣的人也知道,臣最怕的就是这类鬼怪。”

刚刚在观看金刚舞的时候,出现恶鬼面具时,太子都会下意识的为顾乔挡一挡。

他真的很害怕,控制不住。

顾乔的这一套,真的很难找到什么来反驳他。当然,肯定还是有漏洞的,只是顾乔这是临时想到的,能想到这一步已经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他相信其他人暂时也不可能想到比这更好的来反驳他。

而只要应付过了今天,那就可以了。记忆是会骗人的,后面哪里有漏洞,就再补上呗。

张重三都傻了,还可以这样的?

当然可以。

武帝已经敞怀而笑了,甚妙甚妙,谁也不用牺牲了。

“老人家若是不信,可以近距离的去观摩一下,要不然我亲自陪着,给您讲解一二?”顾乔又补充道,总之,是不会让这个老头跑了的。这可是好不容易冒头的线索!

第五十五章

“我眼睛瞎了, 如何观摩?”老人反驳得很快, 几乎是不假思索。

“哦?”顾乔却更加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掰开了揉碎了地反问,“您既然身患眼疾, 目不能视物,又如何能够这般笃定太子殿下旗帜上的一定是犼呢?”

“只是、只是听闻……”

“原来只是听闻啊。”顾乔把声音进一步提高, 大到争取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也让每一个本来觉得此事小不了的人, 都意识到了这不过是一场特别可笑荒诞的闹剧,由一个糊涂又爱表现的盲眼老人引出,咋咋呼呼, 却连实际的证据都没有, “老人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我……”

顾乔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继续道:“不过没关系, 即使您对我误会重重,我也不会和您计较的。您有质疑的权利,所以,还是请去看看我的画吧,看不见也没关系, 我让人给您一一讲解, 让人带着您在画布上仔仔细细地抚摸而过。我相信您最终会改变想法的。”

顾乔曾经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这种百口莫辩的窝囊气,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却还要被他的姐姐妹妹们“原谅”,被“不计较”。

如今用这招来对付别人,真的不是一个“爽”字可以诠释的。

这招简单,却有效,现场对于老人的小声议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换了个风向。

“哇,这位说话的公子可是好脾气,被人这么不明所以地诬陷,都愿意继续配合对方。”

“这是顾乔顾世子啊,就是之前传言里那个被亲二叔虐待的神童。”

“真是好人没好报,命途多舛。”

“希望可怜的世子能没事,这人简直就是在乱找存在感,不懂瞎说什么,吓死我了。”

“就是就是,我就说嘛,传言里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不管那老人打的什么主意,愿不愿意,他都被带了下去,一场危机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被解决了。

武帝佯装生气,带着太子拂袖而去,为这件事强行画上了句号。

朝臣也紧跟武帝的脚步,一起散了。

只可怜慧根大师,还要留下来继续维持现场,进行扫尾工作。谢涟就这么被抓了壮丁,再没了跳舞时的快乐。

“这位小朋友,贫僧观你灵台,和我佛很有缘啊。”慧根大师笑眯眯地双手合十。

谢涟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着点头应是,给这位出了家的武帝族弟当起了小弟,谁让人家姓闻呢,任劳任怨地跑上跑下,进行协调沟通,还不敢抱怨。他本来还想看看其他伴读里有没有人能留下来帮他呢……

结果再一回头,广场上已经什么人都没剩下了,连个小内侍都没给他剩下。

太子伴读们在这种时候是完全不会有同伴爱的,哪怕是最会做人的温篆。

谢涟只能含泪,在心里咒骂,没义气啊没义气!

事后,有人看到了老者在看完画后又被安安全全地送出宫的背影,这在民间已经引不起一丝波澜,顶多是又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谈,类似于那老者有多么没事找事,太子有多么爱护臣属,陛下又有多么信任太子。

当然,被提到最多的还是要数显国公世子顾乔,他的性格,他的风姿,他的进退有度。

顾乔之名,尤甚以往。

总而言之一句话,感谢幕后黑手怒送的人头。

老者自然不会被放走,只是找了个有相似背影的人来扮演以安民心,真正的当事人还在玄铁卫的审讯之中。有没有结果不好说,他既敢来,自然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但至少太子这边的人都已经因此事得到了一波更高的声望,稳赚不亏。

顾乔离开前广场没多久,就在夏日的廊下遇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特意屏退了身边的人,早早地在等着顾乔,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还是那么地好看。他开门见山:“那老者到底是不是有眼疾?”

“有,他真的看不见,他只是把自己画得更加苍老不堪了些。大概是为了隐藏身份,但眼瞎是真的。”顾乔已经收到了太子让人送来的消息,太子让人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句“咱们一会儿私下里好好谈谈”,谈什么不言而喻,顾、顾乔才不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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