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侧妃早已等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唯有王妃姗姗来迟。
她穿真红色凤穿牡丹纹缂丝大袖,梳了一个挑心髻,点缀翠钿及风头簪子,略施粉黛,明艳动人。
若其他女人似兰似桃,那她注定是娇媚可爱的海棠。若其他女人是雪,那她便是雪地里惊艳独绝的红梅。
毫不费劲的占去人所有的注意力。
胡轻云和尤氏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嫉妒之色。
众人向王妃行过礼。仪瑄欲言又止的看向李静妍——她神情平静,显然不晓得她爹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你回去吧。”仪瑄道。
李静妍有些狐疑的指着自己:“王妃是与妾说话?”
仪瑄点点头。
李静妍上前一步,小声问:“七夕的时候妾没出席,王妃还指责了妾。为何今日又让妾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
李静妍似懂非懂,“那……妾先告辞。”
她转过身,对胡轻云和尤氏道:“我忽然有些腹痛,先行一步。”
“身子要紧,去吧。王爷若问起你,我会替你说的。”胡轻云笑着捏了捏李静妍的手。
李静妍也对她一笑。
少顷,赵臻率五百护卫军归来。
他穿着缂丝盘龙锦袍,腰带一抹,衬的蜂腰削背英武非凡,头发用发带系紧,肤色又晒黑了几分,面庞瘦削,眼神沉稳犀利,下巴上有一圈淡青的胡渣。
他翻下马背。
仪瑄高兴的连礼都忘了,双儿提醒了几声,她才想起来,匆忙敛衣要跪,结果被赵臻拦住,然后,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被赵臻收入怀中。
拥的紧紧的。
引来一阵小声惊呼。
男人的下巴就抵在仪瑄的肩膀处,时不时还磨蹭一下她的脖颈。仪瑄能感受到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筋肉虬结,男人的胸膛亦是硬邦邦的,抵着她一点都不好受。可她还是乖乖任由男人抱着,小手抚着他的头发,轻轻道:“殿下终于回来了。”
女孩儿身上淡淡的馨香涌到赵臻鼻尖来,他不由更往她发间凑了凑,“嗯”的答应了一句。
一个月没见她,一见,就舍不得把她放开。
赵臻这么着,胡轻云和尤氏站在一旁难免尴尬,互视几眼,最后默默垂下头颅,不敢打扰赵臻的兴致。
倒是仪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推了推他,道:“先进去吧。”
赵臻答应了,手仍搭在她的腰上,要她偎紧了他,一刻不许离开。就这么受了王府上下的礼,再一道往府里去。
赵臻一路风尘仆仆,先去华清池洗了个澡。简单利落收拾一番后,换上宽袍,头发未干就先散着,站在廊下与一部下说话。
安定侯现被赵臻关在城中大狱里,有专人看守,不足为虑。只是军中和安定侯有勾连的几位将军,赵臻也不打算放过,正由胡羡领头,把这些年全部清除干净。
曹浚在不远处守着,等部下离开,才上前去跟自家这位爷说话:“王爷,祺善堂里都布置好了,胡侧妃请您去开席呢。”
赵臻点头道“晓得了”,跟着曹浚来到祺善堂,只见仪瑄、胡轻云和尤氏,不见李静妍,他才想起来,方才在门口就没瞧见李静妍的影子。
她倒是会躲。
赵臻在主位坐下,问曹浚:“李侧妃怎么不来?”
“李侧妃身子不适,我叫她回去休息了。”仪瑄抢在曹浚之前答。
赵臻看了仪瑄一眼,心知是仪瑄怕他为难李静妍,特地要李静妍回去。看在仪瑄的面子上,且不跟李静妍计较。
之后开席,上菜上酒,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胡轻云简单将府中事务汇报了一番,再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赵臻的思念之情,赵臻也很给面子笑道:
“胡将军此次立了大功,你也辛苦了。改日本王自当嘉奖你们父女。”
胡轻云心里一热,赶紧道:“爹爹鞍前马后效忠王爷,分属应当,哪敢求什么奖赏。妾也一样。妾每日焚香祷告,求上苍保佑王爷,平安凯旋。”
“你有心了。不过本王既说要赏,就一定会赏,不用推辞。”
胡轻云敬了赵臻一杯酒。颇有些激动的坐下,久久不能平复。
仪瑄一边吃菜一边看这二人,心里觉得奇怪。
赵臻今天,好像特别给胡轻云面子?
这种漂亮的场面话,胡轻云平时没少说,赵臻的反应向来都是淡淡的。今天突然怎么了?
难道真是胡羡在战场立了什么大功,连带着他女儿沾光?
仪瑄有些不安。
她搜集了那么多胡轻云私吞银钱的罪证,准备等赵臻回来,揭发胡轻云个措手不及。可赵臻现在的态度叫她有些琢磨不透,不知该不该把证据拿出来了。
赵臻余光瞥她时,看见她满脸愁容。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男人的语气很温和。
“不,不是。”仪瑄眼神乱瞟,忽然灵光一闪:“我吃撑了。”
“……”
赵臻憋笑,“吃撑了还吃,什么时候变这么馋嘴了?双儿,扶你家主子出去走走。”
双儿领命扶起仪瑄,“主子,走吧。”
仪瑄颇为不舍的望着一桌上佳的菜式,她还没动几筷……算了,回去让小厨房弄点吃的吧。
小厨房今天中午就没开火,厨子丫头都休息去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送到屋里,一盘山药炒木耳,一盘清蒸鲈鱼,再一碗鲜笋鸡丝汤,清淡可口。仪瑄刚吃了没两口,赵臻就来了。
赵臻一进门,就诧异道:“不是吃撑了,怎么还吃?”
仪瑄抬眸看了他一眼,嘴里嚼着东西,没准备理他。双儿见状只好代主子答:“主子根本没吃什么,还饿着肚子呢。”
赵臻挥手示意双儿出去。
赵臻坐下看她吃,见她腮帮子鼓鼓的实在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口感不错。
仪瑄被他吓的一抖。
“你干嘛?”
“没事,你继续吃。”赵臻爱怜的摸了下她的脑袋。
她原本吃的正香,是他突然冒出来打断她,这下,她哪还有心思吃饭了?
仪瑄怒瞪他一眼,打算忽略他的存在。
“方才在祺善堂,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瞧你和胡轻云说话,我不高兴了行不行?”
赵臻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角,问:“你醋了?”
……
“没有。”
仪瑄说的是实在话,她有什么必要吃胡轻云的飞醋?那个女人又不得宠。
可是在赵臻听来,这却是仪瑄口是心非,他就更得意了。
“安定侯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是胡羡将安定侯的计划泄露于我,我才能提前布下埋伏。”
仪瑄惊讶:“怎么会是胡羡呢?”
胡轻云不是打算联合胡家、李家和尤家,和赵臻抗衡的么?怎么事到临头胡羡反而出卖了安定侯。
赵臻看她惊讶,挑了挑眉问:“你知道什么?”
仪瑄忙打哈哈:“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是胡羡,就和安定侯一起谋事,事情若成了,这西北就是我和安定侯两个人的了。”
赵臻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蹙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和这些贼臣一起害你夫君?”
仪瑄护着脑袋,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我只是站在胡羡的立场上想事情。我怎么可能害你?你要真出了事,我肯定是要去救你的。”
赵臻笑问:“你要怎么救我?”一手还为她揉着方才挨敲的地方。
仪瑄心安理得享受着,狡黠眨眨眼,“我自有我的办法。”
赵臻没当真,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安定侯已经招认了,此事是胡羡与他一起谋划。”赵臻运筹帷幄的笑笑,“然而胡羡却说,他是为了得知安定侯的计划,故意卷入其中,为的就是把安定侯剿除。”
仪瑄严肃问:“殿下相信胡羡吗?”
赵臻却把问题抛了回来:“你怎么看?”
“我以为,安定侯意图不轨,胡羡没少在其中出力。胡羡早得知安定侯的计划,为何不阻止他?而是顺水推舟把事情闹大,然后再出卖安定侯,向殿下表忠心。”仪瑄直言不讳。
“胡羡未必没有野心。只是他比安定侯清醒,知道光凭自己和安定侯的实力,是斗不过殿下的,所以哄着安定侯去闹,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赵臻笑着饮了口茶。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仪瑄若有所思,“所以你方才敷衍胡轻云,就是不想让胡羡知道,你已经对他生了戒心?”
赵臻点头。
仪瑄舒展一笑,“所以殿下准备何时收拾胡家?”
“等时机。”赵臻回答的很简略。
胡羡在他手下多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原先他也知道胡家的觊觎,但没准备真的把胡家怎样。可这次,胡羡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狼子野心,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不过胡羡确实勇猛,赵臻惜才,不到必要的时候,是不会动手的。
仪瑄朝账本处瞟了一眼,心想我能给你一个时机。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殿下,虽然安定侯反了,但此事与李侧妃无关,你就废了李侧妃的封号,将她赶出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