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无论如何,长柏叔叔将玉鲤鱼给我,定有他的道理。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他。”仪瑄温言道。
周应有些怔忪。
“温家人来当这个豫王妃,总比胡家、李家的人来当要好。我嫁给他,是温家父辈们商议后的抉择,你懂吗?”
仪瑄也不知自己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为了笼络周应,不得不这么说。
周应表情略有松动,犹豫片刻,走回来坐下,喝了一口茶。
“王妃有何事要我帮忙?”
仪瑄暗松口气,明快笑道:“很简单。王府中出了一起命案,有人嫁祸于我。凶手应该就是王府的人,并且很可能已经逃出王府了。凶手的手臂上,有一个深陷的指甲印子,被掐出了血。只有这些线索,能找到人吗?”
周应很爽快的点头:“足够了。”
“那好,我等你的消息。”仪瑄高兴的又啜口茶,说:“下回我就不亲自过来了。你叫行春把消息给双儿,就是门口那个丫鬟。”
宋行春,即方才那伙计。
周应蹙眉:“你怎么晓得行春的名字?”
仪瑄一愣,眼神乱飘道:“自然是姑姑告诉我的。”
周应很不满意的看着仪瑄。他觉得这丫头没什么特别之处,凭什么能让温大人看上,把这些重要的情报都告诉她。
算了,既是温大人瞧上的人,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交代完了事,仪瑄也不多留,直接回府去。
她实在有些激动。想当初,因为周应是她的亲眷,她便让周应直接听命于她,而没有让魏襄插手。所以魏襄知道有周应这么一条线,但并不清楚周应等人是如何与她接头的。也正因为此,周应他们才没有被端掉。
她心情很好回到王府,却发现翠微院已经闹开了。
院子里人挤挨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热闹,见王妃来,才自觉让开一条道。
胡轻云竟然也在这里。
看到这个女人,仪瑄立马警觉起来,疾步向前走。
“你怎么在这儿?”仪瑄眯起眼,毫不客气的问。
胡轻云笑笑,“听说翠微院出了点事,妾特地过来看看。”
“什么事?”仪瑄看向香云。
“回禀王妃。奴婢在香草的屋里搜到了这个。”香云掌心捧着一个小瓷瓶,“大夫来查验过,这是砒霜。”
“奴婢没有!这不是奴婢的东西!”香草哭的泪人儿一般,膝行到仪瑄脚边,哭着为自己辩驳:“奴婢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奴婢都没见过这东西!求王妃为奴婢做主!”
香云却指着香草激动道:“香草,说话做事要凭良心。不是从你箱子里搜出来,难道还是我栽赃你不成?我有何道理栽赃你?你最好实话实说,究竟为何要杀死庄家母子?”
香草淌眼抹泪的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仪瑄看这两人的情状,谁也不像说谎。毒肯定不是香草下的,药瓶也不是香云栽赃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溜进香草的屋子,把药瓶放在香草的屋里。
仪瑄看了胡轻云一眼。
胡轻云掩嘴咳嗽一声,道:“王妃瞧见了没?妾早说过,虽不是香草下毒,但这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定是她与那凶手合谋,杀死了庄家母子。只是香草,你为何要有此行动呢?”
“奴婢真的没有……”香草惊惶哭泣。
胡轻云抬起脸,目光淡淡拂过庭园里的海棠,嘴角一平,方才还凝着温和笑意的脸登时变得冷厉起来。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你抵赖,来人啊,把香草带下去审。”
这是要屈打成招。
胡轻云身后两个婆子上前,凶神恶煞的就要来抓香草。仪瑄面无表情看着这出闹剧,心里也够厌烦了。
当着她面拿人,当她是死的吗?
“谁敢?”
她冷冷抛出一句。
两个婆子犹豫起来。
香草见王妃肯救她,立马躲到王妃身后,瑟瑟发抖。
“本宫院子里的人,本宫自会管教。胡侧妃就不必插手了。本宫记得,胡侧妃无权管翠微院的事,难道胡侧妃忘了?”
胡轻云虽管着王府后宅,但翠微院是由曹浚打理的,胡轻云无权插手。
然而胡侧妃轻飘飘的一笑:“这可不是翠微院的丫头犯了规矩,王妃调教调教就好,而是这丫头毒死了人,人命关天,死的又是外面的平头老百姓,妾自然管得。且此事若不及时处理好,难免会危及王爷声誉,外人只当王府是个仗势欺人、没有王法之处呢。”
胡轻云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仪瑄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了。
仪瑄冷哼:“本宫以为,这砒霜绝不是香草的。”
“何以见得?”
仪瑄环顾众人:“本宫今日若派了其他人去看守柴房,只怕这瓶砒霜也会准确无误的出现在其他人的屋子里。翠微院这么大的地方,人手又多,想乘乱进来放个东西还不容易?本宫就问你们,今日可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在翠微院了?”
翠微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曹浚精心挑选,绝不会有问题,那就只可能是外面混进来的人。
胡轻云脸色微沉。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不多时,就有一个稚嫩的嗓音冒出来道:“王妃,我瞧见了。”
仪瑄眼神一喜,忙道:“出来说话。”
走出来的是个十岁样子的小丫鬟,胆怯的躲到仪瑄身边。仪瑄摸摸她的脑袋,鼓励道:“看见了什么就说,不要怕。”
那小丫鬟点点头,道:“我看见一个姐姐,我不认得她,反正不是翠微院里的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香草姐姐的屋子。我当时躲在一边,看见她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然后,是从西角门离开的。”
众人听后嘘声一片,看来香草真是被冤枉的。
胡轻云微笑着,眼神却发狠瞪那小丫鬟,“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做梦呢?”
“不是!”小丫鬟的声音十分响亮,“我清清楚楚看见的。”
胡轻云还欲说话,仪瑄已打断了她:“胡侧妃,当务之急,不是捉拿那栽赃之人吗?”
胡轻云淡淡道:“这小丫头说的也未必是实话。”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婆子开口:“奴婢是看守西角门的,确实看到一个面生的丫鬟走出去。”
仪瑄笑了笑,看胡轻云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觉得甚是解气。
“你叫什么?”仪瑄拍拍那小丫鬟。
小丫鬟规规矩矩的行一福,道:“奴婢叫彩吉。”
倒是个好名字。
仪瑄说:“不如让彩吉和那看门婆子分开来认人,如果她们认中了同一个,就说明她们说的是实话。”她低头作思索状,又道:“既然胡侧妃如此挂心庄家母子的死,就先从芝兰院认起。”
胡轻云藏在袖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定定看了仪瑄好一会儿,才笑道:“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呢?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既然香草姑娘是冤枉的,就算了。”
仪瑄嘴角一扯,无不讥讽道:“先大张旗鼓闹起来的,不是胡侧妃你吗?”
众人纷纷看向胡侧妃,怀疑她是不是心虚。
“不过——”仪瑄话锋一转,“只要与翠微院无关,本宫也无心去管。胡侧妃请回吧。”
“……”
王妃竟不追究?
若继续追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揪出凶手,大家都睁大眼等着看呢。再不济,胡侧妃冤枉了王妃的丫鬟,王妃怎么着也该斥责几句才是,怎么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请回吧”?
太叫人失望了。
胡轻云亦半天回不过神来。
末了,她展颜一笑,道:“果然还是王妃明理大度。妾不叨扰王妃,这就告辞。”
今天本是算无遗策,可是没想到王妃会那么早回府。否则,她一定会将香草带走,逼香草呈出一份供词。到时候,庄家母子的死就与王妃脱不了干系了。
她知道,一份供词是动摇不了王妃的地位的。但起码,庄母庄柳之死与她是无关了。她只是顺便给了王妃一击。一击不成,她自然也有别的办法,把这两人的死推到别人身上去。
胡轻云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她一走,仪瑄便命关上门。
“香草、香云,随本宫进来。”仪瑄命道。
两人不敢拖延,连忙进了屋子,齐齐跪下。
“你们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香云先开口:“奴婢搜到那瓶子,不该张扬,应该等王妃回来做主。”
她也是立功心切,想乘王妃回来之前,把一应事情都查清楚,那王妃定会觉得她办事牢靠,日后更加信任她……
谁知事情都被胡侧妃搅黄了!
仪瑄喝口茶润润嗓子,手臂搭在案上,身姿微斜,拿眼睨香云道:“你错在自以为是。”
香云心一跳。
“本宫是怎么吩咐你的?有没有可疑的人,可疑的东西,若有,就过来告诉本宫。是你一瞅见那瓶子便料定香草下了毒,对不对?可即便是香草下了毒,查到,在外人面前你也只能装作不知。因为香草出事,连累的便是本宫。”
香云醍醐灌顶一般,连连叩首:“是奴婢蠢顿,都是奴婢胆大妄为!求王妃饶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