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校,怎么回事!”方胜大惊而问。
“咳!方甲长,别提了!我等十来名兄弟护卫吴小姐来登州大营求援,结果路遇叛军哨骑围攻,我等一路冲杀,路上折了七八名兄弟,吴小姐也身受重伤,方得到此。”刘校脸上的满布的血痕已在冷风中冻成暗红的一团,使他这张脸看起来颇为恐怖。
方胜长叹心下黯然,正欲提出要带吴之菡入登州大营治疗,却不料在他开口说话前,吴之菡从马背上努力直起身来,声音微弱地说道:“方胜,我哥吴三桂可在营中?”
方胜连忙将自已在营中的冷遇,及要往黄县之处寻找吴三桂一事告诉吴之菡,吴之菡轻轻地一摆手:“既如此,登州大营别去了,我等速去黄县找我哥。”
方胜皱眉道:“吴小姐,你身受重伤,如何再行得远路?”
吴之菡轻叹一声,语气微弱地道:“不妨事,我坚持得住,高龙堡现在岌岌可危,如再无援兵,必定陷落。我等必须赶紧出发。”
。。。。。。
此次交战结束后,叛军统帅李九成站在冷风中,呆呆地伫望高龙堡,半个∟↗,多时辰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满是不甘,脸呈现一种扭曲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自已以五至六倍的兵力攻打这个小小的高龙堡,却接连中了李啸的诡计,大损兵马屡遭挫折?!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应元走了过来,低头呐呐道:“父亲,我军今日复败,士卒疲累皆无战心,只能明日再图进攻。”
李九成一咬牙,将地上一块石头踢出老远,脸上满是决然之情:“我军顿于此堡之下,已近三日,再若遭挫折,我军有溃散之忧。我主意以定,今天再做准备,明天,定要与李啸决一死战。”
李九成随即低声向李应远下达命令,李应元闻言大惊,但看到李九成狰狞决然的脸神,他最终只能拱手领命。
高龙堡这一天白天没有任何动静。
李啸表面平静如常,但心下却能明显感觉,最迟在明日,叛军一定要开始全面进攻了。
李啸耗不起,叛军亦有师老兵疲之忧。
那么,趁着士气还未低迷到不能作战,倾尽全力一举攻克高龙堡,成了叛军的不二选择。
生死关头,终于要到了!
夜间,李啸安排剩下的268名辅兵守城。而补充完毕的全体战兵,在堡内饱食休息,养精蓄锐,力求以最佳的精神状态应付明日的叛军攻击。另外,在夜里,李啸组织了工匠与所有的战兵辅兵家属,抢修了北面城墙,并加固了防御墙。
凌晨之际,风越来越大,天空彤云密布,呈现一种阴悒的暗红色,不多时,纷扬的雪花开始飘飘洒洒地降落。
熟悉的8声震耳欲聋的红夷大炮声音响起,宣告了叛军的进攻又一次开始。
让李九成极其郁闷的是,李啸军竟然利用夜间,组织工匠与战兵家属把已彻底轰塌的北面城墙废墟又恢复了一些,虽然简陋不堪,但无疑又增加了进攻难度,至少,可以让自已不得不浪费一些宝贵的红夷炮弹。
昨夜天气极冷,李啸在简陋修好的城墙上倒了水,都冻成了梆硬的冰砣,使得这面城墙坚固了不少。所以,红夷大炮整整轰了6轮,才将李啸勉强修好的北面城墙彻底轰塌,露出了后面的防御墙。
“很好,继续轰。”李九成一声冷笑,对红夷炮队下令道。
又是2轮轰击,却只给彻底暴露的防御墙造成了一些轻微的损伤。
因为李啸昨天同样给防御墙增加了强度,他退出四门放于防御墙下的四门火炮,将其安放在堡内街巷之间。李啸下令在防御墙内层用散砖碎石加砌了一尺宽的厚度的附加层,随后也在防御墙上面倒满了水,防御墙外侧同样结满了厚厚的冰层。李啸这种做法,让整个防御墙的结实程度至少增加了一倍。
这两轮炮击只是震落了很多冰渣,整个防御墙上只有极轻微的开裂。
“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停,继续轰。”李九成脸色冰冷如铁,怒喝下令。
红夷炮手个个脸上显露出惊愕之情,因为8轮轰击,已到红夷大炮的使用极限,再要强行轰击,因内膛过热,恐有炸膛之忧。
但没有人强违抗李九成的命令。
于是,红夷炮手们咬牙勉强又轰了一轮。
对面的防御墙上更多的冰坨冰渣掉落,防御墙上裂缝也开始越来越大。
“很好,继续轰。”李九成毫无感情的命令继续传来。
一名看起来似乎是这些红夷炮手头目的人,颤颤地站起身,向李九成躬身致礼:“将军,这红夷炮8轮已是极限,现在已打9轮,若再打下去,小老儿只恐会有炸膛。。。。。。”
他后面的“之忧”二字还未说出,李九成刷地拔出雪亮的腰刀,一刀挥去,那红夷炮手头目的颈腔喷出一股汹涌的鲜血,花白的头颅立刻滚落在积了一层薄雪的土地上。
“继续轰,不听令者,有如此人!”李九成毫无感情的声音,有如从地狱传出来的一般。
陷入极度恐惧的红夷炮手,手忙脚乱的立刻开始重新装弹,这时一声巨响,一门的红夷大炮因膛内尚未冷却,引燃了刚刚塞入的火药,立即引发了爆炸,旁边的5名操作手,顿时一同被炸飞。
红夷炮手们大声哀泣起来,人人满脸悲哀愤恨之色,却没有人敢停顿下来。
又一轮炮击打了出去,但只打出6发炮弹,又一门红夷大炮在点火的瞬间爆炸,四名操作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名操作手右脚被炸飞,在雪地上痛苦地哀嚎打滚。飞溅的火炮部件甚至将后面不远处的两名火铳兵击成重伤。
“继续轰,不得停顿!”李九成对面前的惨状视若不见,面神冰冷地下令。
第11轮炮击,只有4发炮弹打出,又是两门红夷大炮炸膛爆炸,9名操作手尸横遍野。
此时,对面的防御墙裂缝十分明显,防御墙上砖头迸飞,象被切蛋糕一般,掉下了足有几个人大的一大块。
“再轰!”李九成眼见得防御墙开始有崩塌的可能,心下甚喜,急忙下令。
只是,剩下的4门红夷大炮操作手,听到了他的命令后,却突然同时猛跑离开自已那门热得发烫的红夷大炮,转身向对面李啸的高龙堡纵身疾逃。
李九成一声冷笑,随即下令,后面的一排火铳射出,逃跑的十来名红夷火炮手全部毙命。
“传我将令,全军按计划进攻。”李九成带血的腰刀笔直上扬,怒喝下令。
叛军开始大举攻城。
叛军分成了两阵,一阵约2000人,前面是200名火铳兵,后面是2000名叛军步兵,再后面是叛军主帅李九成亲统200名骑兵押后跟进,缓缓迎着正面业已破损的防御墙前进。
另一阵约1000多人,前面是100名火铳兵,后面是1000多名叛军步兵,再后是叛军副帅李应元亲领100多名骑兵殿后。准备绕行至西门进攻。
北面残破,是叛军进攻的首选,而高龙堡西高东低,在西门进攻要容易些,所以,叛军选定这两个方向同行进攻。
站在防御墙后阶梯处的李啸,看到面前缓缓行进的叛军大阵,心下怒火熊熊。
每个看着叛军行进的高龙堡军兵,都是怒容满面,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们看到,在这两阵叛军最前面,都押着两三百名捉来的附近村民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哀声连天哭声动地,以为行军开道的保障。
“入你娘的李九成!你这混蛋竟把百姓作人质,简直是禽兽不如!有种痛快来战上一场,为何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李啸身边,张行猛厉声向堡外狂吼。
雷傲跑了过来,颤声道:“李千户,敌军以百姓为质冲击我城,我军当如何处置?”
李啸牙齿同样咬得格格响,他知道,这些百姓都是用来抵挡李啸军的第一轮火炮枪弹攻击的,然后,趁着李啸的火炮部队重新换装火药之际,叛军便可从容开始进攻。
不多时,叛军北面之战阵,与西门外的战阵叛军,皆到达计划中指定位置,站定不动。
李九成出阵,在离高龙堡火铳精确射程之外,向堡内大喊:“李啸,本帅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趁早归降,不然,本帅攻下高龙堡后,定要杀你全堡一个鸡犬不留!”
李啸站在防御墙上,满含热泪的他,没有理会李九成的威胁,却对着堡外叛军阵前的百姓大声喊道:“各位乡亲!你们被叛军捉来此地,是我李啸未能尽到护土靖安之过!现在叛军要以你们为质来攻高龙堡。只是我李啸,身为大明官军,岂有拱手送城给叛贼之理!各位,李啸得罪了,李啸今天若能战胜叛军,定当为各位牺牲的父老乡亲立牌位、送棺木、一一厚葬!各位父老乡亲,李啸在这里,给你们磕头谢罪了!”
李啸泪花滚滚,率先在防御墙上俯身磕头。他向堡下的村民百姓连磕三个响头,直到额头出血!
站在城墙上的李啸军兵,见最高指挥官李啸如此,也纷纷向堡外百姓跪下磕头。
押解百姓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李千户,你忠君卫国,守土爱民。我们这些百姓,都为有你这样的父母官而高兴啊!老朽与众乡亲今天能死于此地,亦是含笑九泉!”
这个声音突然中断,李啸放眼放去,却见李九成一手拿着一把滴血的腰刀,一手提着一个苍老的头颅。
“天杀的李九成!老子必取了你的狗命,祭奠屈死的村民百姓!”李啸目眦欲裂,放声大吼。
堡下那些被捆住的村民顿时如一锅沸水般涌动,无论男女老少,纷纷喊着、挣扎着向叛军抓去,咬去,撞去!
李九成咬牙下令:“杀掉百姓,立刻攻城。”
一阵刀光剑影后,百姓们纷纷倒地身亡,殷红的鲜血遍染洁白的大地。李啸军中,不少将士双眼紧闭,不忍见此惨状。
叛军战鼓隆隆响起,漫天雪花中,一排排叛军步兵扛着昨天制作好的,上面有倒勾的金属搭头,可以固定在城墙上的长长木梯,开始攻城作战。
敌我双方,生死一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