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人!蒋宜臻!
这一大早上的,他来干嘛?真是阴魂不散呐!
柳相思自认已经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不会再一见到他就吓得直得瑟了,便让小丫头请他进来。
“蒋大人一大早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蒋宜臻失笑,“五小姐,我怎么觉得您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蓬荜生辉’,而是在于‘一大早’啊?打扰你了,真是抱歉。”
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直接的指出她话中的深意,柳相思自己倒被噎了一下,脸涨得发红,嘴上还不饶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杏仁、核桃就双双变了脸色。
毕竟生长环境不同,柳相思的骨子里没有那些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庄子上还表现的不明显,因为在那里就属她身份最高、最尊贵。
但是蒋宜臻不一样,他既是男人又是官身,柳老爷见了他说话行事都很注意,柳相思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不敬着他还说话呛人,堪称惊世骇俗之举。
反思一下,柳相思也觉得自己可能冲动了,便整理整理面部表情,努力露出个笑脸,软了声音问道:“蒋大人用了早饭没有?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就在妙蕊居用点粗茶淡饭吧!”
“这也叫粗茶淡饭?我在陈郡吃的,可照这个差远了。”
陈郡是重灾区,平民百姓就没有能吃得上饭的。而云州城虽然流民不少,却没有受灾,百姓也可吃饱,知州府自然生活就更好一些。
她在庄子上也是吃不饱饭的,回了府,难道厨房给送了饭过来她还要因为灾民不能果腹将食物退回去?
就是退回去,这些食物也到不了灾民手中,只会被贪嘴的下人分了。
恕她没有那么高洁的情操,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蒋宜臻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没有嫌弃这些吃食的意思,柳相思心里不高兴,却不能表现在面上。
“来人,再帮蒋大人拿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在松涛苑同柳大人、夫人用完早膳过来的。”蒋宜臻凉凉的看了柳相思一眼说道。
叮咚!玩家蒋宜臻对您发起会心一击,造成一百点伤害。
柳相思心中的仇恨值持续上升中!
这是说她懒,比爹娘起床还晚,对于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来说是很严重的批评了,若是传了出去,很可能会说不到婆家。
而且松涛苑的饭菜可比她这小小的妙蕊居好多了,蒋宜臻又是客人,杨氏肯定还会安排厨房给加菜或是做些特色菜。他吃的比自己好多了,还好意思说那样的话!
不!要!脸!
柳相思怒火中烧,正准备反击,蒋宜臻却忽然勾唇一笑,站了起来。
伸手入怀,掏出个翠绿色的小瓷瓶递过去,“宫廷秘制的金疮药,伤口不深的话不会留下疤痕。”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他一起身,就挡住了光线,高大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阴影,将柳相思笼罩在其中。
从高处俯视柳相思,让她有种压迫感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充足的阳光就像是给他加了个光圈一样,闪闪发光,好像更……帅了。
面对如此高的颜值,柳相思心中的怒火好像也不像方才燃烧的那样旺盛了,仇恨值渐渐降下去。
蒋宜臻又将手中的小瓷瓶往前递了递,柳相思就讷讷的伸出手去接。
瓷瓶是凉凉的,仿佛还带着丁丁点蒋宜臻手掌的温度。
“五小姐慢用,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看到柳相思那副呆愣愣的样子,蒋宜臻就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眸子都带上了笑意。
柳相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蒋宜臻已经离开了,想到他那些讥讽的话语,还有离开时碍眼的笑容,手中小瓷瓶忽然变得像火炉一样炙热,握着瓷瓶的手就一松。
‘咣’的一声脆响,翠绿色的小瓷瓶掉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渐渐停在了门槛处。
柳相思高高地仰起头,没有想捡起来的意思。好像这样她就和蒋宜臻划清了界限。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坚决不接受潜在危险的嗟来之食!
“哎呀!小姐!蒋大人说了,这可是宫廷秘制的神药,用了之后您腿上的伤就不会留疤!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杏仁见瓷瓶落了地,飞快的将之捡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根本没有沾到的尘土,一边数落柳相思。
“昨天给小姐瞧病的,就是上次给您误诊成水痘的那个白胡子庸医!他的医术我可不相信!小姐身上万一留了疤,再后悔可就晚了!”
说道白胡子庸医时,她咬牙切齿的。却又忽然话锋一转,换了语气欢快温柔的说道:“蒋大人知道小姐受伤,就将这么珍贵的宫廷秘制的好药送给您,真是个大好人!”
杏仁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宫廷秘制’,在她心中,京城、宫廷是存在于故事、话本中的地方,一辈子也无法企及,遥远又神秘。
这小小一个瓷瓶居然是从那么高贵、神圣的地方出来的,自然身价不凡。
柳相思看着杏仁珍惜的将瓶子摸了又摸,恨得牙根痒痒,蒋宜臻,臭卖药的!
第41章 访客
纵然扭扭捏捏的,柳相思还是顺从了杏仁涂上蒋宜臻送来的金疮药。身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女人,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和美丽作对。
也不知道柳相思是怎么长的,在庄子上吃不好喝不好的,大家都面黄肌瘦的,偏她就只是褪掉了点婴儿肥,变成了尖尖的鹅蛋脸,更显得风姿绰约。
乌黑浓密的发,慑人魂魄的眼。与她站在一起,其他人都会沦为陪衬,黯然失色。
照照镜子,自己都要被自己迷倒了!
对于自己的样貌,她是极欢喜的,却又时常担忧。因为貌美的女子,通常都是命途多舛的。
柳相思本身腿上不方便,杨氏又不让她出妙蕊居,就在房间内摆好笔墨纸砚,练字。
书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柳相思在被送去庄子之前,每日都要抽出时间临摹练习。现在回来了,就更不能放松。
某些方面来说,柳相思是个很坚韧的姑娘。生活清苦她不会抱怨,遇到困难她也不会退缩。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审时度势的学习技能,让自己适应环境。
腿麻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然后回到书桌旁接着练习。认真的写了一个上午,到杏仁叫她去吃饭时手酸的都拿不住筷子。
下午她倒是想继续练字,可手上没劲,提笔写出来的字都歪歪扭扭的。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可不练字,她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总不能再去学学绣花吧?
她的手拿笔可以,拿绣花针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正发着呆,核桃通报,三小姐和表小姐来了。
柳相思一愣,柳香雪来还可以理解,怎么表小姐也来了?
从上次表小姐杨冬歆过来妙蕊居的表现来看,是恨上自己‘强占’她的住处了。对她也谈不上喜欢,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拉着不愿离开的柳香雪走了。
她居然还会主动上门?真是奇了怪了!
正琢磨着,柳香雪和杨冬歆二人手拉着手就进来了,柳相思也连忙起身,她要给二人行礼,却被柳香雪拦了。
“五妹妹腿上有伤,咱们就不拘这礼数了吧!”
她都这么说了,柳相思自是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就着这台阶就下了台,顺便招呼二人坐下来说话。
“五妹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昨天都怪四妹妹,自己没站稳,推了你一下,要不你也不会受伤了。”杨冬歆看着柳相思抱怨道。
她的表情倒是很真诚,像是真心为柳相思不平,只不过所说的话柳相思一个字都不信。
柳相思非常肯定当时是被人从身后碰了一下,不知道是不小心推到还是故意撞的。
但不管怎样,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柳陵容,因为那时柳陵容和柳香雪二人一左一右的趴在她旁边,要说有机会下手的,只有站的比较靠后的柳宛云以及这位表小姐。
柳宛云的性子比较内向,平时话很少,柳相思觉得不会是她。
倒是举报人杨冬歆,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条件,还诬陷别人,很是可疑。
“表姐,你昨天不是说没看到是谁撞的吗?”柳香雪反问道。
柳香雪性格很单纯,不会替别人圆谎。这么一说,就弄得杨冬歆很是尴尬。
实际上她已经嘴下留情了,昨天晚膳过后,杨氏派人给蒋宜臻安排房间。蒋宜臻走了后,她将几个小姑娘留下,就问了她们几个当时的情况,屏风怎么会倒的。
当时柳家的几个小姐妹都说没有看清,屏风不知道怎么就倒了,她们也都吓得愣住了。
只有杨冬歆说,看见柳相思的手就扶在屏风上,可能是看到客人进来,一激动用了力气,就将屏风推倒了。
话里话外间,露出柳相思就是故意推翻屏风,吸引贵客注意力的意思。
杨氏本就对柳相思抱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感,外甥女这样说,她自是深信不疑。
狐狸精生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于是,就有沉香来妙蕊居传达的那些话。
“我,我昨天不是怕四妹妹受罚嘛,在姑姑面前我才没敢说。我也就是在五妹妹这里说说,出去了是绝对不会乱说的。”杨冬歆强辩道。
柳香雪单纯,她这么一番解释,心底里就信服了几分。
甚至还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柳相思,意思是让她保守秘密,不要让她母亲知道,惩罚柳陵容。
柳陵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对杨氏百般讨好,柳香雪是杨氏的心肝肉,自然落不下,故她们姐妹二人关系极好。
“三姐姐,表姐,没关系,我腿上只是蹭掉一点皮,并不严重。已经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放心吧,我不会去跟母亲说的。”
柳香雪大大的眼睛就亮了,“五妹妹,可是用的蒋大人送给你的宫里的灵药?”
柳相思莞尔,想不到蒋宜臻今天早上刚刚来过,才一上午的功夫,就传到表小姐的耳朵里了。
是该说柳香雪耳目众多呢,还是该说她这妙蕊居喜欢聊天八卦的长舌妇太多了呢?
“表姐说的对,用的正是蒋大人拿来的药。”
“蒋大人……他可真是个好人。”柳香雪低声呢喃着。
瞧她那少女怀春的模样,蒋宜臻这次恐怕不是一厢情愿单相思咯!
只是爱情里先爱上的那个往往更辛苦,要付出的更多。原书里也正是因为蒋宜臻对柳香雪一见钟情,才会对她特别好,特别的包容她。
而现在,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默默的发生转变。
杨冬歆就借着柳香雪这一句话将话题继续往蒋宜臻身上引,细致的问了他来妙蕊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在这里用饭。
柳香雪就竖起耳朵在一旁听。
柳相思把自己和蒋宜臻斗嘴那些话省略掉,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甚至还故意抹黑,把蒋宜臻形容成个酸腐无趣的人。
但貌似没起到什么效果,杨冬歆、柳香雪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璀璨夺目。
心中不由得暗笑,果然爱情使人盲目。看中了一个人,不管怎样都觉得是好的。
又觉得柳香雪单纯的有些可怜,表小姐忽悠她几句就信了,明显是在拿她当枪使。
杨氏那么精明的人,平日里将庶女拿捏的服服帖帖,在柳府里自然没有人敢对柳相思有半分的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