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睿琢磨半晌,方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不错,还是先生看得透彻。我一时间竟是当局者迷了,让先生见笑。想那云轩和父皇还有太子皆是难得的聪明人,云轩如何肯甘冒奇险,置家人死活于不顾?若通了消息,父皇太子未免打草惊蛇漏了破绽,只该更加严厉,以示对敏亲王府绝不姑息之举。也绝不会是如今这般形态。”
鲁治笑道:“正是如此。在下自从敏亲王府出事之后,就在时时刻刻琢磨着皇上和太子那边的反应,只觉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这严厉中还透着些皇上对自家兄弟的软弱,再合理不过,不然的话,若是一味严厉或包容,则都万分不妥。因此若是小王爷暗通消息,皇上和太子就算有心做戏,也万万把握不了这般恰好的火候。除非小王爷铁了心,一点消息也不通。但殿下刚刚也说了,小郡王可不敢冒这种奇险。”
萧素睿点头叹道:“自然不敢冒险。云轩是个至情至孝之人,断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将父母置于旋涡,更何况,他如今还有一个深爱的女子,他更知道我的心思,若非真的失忆了,他哪里会冒险给我机会害他的心上人。太子说一诺千金,但在大位面前,这份承诺有几分可靠,就算是云轩信任太子,他也不敢信任到如此地步。”
鲁治抚掌道:“正是这样说,那可是皇位啊,多少人为了这个,父母兄弟皆可不要的,除非那小郡王变成了傻子,不然就敢把一家托付给太子?更何况,乌拉国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小郡王记忆仍未恢复,早已对自己的新身份深信不疑。再说了,他斩杀的那三名将领,虽是咱们的人,却也都是虎将,不是使足了十分力气,哪里舀得下来。可见他是真的实心实意认贼作父了。”
说到这个,萧素睿又忍不住跌足叹道:“唉,只恨当初伯父心存疑虑,故意让我们的人去试手,结果一连三个,却都被对方杀了。如今固然知道对方是不遗余力,但我们的人手也损失了三个,叫人好不心痛。”说完那鲁治忙劝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到有一天,王爷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手下要多少人才没有?这时候却不必太过痛心了。”
一席话说的萧素睿十分舒服,心头大患尽去,脸上也显出了笑容,呵呵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罢,眼看天将晌午,不如先生留下和本王一起用餐吧,正好也要向先生讨教几个问题。”说完鲁治连忙笑着答应,当先推开书房的门,请萧素睿先行。
萧素睿和鲁治一番密谈,却也猜中了几分事实。萧云轩的事,除了“已经阵亡”的江月枕和小九儿知道外,余者一概不知。他们料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对最可能发生的情况不屑一顾。像萧素睿和鲁治这种人,如何能够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言九鼎的至诚和全然无私的信赖。
再说太子,他这次来探敏亲王府众人,恰恰是他在皇上面前进言所致。却没想到竟然赶上萧素睿存心要看元媛的难堪,因此方凑巧解了她这个劫难。当下王妃等人将他让进来。太子看着桌上那一锅已经凉掉的杂米粥,眼泪都差点儿流下来,哽咽道:“没想到王叔和婶婶今日竟落魄至这个境地,便连这杂米粥,似乎……都不够吃,这……这可怎生是好。我必上禀父皇,求他宽容则个。”
此时萧应知道太子来到,已是撑着身子走了出来。萧素真连忙上前相扶,见老王爷喘的面红耳赤,也惊吓的不行。却听王妃叹道:“老爷本来吃了盼儿姐弟两个带回来的药,病都好得差不多了。然而这几天着实寒冷,今早上又受了这么点气,唉,说起来,都是一生富贵给闹的,连这点气都受不了,难道不知往后的苦头还多着吗?”
萧素真惭愧道:“云轩临走时,将敏亲王府托付于我,是我没用,以至于府中竟到了如此地步。”说完又叹息不已。
元媛这方上前道:“殿下照拂之恩,妾身与公婆已铭感五内。时也命也,非殿下之过,还望殿下不要自责。”
萧素真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吧,父皇对王叔还是有些感情,云轩一人之过,不该累及你们,更何况,云端的消息上也说,云轩大概是失忆被对方利用所致,虽然这证据不甚充足,但父皇已是意动了。本来,你我都明白的,云轩至死也不可能叛国,就连睿亲王,心里恐怕也是明镜儿一般,你们只是因云轩和我亲近,如今方受了连累,被他几次落井下石。如今宫中娘娘们都用好了元媛的胭脂,就连太后也惦念着,这几日偶尔在母后面前,也会提起她。我估摸着,只要大家多在父皇面前说好话,虽然爵位未必能恢复,但是日子总可以过的宽松些。”
“你说,太后偶尔也会念起元媛?”这一点却是王妃等人没有料到的,浣娘在身边,却忽然明白过来,当日敏亲王府出事之前,元媛曾经有一阵子没日没夜的研究那些胭脂,做好了就三不五时派人送进宫去。当时众人都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元媛就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而在拼命找机会未雨绸缪了,思及此,对自家姑娘不由得更加佩服不已。
萧素真又坐了片刻,也便告辞离去。王妃和元媛并没有告诉他府中情形其实不至于如此。这也是怕为难他,皇上现在毕竟余怒未消,告诉太子说自己家其实丰衣足食,你倒让他回去是禀报皇上好还是瞒着皇上好呢?
元媛和王妃成侧妃等人亲自送太子出门,眼看着车马去得远了,众人方回转屋来,萧云雅和萧云静端着腊八粥去厨房热了。这里成侧妃就笑着对王妃道:“没想到姐姐今儿个临时起意,想过过苦日子,结果就歪打正着了。这若是五皇子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屋里暖和如春,桌上饭菜丰盛,回去在皇上面前还不知怎样进谗言呢。即便太子来了,看见此情此景,怕也会心有不满。如今倒好了。”
元媛也笑道:“可不是么,可见老天爷也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这五皇子当真是用心奸险,我本来已经和周围的亲近人说过,若看见他来,好歹偷偷报个信儿,谁知竟还是这么悄没声儿的到了,可见他是料到了这一招,故意就避过了耳目。若是太子殿下,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厚道。”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点头称是。当下一家人吃完粥,成侧妃又担心王爷身子挨不得冻,及至到炕上时,发现大概又添了一些柴火,炕上火热,老王爷盖着被,倒也不妨事。一时间冻得手脚都麻了的娘儿几个也不避嫌疑了,都爬到炕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自在说话儿。虽然外面天寒地冻,屋里也不暖和,但大家挤在一起,倒也是其乐融融。
正说得热闹,忽听院外“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元媛心里一紧,暗道莫非是有小偷跳墙而入,因此一家人忙下了炕出去查看,待看清院外情景时,却不由得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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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虽然看上去有些琐碎,但梅子认为是不可少的,因为这件事有诸多可推敲之处,皇上,太子,五皇子的心理和暗自算计,都在这一章给出了充分解释,所以不是梅子故意凑字数骗钱,而实在是不得不交代一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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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院中墙根下,此时一个诺大的袋子正静静躺在那里。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比之寻常农家的麻袋还要大几倍,里边塞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也不知道是装了些什么。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云雅胆子大,这些天没了大家子规矩的束缚,行动便显出一点儿女孩子的野性来,捋了捋袖子就要上前查看,却被元媛一把拉住,听她紧张兮兮道:“等等,别冒冒失失的,小心有诈。”
萧云雅奇怪的看了元媛一眼:“嫂嫂,能有什么诈?大不了里面就是些肮脏东西罢了,又不咬人,衣服弄脏了我自己洗。”说完就朝手上呵了两口气,到底还是跑了出去。这里萧云静萧云妍互相看看,也跟着出去,身后响起成侧妃的呵斥声:“都慢点儿,像什么话?别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儿。”
元媛也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这个时代,难道还能有什么炸弹包裹不成?再说了,就算是炸弹包裹,也不可能装这么多炸弹吧,够把方圆百里都炸平了。一边想着,也迈步走了出去,忽听萧云雅萧云静尖叫一声,她心里一紧,忙三两步上前,只见那大袋子已被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咦?这是谁送过来的?”元媛惊讶,这时成侧妃如霜等人也都好奇凑了上来。小云瑞跟在大人们的后面,看见元媛从其中抓出一样,他就张着小嘴童声童气喊道:“鸡,是大公鸡,掉了毛的大公鸡。”
袋子里是一些猪肘子和公鸡鸭子大鹅之类的,都是洗剥的干干净净,触手冰冷,在这些东西的下面,却是许多粮食,各种米类豆类不一而足。众人齐心协力,忙活了好半晌,才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着实丰富无比。
“这也不知道是谁,大概知道咱们落难了,所以过来帮忙,真是好心人。”简侧妃双掌合十念着阿弥陀佛。忽听成侧妃叹了口气道:“算了,和好心人什么干系?我们除了家里人,还认识谁?还对什么人施过恩情?怕不又是因为元媛的缘故才送过来的呢。”说完就看下元媛。
却见元媛手里握着一块木雕,脸上满是感叹之色,听见她的话,才抬起头来,伸手在眼角擦了擦,微笑道:“我知道了,这是那些乌拉人送过来的,这木雕我认识,当年还送回过王府一个,如今这个虽然小很多,却更加精致,除了巴姆其,别人都雕不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暗想没错,那些乌拉人本就是重感情的,之前还疑惑他们怎么也没露过头,是不是过了两年太平日子都把血性胆子过的没了?如今才知道是这些人谨慎,不好明面上过来,就暗中送过来了。
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了,又回屋里去坐,不到一个时辰,就听院里又是“咚”的一声,奔出去看时,果然就看到又是一个大袋子,这一次里面却装的都是上好木炭。如此直到傍晚,大概收了**袋东西,那袋子都是如出一辙,看就知道是出自一处,大概是乌拉几个妇人合力做的。里面装着粮食,野味,河鲜等等,都各不相同。
至傍晚时候,苏以和吴瑞达还有小九儿家里的两个人过来了。众人将他们让进来,吴瑞达觉着这屋子冷的不像话,当时就震惊了,以为主人们的东西都在清晨被萧素睿他们搜走,及至听到王妃解释,这才明白,又摸了摸炕上,发现确实滚烫,才真正放下心来。
元媛便说了今天的事。苏以笑道:“原本府里出了事,那些乌拉人都急了,闹着要去救姑娘和主子们,是我拦住了。之后听说放了出来,这些人感激涕零,又要过来看,我想着他们现在的身份也不合时宜,再者姑娘和主子们这个时候也怕招风,也拦住了。如今眼看要过年,他们各家过的也富裕,因此商议了,就说几家联合在一起,送些什么东西。这不今天就过来了。只是不敢露面,怕惊吓到主子们,所以托我来说一声,让主子们放心用。”
元媛让苏以回去替自己谢过那些淳朴的乌拉人。又听小九儿的娘亲开口道:“姑娘,我来不是为别的,是为了芳龄的婚事,我想着小九儿已经没了,不能再耽误人家姑娘……”说到这里,已有哽咽之意。
元媛奇怪,忙打断她道:“嬷嬷没去和芳龄家里人说吗?芳龄难道都没告诉你?”说完见那妇人愣住,又说这事儿要禀明主子才好去弄,她便苦笑道:“不必弄了,芳龄和我说过,她虽然没和小九儿做过一天夫妻,但两人也是定了婚的,所以这一生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我倒是不太赞同她这样说法,但她和小九儿彼此有情,心里容不下别人,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小九儿的娘亲愣住了,好半天才流泪道:“到底是姑娘手底下的人,这样的有情义。只是怎么好耽误那孩子,还不到二十的年纪。”说完,元媛也叹气道:“何尝不是如此说,只是她的心情,我也明白,我这当主子的,也劝不了他,那蹄子把我拎出来说话,不为别的,只说男女之情比金坚,所以我也没办法了,她是下定了决心的,不信嬷嬷就过去再说说看罢。”
小九儿娘亲点头答应,当下王妃留他们吃饭,众人哪敢让昔日的主子们做饭伺候,忙都告辞。苏以临走时道:“这阵子那蔬菜的生意着实供不应求,等到下一茬就不卖了,也给主子们送些过来,好好过一个年。”元媛笑着答应了。
腊八这一天就是热热闹闹的过去,到第二天,几个女孩子和简侧妃如霜却都有些感冒,没办法,昨日实在是太冷了,屋里又没有生多少火。于是元媛一早上熬了大锅的鸡丝粥,又给几间房里都烧了火燃了炭,顿时屋里又暖和起来。女孩子们和如霜喝了粥,也觉着有了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