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程度来说,我推论出的三个人格和王子童说的灵魂在长大,其实是一回事。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长着狮子躯干、女人头面、生着两只翅膀的怪物,叫做斯芬克斯。它守候在必经之路的悬崖上,向路人提问题,“什么东西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后来,著名的俄狄浦斯王猜中了答案是“人”,斯芬克斯羞而自杀。
人的形态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可以说中年的你和少年的你不是一个人,不论是从生理发育上,还是从世界观和思考方式上,把不同时期的你摆放在一起,那就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可是,活生生现实又摆在面前。不管是垂垂暮年,还是青春勃发;不管是家财万贯,还是流落街头,你还是你,从没有变过。
中国有句老话叫三岁看老,你这个人三岁时候是什么德性,基本上三十岁了还是这么个德性。区别在于,三岁时候你因为一块糖哭,而三十岁的时候你会为一个女人,为一栋房子哭。
也就是说,对危机做出的应急反应,瞬间的思考策略,贯穿了一个人的整个一生,性情永远也改变不了。
改变的是,你成人后,学会了伪装。
大家别觉得我啰嗦,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的事,我刘洋也不是傻子,也学会了思考。
关于小宝,我们也只限于口头讨论,具体什么样子不得而知。
铜锁说道:“李扬,你丫够下作的,你劫持人家孩子干什么?”
李扬苦笑:“你了解我,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之所以领走孩子,也是有原因的。我去找马主任,他不在家,我给他打电话,他态度非常粗暴。就在我要走的时候,看到了小宝。”
李扬说,小宝那时正在家里画画,而他妈出去办事。因为马主任一家和王晓雨极为熟悉,互相都是哥哥妹妹嫂子那么叫着,所以根本没防备之心。
李扬到马主任他家,拜访未果,便想走。却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小宝画的画。
小宝的笔法很稚嫩,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劲道。画中有人有物,小宝正在拿着彩笔慢慢上色。李扬不懂什么画技,但他完全被画里的那个东西和色彩迷上了,他相信一个孩子在颜色的运用上是不会这么大胆,充满了冲破桎梏的魄力。
那幅画他以前见过。
他说完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傻了。小宝画的居然是斯巴霍。乍听这个名字,可能反应不过来,这是藏语,翻译过来是‘六道轮回图’。
很久以前,我和李扬有过一次墨脱之行,在一座山中寺庙里,看到过一群喇嘛正在虔诚地画着这张图。
画面大体上是两个圆圈相套,形成一个滚滚前行的车轮图案,四周绘着一些人和动物。表达了一种轮回生死的概念。
小宝所画的,李扬形容,就是斯巴藿的粗糙简体版。他心念一动,就和小宝打招呼,小宝缓缓抬起头。让李扬惊讶的是,他居然泪流满面,神情痛苦。
“带我走。”小宝说。
李扬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才确定确实是小宝所言。他正在犹豫是不是等嫂子回来打招呼,而小宝又继续说了一遍带自己走,语气坚定。
李扬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索性带了孩子离开。主要是他对于这个神秘的孩子,也有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等李扬把孩子带回家,准备细细盘问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小宝变了。变成了我们刚开始见到过,沉默不语的白痴。
听到这里,我后脑勺直发紧:“你的意思是,小宝也是个转世人?他和墨脱莲花寺有关系?”
“不知道。”李扬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仅从小宝画轮回图就确定他和莲花寺有关系,这有点牵强。只要你愿意,随时就可以在网上查阅到这些东西,那并不是什么秘典。假定说,小宝是个转世人,我觉得他和刘燕又有很大的不同。”
这么一折腾,已经深更半夜了。我们好说歹说,让王子童回家。这丫头猎奇心太重,看我们一个个身上都有故事,如获至宝,就守着我们,说是好玩。
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了,我给家里去了电话,今晚就在这休息了。
李扬让我们住在外屋,他住在里屋,还要把门插上。铜锁不愿意了:“我靠,你防狼啊。”
“你们不是吗?”
我越看越别扭:“李扬,你放心吧,我不搞基。我现在看你这个样子,都有点反胃。你什么时候还魂回自己身体?”
“等着吧。”他关了门,睡觉去了。
妈的,什么玩意。
第二天早上,我正睡的香,让人一脚提醒。李扬已经穿好衣服,面色有些沉重,告诉我们说,刚才嫂子来电话,说是马主任一大早开车就到黑诊所去。她觉得不太对劲,通知我们一声,一起过去看看。
我和铜锁草草洗了把脸,什么也没吃,饿着肚子和李扬下了楼,打车到了约定地点。
嫂子开着私家车,停在路边,看我们到了,赶紧让我们上车。
副驾驶位置上居然坐着的是小宝。
嫂子说:“老马现在越来越怪,昨晚找到小宝,他托人来找过我,让我把孩子送到岭子山。我没答应,我挺害怕的,现在只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她指着对面那片居民小区,说那个黑诊所就藏在里面。
我此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宝身上,越深入了解,越觉得这孩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小宝没有说话,坐在座位上,偏着脸看窗外,眼神很深沉。
李扬低声商量说要不要进去看看。我对马主任颇为忌惮,劝他不要打草惊蛇。就在这个时候,嫂子突然喊了一声:“低头,都低头。”
我们赶紧低头,偷偷往外偷窥,看到马主任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到小区外,两个人站在那不知说着什么。马主任威严更盛,批评那个男人就跟训孙子似的。
后来,两人同上了一辆车离开。
我们慢慢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这时,突然嫂子的铃声响了,她接听电话,听了几句,突然带着哭腔说:“不用你管,我们娘俩上哪也不用你管。”
她挂了电话,胸口起伏,非常激动。
李扬柔声说:“是马大哥来的电话?”
“他让我把孩子马上给送到岭子山。我不愿意。”
“我想进诊所看看。”突然有人说话,居然是小宝。
此时的他,语调沉稳,显得特别有主意。这绝对不是一个孩子的口气。
“小宝,那诊所有什么可看的?”他妈妈劝他。
小宝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他在研究我。”
这句话一出,我们全愣了。我们几个人在后排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主任居然在黑诊所里研究自己的孩子?!
嫂子一听就哭了,拉着小宝的手:“你没事吧?那就是个畜生!”
“进去看看吧。”小宝拉动车门,走了下去。
我们赶紧跟了过去,寒冬的大街上也没多少人,很快进了小区。七绕八绕,我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居民楼前。这里有个小小的门脸,写着“便民诊所”。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霓虹招牌,里面掠过诊所主治的病症。两扇厚厚的玻璃门关闭着,透过看去,诊所应该是几间普通民居打通,里面面积还挺大。此时空无一人,没有开灯,显得有些阴森。
我们推推门,上的锁,根本进不去。嫂子有些害怕,劝小宝走吧。
这小宝摸着门玻璃,眼神闪动,盯着里面,居然眼圈红了。
铜锁走过去,看看锁,摸了摸兜,掏出一串钥匙串。上面零零碎碎别着许多细致的金属玩意。
“这个锁,我能开。”他说道。
靠,刚才怎么把他这个鼓上蚤给忘了。
铜锁蹲在地上,用金属棍捅了两下,又拽了拽,弄得十分用心。这时,嫂子电话又响了,她避开我们,走到外面大声说了几句,显得特别愤怒。
一会儿走回来,她说:“老马问我现在在哪,他要接我和孩子过去,我没告诉他。”
这时,“吧嗒”一声,门锁开了。铜锁轻轻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