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就劳李小姐操心,李小姐还是操心自己。”
“臣女该说的都说了,王妃自己好生思量。打扰王妃这么久,臣女该告辞了。”
“李小姐慢走,记得带话给李老夫人,我耐心有限,希望李老夫人不要让我等太久。”
李锦笙迈过门槛时,差点绊倒了。努力扶着门框,快速出了门。阴着脸离开王府,坐着来时的小轿回到李府。
常氏一直在荣安堂等着自己的大孙女,大孙女懂事,说是那个孽障现在是王妃了,再是断了关系也不能改变其李家血脉的事情。孽障出嫁不回门,她做为长姐代表家中长辈去看望,也算是对世人有了交待。
起先,那个孽障嫁出去后,常氏先前还自鸣得意,踢掉一个碍眼的孙女,又讨好了连贵妃。不想那倒霉的寿王竟然要好了,那个碍眼的孽障以后也不再是可怜的废王妃了。
常氏心里憋了气,喝了两杯清水茶还是气得直喘气。柴妈妈在一旁小心地侍候着,安姨娘坐在小凳上替她捏着腿。
“大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老夫人,应该快了。”
“笙姐儿就是礼数多,事事都想得周全。只可恨那伯家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愣是挑三挑四,横竖都不满意。”
说到这门亲事,常氏更是火大。那伯家是什么人家,一个京外小县城里的破落户,家无恒产,伯大人只有一个寡娘。
伯夫人还一脸清高的模样,似乎对笙姐儿庶女的身份颇有微词。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笙姐儿不知廉耻,赖上了伯大人。
呸!
什么玩意儿!
真当自己儿子是香饽饽,京中贵女上赶着嫁过去。她的笙姐儿,那可是要嫁进高门显贵之家的,嫁到他们伯家,那是下嫁。
可气的是,笙姐儿心里有伯大人,很是中意这门亲事。她就不明白了,笙姐儿怎么就认准了一个穷书生,放着满京里的高门大户不嫁,偏要嫁给姓伯的。
“都是妾不好,大姑娘托生在妾的肚子里,才叫人看轻了。”安姨娘小声说着,低着头。
常氏心疼不已,“胡说什么,笙姐儿是我李府大姑娘,谁敢看轻!”
柴妈妈也在一边附和,“咱们的大姑娘,知书达理,满京也挑不出几个这样的姑娘。老奴看着,伯大人年轻有为,俊朗不凡,与大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咱们伯大人步步高升,咱们大姑娘可不就跟着享福。老夫人且等着吧,大姑娘是孝顺的,日后定会加倍孝顺您。”
柴妈妈这一哄,常氏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了一些。
一想到那个孽障,脸又沉了下去。
“伯大人再是能干,也比不过寿王。我一想到我的笙姐儿要对那孽障行礼,我这心里就不好受。你说说,那孽障莫不真是个命里带福的,若不然怎么一嫁过去寿王的腿就要好了”
这事常氏一百个不愿意相信。在她看来,寿王就是一个废人。那个孽障嫁过去,就等于埋在寿王后院了。
“哪是什么有福的真有福,也就不会幼年丧母。依老奴看,怕是赶巧了吧。”
“你说得极是,不过是赶巧了。”
常氏喝了一口菊花茶,打眼瞧着李锦笙走进了院子,忙伸着脖子看。待人快到门前了,立马露出慈爱的脸色。
看清李锦笙面上的表情时,心沉了沉。
“笙姐儿,可是那孽障给你气受了”
“祖母…”李锦笙一下子扑进常氏的怀中。
“我的好姐儿,这是怎么了”
常氏又气又心疼,她的笙姐儿自小懂事,还从未有过这般哭泣的模样。一想到笙姐儿在寿王府受了委屈,她的心就跟油煎过似的。
“你告诉祖母,那个孽障怎么给你气受了祖母定要去给你评评理,万没有这般欺负人的。她再是王妃,上头还有陛下贵妃,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李锦笙松开常氏,接过安姨娘递过来的帕子将眼泪擦干了,“祖母,孙女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三妹妹铁了心,要与我们李家断得干净。她让孙女给祖母带话,说是要祖母归还那些田产铺子十年的产出。”
常氏一听,天旋地转。
那个孽障……
她怎么敢!
“老夫人,老夫人。”柴妈妈连忙替她按抚着心口,又急命丫头去煎一碗药,再着人去请大夫。一番忙乱,常氏终于缓过神来。
“孽障,孽障!她就是生来克我们李家的,和她那个死鬼娘一样,都是来害我们李家的!”
荣安堂里都是常氏的心腹,也不担心这样的话传出去。常氏喘了好几口气,脸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当年,得知要和侯府结亲时,她还是很高兴的。侯府富贵,嫁进来的又是嫡出的小姐。唯一不满的就是儿媳出身太高,不好拿捏。好在佟氏还算知礼,对她这个婆婆算得上尊敬。加上进门三年无所出,气势上就矮了许多,她也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把外甥女弄进了府。
谁知侯府出了事,佟氏一族满门流放。这样的罪臣,她岂能容他们连累她的大哥儿。佟氏还算识相,自己了断了。留了那个孽障,原想着不过是个姑娘,也是她的孙女,养着便是。谁知道就是一个蠢货,专门来坑害他们李家的。好不容易赶出了门,却不想还要来生剐她的心。
“我要进宫!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亲生的孙女要逼死亲祖母!若是她执意相逼,我就撞死在寿王府门口!”
“老夫人(祖母)”
众人齐呼着,就见常氏身体一软,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54章 震惊
一阵兵荒马乱, 大夫施过针后, 常氏悠悠转醒。看了一眼伏在床边哭花了妆的大孙女儿,只觉那口郁气结在胸口, 是如何也散不去了。
那个孽障!
以为嫁了寿王就一步登天了以为寿王的腿要好了, 就能作威作福了。哼, 别忘了宫里的贵妃娘娘, 别忘了还有宁王康王。
她示意柴妈妈将自己扶起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没有人能让自己不好过, 她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刻薄的婆母, 贪心的李氏族人, 一个人带着儿子苦苦求生活的窘迫, 她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一个不孝的孙女, 她若是没法子惩治, 倒叫别人看笑话了。
“祖母,都是孙女不好。我不应该去看三妹妹,我不应该心存侥幸,还对她有姐妹之情。都是我的错, 祖母您要打要骂, 您罚我吧!”
常氏一把搂着泪眼汪汪的李锦笙,她的大孙女这么知书达理, 孝顺懂事,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孽障凌驾于李家众人之上。
“不关笙姐儿的事,都是那个孽障, 咱们李家就不应该留她。当初…”常氏沉了一下眼眸,余下的话没有再说。
早知会有今天,佟氏死后,这个孽障就不应该留。她脸色阴霾密布,高突的颧骨以及深陷的眼窝看上去阴森森的,极是吓人。
她没有注意到,李锦笙的眼神闪了一下,和安姨娘相视看了一眼,只见安姨娘轻轻摇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回过神来,脸上好了一些。招了一下手,让柴妈妈取自己的帖子递到宫里。
很快,连贵妃就派宫人出宫传了信准她进宫。她穿上诰命服,撑着身体的不适,趁夜进了平宁宫。
平宁宫内,连贵妃一身常服接见常氏,见到常氏的模样,大吃一惊。
“几日不见,李老夫人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
常氏耷着眉眼,一脸悲切,“娘娘,家中琐事,臣妇实在是有口难言。事关皇家体面,臣妇仔细思量,只能求见娘娘,望娘娘指点一二。”
说完,她行大礼跪了下来。
连贵妃对宫人使眼色,嘴里说道:“李老夫人快快请起,请坐下说话。”
那宫人搬来春凳,常氏堪堪坐下,抽出帕子,掩面拭了眼角。这才重新抬头,将佟锦素索要钱财一事全盘托出。
“娘娘明鉴,臣妇虽是代为管着,可那庄子铺子上的人全是佟氏生前得用的老人。到底是儿媳妇的产业,臣妇怕别人说闲话,那些下人无论做错什么,臣妇是一个都不敢处置。仅是派了一两个人过去看着,想着能起到监督之意,不至于让那些下人太过放肆。”
停顿一下,又道:“说来也奇怪,这十年来,别家庄子铺子年年有盈余,偏这些庄子铺子每年都是囫囵过,勉强维持着。臣妇想着,那些人是佟家的老人,万不会做出什么背主之事,又碍于说出去不好听,也就没有细查。不想……昨日寿王妃托人带话,要臣妇归还十年的产出,臣妇有苦难言,举全家之力都拿不出那些银钱。这才求到了贵妃娘娘面前,还请娘娘替臣妇周旋一二,与寿王妃说道清楚,放过李家老小。”
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连贵妃最近因为寿王的事已是急得上火了,正愁找不到机会打压寿王,不想常氏就撞了上来。
“你这事按理来说本宫不应该插手,可是你既然求到了本宫这里,本宫少不得替你周旋一二。听你之言,寿王妃确实太不像话了,纵使因为佟氏遗命脱离李家,总归是你李家的血脉,万没有逼迫亲长,索要钱财的道理。这个寿王妃,以前就听着行事不太妥当,不想还真是如此。”
常氏抹泪,“谁说不是呢家丑不可外扬,以前臣妇怜她幼年失母,难免娇惯了一些。她行事只图自己痛快,往往连累他人。臣妇替她遮着掩着的事情多了,一言难尽。她现在贵为王妃,权大势大,不把别人看在眼里,臣妇哪敢与她争论。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也不会拿这些事来污了娘娘的清静。”
连贵妃叹了一口气,“本宫知道你家的情形,你也是为难。要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把这样的丑事说出来。寿王到底是皇后嫡出,本宫确实不好过多干涉。只不过事关皇家颜面,本宫也顾不得许多,你且先回去,本宫自有计较。”
常氏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出了宫。
最近明帝明显有意冷落连贵妃,这些日子以来,踏足平宁宫的次数少了许多。连贵妃心里知道原因,小心侍候着,耐心等待时机。
常氏一走,她便命宫人替自己更衣,去求见明帝。
明帝听闻她求见,眼神微眯,挥手让内侍带她进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
连贵妃换上的是另一身常服,浅浅的蓝色,令明帝眼前一亮,似是回到多年以前。那时他们年少相慕,他就极喜她雅淡清爽的打扮。
忆起了从前,他的眉眼柔和了一下。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连贵妃眼神婉媚,略有些怯怯地看着他,“臣妾…有事要禀报陛下。”
明帝心一凛,有些失望,“原来是有事。”
连贵妃眼神闪烁,低下声去,“臣妾几日未见陛下,思念得紧,又怕打扰陛下处理朝理,不敢私自求见。恰巧今日有事,于是便有了借口,来见陛下。”
明帝一听,柔情满怀。这才是他认识的相容的,一个心里全是他的女人。她争,她抢,都只是为了他的宠爱。
“哦,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亲自走过去,将连贵妃扶了起来。
连贵妃一个含情的眼神看向他,咬了一下唇,“都是些污七杂八的事,臣妾不太想讲,免得污了陛下的耳。”
他闻言,心里更是愉悦。想容一向喜欢与他腻在一起,不愿别的事情搅了他们之间的情意。这个女人啊,满心眼里都是他,小小冷落已是最大的惩罚了,也该揭过去了。
“无妨,且说就是。”
连贵妃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将常氏求见,寿王妃以势压亲长,索要钱财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一脸的懊恼。
“陛下,臣妾就知道这事管错了。可要不是有这件事的由头,臣妾也不好腆着脸来见陛下。说到底,寿王和寿王妃的事,自有皇后担待,轮不到臣妾一个妃妾来说。只是臣妾瞧着李老夫人实在可怜,要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求到臣妾的面前。这事可大可小,臣妾不敢擅自做主,定是要先禀告陛下的。”
明帝听完,冷哼一声,“她倒是精怪,知道你好说话,这样的事情也敢求到你的面前。李复儒身为御史,内宅污浊,实在是不堪大任!”
连贵妃一惊,忙道:“陛下,这事也不能怪李老夫人,寿王妃到底是她的亲孙女,臣妾可从未听说哪家的小辈敢如此逼迫长辈的。早先便听闻寿王妃行事不太妥当,曾大闹过崇文书院。不想嫁了人,行事还如此肆意,连嫡亲的祖母都可以如此不敬。”
一个婚前就名声不好的王妃,嫁进皇家后不知收敛,反而连嫡亲的祖母都可以不顾念,张口索要钱财。仅此一项,寿王夫妇定会受世人指责。
寿王腿要好了又怎么样,没有贤名,面目不能见人,终将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想与她的域儿争皇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明帝沉想起那个见过几次面的二儿媳妇,与很多年前见过的那位侯府嫡女重合到一起,沉思了一会儿。
“此事交由皇后处置吧。”
连贵妃多少有些失望,面上却是一脸的欣慰,“如此极好,皇后是她的嫡亲婆母,由皇后来处置,再好不过了。陛下近日朝事繁忙,瞧着都清减了,臣妾看着好生心疼。”
她本就一直以柔弱示人,紧紧抓着明帝的心,这番熨帖的话说出来,明帝心中受用,自是与她同回平宁宫,欢好一番后歇去。
陈皇后是在次日明帝散朝后去她宫里小坐时,才听说了这件事情。闻言是久久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照理来说,臣妾不能好私议朝臣。不过陛下应该记得,当年佟氏嫁入李家时,是何等的光景。那李大人的母亲为供儿子进学,已沦落到偷偷替人浆洗衣物过活。家里别说是恒产,便是银钱都凑不出多少。佟氏嫁进李家后,上孝婆母,与李大人夫妻恩爱,颇有美名。陛下且再看看如今的李府,听说光是李大人的那个妾室,吃穿用度都不输别家的官夫人。此中缘由,不必明说,也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