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李大人真会开玩笑, 我一个贱籍女子,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李大人就不好好想想,我们侯爷为什么留您吃饭那酒是寻常的酒水吗”
李复儒反应过来, 不敢置信,“你是说…侯爷故意陷害我的,为什么”
女子轻轻挑了一下眉,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李大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您可是寿王妃的亲生父亲,您说侯爷是为了什么”
锦宁侯是为了宁王, 宁王想对付寿王, 所以自己是受到了无妄之灾。他明明都把那女儿赶出去了,为什么还会受到牵连
“李大人一定在想,寿王妃姓佟, 与李家可没了关系,侯爷怎么会算计您,对吗李大人为官多年,倒是天真得紧。寿王妃是您的女儿,血缘关系无论如何都抹去不了。您说,侯爷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李复儒看着她,将信将疑。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女子“咯咯”一笑,朝他抛了一个媚眼,“我是谁您不用知道。不过我家主子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尤其是李大人这样的。”
李复儒更是惊骇,这个女人是谁他后背生凉,双腿软成一瘫。莫非,这就是锦宁侯的算计锦宁侯一早就想捏住他的把柄加以利用。
不…还有佟三郎…
一时间,他的脑子全乱了。完全分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在算计他,也猜不出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的人。
主子
她的主子是谁
女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抬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折腾一宿,我困得很。您放心,我的身份我会告诉您的,待我眯一会儿再说。”
这时,前面的路通了,马车又重新上路。
李复儒看着真的闭眼睡觉的女子,恶从胆边生。他颤抖地伸出手,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掐死她,只要她死了,什么把柄都没有了。
手还未碰到,女子突然睁开了眼,嘲讽一笑,“李大人,我劝您还是少动这个主意。我要是死了,侯爷定会以为您是杀人灭口,对他有异心。您说他还会护着您吗”
李复儒一凛,没错。
他现在不能得罪锦宁侯,他还要靠着侯爷对付佟三郎。等解决了佟三郎,这个女人再处置也不迟。
但是……
“哼,你根本就是别人藏在侯府的奸细,我除了你,是为了侯爷。侯爷知道后,不仅不会怪我,还会更加信任我。”
女子闻言,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了眼泪,方才停止。
“李大人可真是天真的紧,请问您有什么地方值得侯爷信任。他若真是信任你,怎么会不搭理你们李家您真以为你是朝中清流,无人能及,不愿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实话告诉你,侯府之所以一直没有拉拢你,是因为你没有价值,不值得他们费心。”
李复儒一听,恼怒不已。
他明明是不屑与其他人为伍,怎么会是别人不屑拉拢他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勾着唇,重新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又道:“您要是这么告诉侯爷,他只会以为您对他不忠,找借口灭了我这个活口。您说他以后还怎么敢用您”
“你……你到底是谁”
“李大人如此心急,看来我要是不说,这觉是没法好好睡了。不怕实话告诉您,我的主子啊自然是另有其人。我是专门盯着您的,监视您的,您以为现在投靠侯府就能万事大吉了,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李复儒的心一突,他的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佟三郎临走时说过的话。佟三郎说自己就算是离京了,
也有人手对付李家。
“你是佟家的人”
女子又笑了,算是默认。
她叫红药,是佟家安插在连家的钉子。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不会有上场的一天,没想到还有收到主子命令的一天。
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那个锦宁侯府,呆得让她腻味。
李复儒惊惧了好大一会儿,猛然叫车夫停车,扒开车帘大喊,“快调头,回侯府,告诉你们侯爷,这个女人是佟家的奸细。”
车夫看了他一眼,“李大人,我们侯爷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把您和红药姑娘安全送回李家。”
“我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她是佟家的奸细!”
“李大人您真会说笑,红药姑娘是我们侯府的家生子,跟了我们侯爷十几年了,怎么可能是佟家的奸细。您不会是反悔了,耍我们侯爷的吧”
马车内的红药委屈地抽泣起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李复儒心凉了半截,放下车帘,就见红药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这下他的心全凉了,这些世家的手段,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李大人,您便是告到陛下那里,也没人能信的。”
“我……错了……”
他瘫坐下来,一脸的灰败。
“李大人莫要心灰意冷,又没人您的命,您做出这般样子做什么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主子是明理的,不会伤及无辜。”
“你们主子……是想要我母亲的命!”
红药讽刺一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何不对”
李复儒无言了,他和她能说得着什么佟三郎好毒的心思,他就不信了,佟家都落败多年了,还能左右得朝中的动向。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且不说他一夜未归带了一名女子回家后,巩氏如何闹腾。只说他闭门不见人,担惊受怕几天后,终于等来了那悬在头顶的刀落下。
这把刀不是弹劾他私德不休,也不是弹劾他宠妾灭妻,更不是弹劾他受人银钱,而是挖出了一件更久远的往事,科举买题。
这件科举买题的案子恰好是他下场的那一年,只要往深一想,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他惊得腿都软了,跑去质问红药。
红药刚把巩氏气跑,正闲得无聊,看到他气急败坏地走过来,调笑一声,“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已经不在意她的态度了,“你说,是不是这件事情”
红药笑了一下,“李大人还不算笨,没错,正是此事。”
接着她告诉他,当年与他走得近的一人正是参与买题卖题的人。那人已经被收押,已审问出了好些个人,至于会不会有他,就看他怎么做了。
他有没有买过,他自己知道,可是别人不会听他的。
“我没有做过的事,你们……”
“您哪,就是太天真。有没有做过,您说了不算,得看别人怎么说。我家主子最不耐拖泥带水,您要行事就快些,否则被人供出来了。莫说您的官职不保,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你们……”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表达此时的愤怒,只能用恨恨的眼光凌迟着红药。红药根本不在意,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最终,他败下阵来。
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求谁都没有用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常氏的屋子门口。这个宅子太小,没走几步就到了。这事都怨母亲,要是母亲没有逼死贞娘,他何至于娶巩氏那个女人。
贞娘温柔貌美又贤惠大度,他们夫妻感情一向好。如果贞娘没有死,他们现在还生活在大宅子里,一家人和和美美。
常氏身边的丫头看到他,很是欢喜,“老爷回来了,方才老夫人还念叨呢,说是现在天慢慢凉了,该让下人们给您书房早些点上炭火。”
他没有回答,走了进去。
常氏耷拉着眼皮,“你今儿个倒是记得我这个老婆子了。”
这几天儿子不露面,她其实是有些不安的。想到那夜的事情,几天来都没睡过好觉。听说儿子去了一趟侯府,还带回了一个女子,她就猜锦宁侯定是愿意帮他们了。
半天没听到儿子回答,抬眸一看,心惊不已。
只见李复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满是怨气。
“大哥儿……”
“母亲,儿子的前程怕是要完了。”
李复儒说完这句话,肩膀一垮,跪在她的面前。常氏吓得眉眼不耷了,脸也不黑了,立马睁大着眼,手跟着一哆嗦,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来。
“大哥儿,你莫要吓娘,这是怎么了”
“娘,佟三郎出手了……”
只这一句话,常氏如坠冰窟。
母俩一个跪着一个坐着,身体都像定住了一样,半天都没有动作一下。外面的下人不敢进来,小心瞄了一眼,惊得立把转过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常氏终于有了反应。
“你打算怎么办”
李复儒能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前程,一边是自己的孝道,这样两难的事情,让他怎么选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学学贞娘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怨恨。
常氏盯着他的眼神,已从他眼中看出了答案。一时之间,呼吸急促,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丢了过去。
“我是你的母亲!我十月怀胎生的你,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你竟然,你这是大不孝,是要遭天遣的!”
“母亲!您逼死贞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遭报应!”
常氏大骇,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她都是为了他啊!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仕途,为了不让他被佟家连累,她做了那个恶人。
到头来,他反倒过来责怪自己。
果然,不是亲生的,怎么都养不熟。
“大哥儿,我们不要中了佟家的奸计,佟三郎是想离间我们母子,我们不能让佟家看了笑话。万一真是做不成官了,娘像以前一样给人浆洗衣服养你,好不好”
她以为,提到从前艰苦的日子,儿子的心会柔软下来,会记起她这个当娘的是如何养大的他。可是她没想到,不提还好,一提李复儒整个人都不好了。
经历过富贵,怎么可能再过潦倒的日子。
“娘,孩儿苦读多年,在朝中兢兢业业多年,难道就要付之东流吗”
他怎么能甘心。
“不怕的,娘方才是胡说的,咱们有银子。晟哥儿名下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足够我们衣食无忧,呼奴唤婢的。”
常氏表现得小心翼翼,满脸的讨好,李复儒的心软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要是真逼她去死,他还真狠不下心来。心里怪着她,为什么不能学学贞娘,为了儿女甘愿奉献一切呢
失魂落魄地离开常氏的屋子,巩氏斥骂下人的声音传来,他烦不胜烦。不想不经意一扫,就看到倚在墙角的红药。
“李大人,老夫人一定不愿意成全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