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驶来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有人问:“敢问车上可是谨孝乡君。”
“正是我家乡君。”
“我们是二皇子府上的,殿下问乡君,今日玩得可好”
这条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他们这一堵着,后面的马车三三两两全停了下来。一听这话,心思各异。
传说中阴冷残废的二皇子,难不成就在马车上而且听二皇子身边人的问话,莫非二皇子对李乡君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是有几分满意的。
李锦素心里也有些奇怪,她是见过二皇子的,那男人冷冰冰的,看着就特别难相处。上次他们仅说了几句话,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她隐约觉得二皇子那人是讲理的,若是她以诚相待,对方定不会给她难堪。如此说来,难道二皇子想给她体面
这可真是太好了。
才想着借他的势,没想到撑腰来得如此之快。
她低低地在成妈妈耳边轻语,成妈妈高声转述她的话,“我家乡君谢殿下关心,值此春光大好的时节,殿下多出来走动,也是极好的。”
“我家殿下也谢乡君挂心,定会好好修养身体。”
两人隔着马车,由下人们传话,一来一去,只把旁人听傻。连婉婷微皱着眉头,这位二皇子真真是叫人琢磨不透,怎么好似颇为中意李三姑娘
而且今天所见的李三姑娘,和以往见的略有不同。难道是因爱生恨,所以才会对沈公子那般
那厢两人寒暄完了,各家的马车全部往边上靠,所有人都下了马车,行大礼恭送二皇子的马车离开。
李锦素也下了马车,看着远去的车辙,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滋味。这门亲事,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悲观。
一个会在世人面前给她长脸的男人,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难得。
二皇子…
越千邑。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2章 动手
马车驶进了城, 一路到了李府。
将将回到素心居,便听绿荷说了府中的事情。说是大姑娘今天和二姑娘四姑娘一起出门逛街,要买些料子裁制夏裳。不想四姑娘摔了腿,早早回来了。
大夫已经看过,并无大碍,不过是葳到了, 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李锦素一听,暗道不好。
来不及梳洗换衣, 带着墨语便去了锦瑟的院子。
含霜端着喝完汤药的碗出来,眼眶红红的。一见她们, 连忙将人请了进去。李锦素低低地问怎么回事, 含霜紧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锦素一看, 就知事情不简单。快走几步, 自己掀了帘子。扑鼻而来一股药味, 应是什么膏药之类的气味, 有些冲鼻。
李锦瑟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头发散着, 脸色有些苍白。
“三姐姐, 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
李锦素坐在床边, 关切地问。
李锦瑟苦笑一声,“三姐姐,是我大意了, 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是李锦笙干的”
不用说,李锦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锦笙。作为心心念念想抢女主机缘的重生女,在李锦笙的眼中,锦瑟就是头号大敌。
李锦瑟想了想,缓缓点头,“除了她,我也想不出还有谁。”
接着她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李锦笙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要带她和段雯秀去逛街,说是买料子。李锦笙看中一件时下最兴的裙子,可那裙子腰太细,除了锦瑟估计谁也穿不下。
李锦笙便让锦瑟去试衣,看看是否上身依旧好看,以便她们买面料回去裁制,锦瑟自是听从的。为了避嫌,女子的试衣室都在楼上。不想一进内间,就隐约觉得里面有人。
她吓得低喝一声,就见一男子窜了出来,堵在门口。
那般情形,她若是喊叫,男子要是强行使坏,那她的名节也就没了。那男子步步紧逼,一身的酒气。情急之下,她只得从窗户那跳了下去。原本想着应是无大事的,不想跳下来的时候把脚给葳了。
李锦素听明白了,庆幸锦瑟机灵果断。古代的楼层不高,跳下去一般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李锦笙的算盘打得好,若是事成了,锦瑟除了嫁给他别无他法。
若是事不成,一个酒后无状,这事多半也就遮掩过去了。女子的名节最重要,这样的丑事自是要捂着,所以锦瑟只能吃个哑巴亏。
“那个男子,可是认得的”
锦瑟点头,“我瞧着好像是安姨娘的侄子。”
李锦素冷冷一笑,“这是明的不成,要来暗的。安家果然是没有死心的,此中内情你可有告诉父亲”
“没有,待旁人听到我的呼救声后,那人早已跑没了影。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从楼上跌了下来。”
成衣铺子定是巴不得她息事宁人,虽然明知一个人怎么好好的会从窗户跌下去。不过他们当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了她的说法。
再说,她实在是不知怎么开口,父亲不会信她的。
李锦素垂着眸,一计不成,李锦笙是不会死心的。
“这事我觉得应该告诉父亲。”
李锦瑟嘴角泛起苦意,“怎么告诉他他不可能相信大姐姐会害我。我自小不得宠,他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我去告大姐姐的状,成不了的。”
“我也知成不了,可是你不觉得气愤吗我们都是李家的姑娘,为什么害我们的偏偏是骨肉至亲父亲御前当差,自诩清贵之家。我真想撕开这一切,让他瞧瞧他以为的家宅和美是多么的可笑。”
李锦瑟哪里不知她的心情,父亲原是寒门子,便是中了探花也改变了出身。若不是母亲以侯府嫡女之身下嫁,这样的探花郎最后还不是泯然众人间。
后来母亲死了,父亲再娶。
这些年,三姐姐被新母亲哄弄,母亲的嫁妆也被祖母捏在手里。现在三姐姐醒悟过来,恐怕最难过的就是三姐姐了。
她倒罢了,一个庶女,父亲向来不在意,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
可是三姐姐…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啊。
“三姐姐…谁让我们生在这样的人家。孝义大过天,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知道改变不了,我就是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后院是多么的不堪,免得他还以为自己娇妻美妾儿女和睦。”
李锦素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哪里来的气,一想到李复儒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就恶心。一个男人,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还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简直是可笑至极。
真想扒开李府的皮,让他好好看一看,他以为的春风得意是多么的龌龊不堪,他眼中的美妾爱女是如何的心思阴暗。
她更想让世人知道,他是何等的虚伪,根本配不是侯府嫡女的一片真情。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父亲。”
“三姐姐。”李锦瑟拉着她的袖子,“此事因我而起,我和你一起去。”
“你腿脚不便,歇着吧,我一人去就可。”
李锦瑟摇头,“原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姐姐一人去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三姐姐,我早在心里想好了,无论发生何事,这个家里只有你是我的亲人。”
李锦素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好,我们一起去。”
李锦瑟葳了脚,只能一只腿使力。李锦素扶着她,敲响了李复儒书房的门。李复儒看到姐妹俩,吃了一惊。
“四娘腿伤了,为何还到处乱跑”
“父亲,女儿正是要来说此事的。”
李复儒狐疑地看着她们,“大夫不是看过了吗”
“大夫是看过了,可是父亲知道四妹妹为什么会葳脚那成衣铺子的女换衣间在二楼,四妹妹又不是魔障了,怎么会从窗户摔下去”
一连几问,李复儒脸色不好看起来。这个三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天底下哪个当女儿的,敢这样质问自己的父亲。
莫不是以为当了乡君,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也摆起了架子
李锦素一看他脸变,就知道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心下冷笑,这样的男人,把自己的脸面看得重,连亲生骨肉的死活都不顾。
“父亲定是不知的,想来大姐也没有和父亲说。”
眼看李复儒就要发怒,李锦瑟接过话,低低的声音把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末了,道:“父亲,女儿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不对。安家公子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里,还偏偏就撞上了女儿,委实奇怪的紧。”
李复儒皱起眉头,他不傻。能中探花的人,又为官多年,哪里想不到其中的内情。只是大娘一向知礼,不可能故意害自己的妹妹。
“你可是看岔了那人当真是安家哥儿”
“父亲,女儿看得真真的。而且安公子虽是一身的酒气,却也是认出了女儿,一口一个表妹,叫得清楚。”
李复儒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在想什么。
李锦素道:“父亲,先不说安公子意欲何为,他这声表妹却是叫错了的。是谁给他的脸面可以和我们李府攀亲的,他一个姨娘的侄子,也敢称我李家姑娘为表妹而且他出现在女子更衣间,分明就是早有蓄谋,又是谁告诉她今日四妹妹会去试衣”
“三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复儒的声音极冷,冷冷地看着李锦素。
李锦素既然想挑明一切,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惧怕他,反而迎视着他,“父亲才学渊博,为官严明。女儿想着,您心里定是已经有了定断。女儿只是难过,替四妹妹难过。她不争不抢,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为什么还有人容不下她”lt;/pgt;
“那害她的人可知,一旦安公子计谋得逞,四妹妹就要委屈嫁过去。他们是想作践谁看似作践了四妹妹,何尝不是看轻父亲您。您堂堂御史,天子门生,您的亲生女儿竟然嫁给一个姨娘家的白身侄子。此事若是成了,您就是封都的笑谈,满朝文武皆会嘲笑您自甘下贱,与妾室的娘家结亲。”
李复儒强压着怒火,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可是她说的却不无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蔑视。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自打他被陛下钦点为探花后,再也没有过。
此时一齐冒了出来,生生噬咬着他的心。
李锦素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心情,这样的男人,真应该落到人人唾弃的下场。
“女儿知道,若是父亲前去质问,大姐自是不会认的。她会说她不知道安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可能还会说是四妹妹和安公子有私。父亲记不记得,前次安姨娘的生母上门,据女儿所知,安家这些年靠着我们李家,日子渐渐富裕。可是人心不足,他们有了倚靠花钱越发的大手脚,胃口越来越大。所以那次安姨娘的生母就是想向祖母提亲的,不过被女儿给搅和了。他们明的不行,便来阴的,想迫使我们就范。”
“父亲定然是不会全信女儿说的话,明知父亲会因此事而厌弃女儿,女儿还是要说。不为我自己,也不为四妹妹,而是为父亲您的前程。您是御史,笔诛讨伐以正视听,是您的职责。倘若有一天,您成了别人讨伐的对象,您还有何面目立足于朝堂之上女儿替父亲忧心,请父亲看在女儿一片孝心,原谅女儿的大不敬。”
说完,李锦素跪了下去。
李锦瑟葳了脚,跪不下去,只是低头弯腰,泪流不止。“父亲,您千万不要怪三姐姐。三姐姐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家里,是女儿不懂事,下次大姐再有相请,女儿推了便是…”
李复儒的脸色难看至极,阴沉沉的,似风雨欲来。
他是真没想到,四娘葳脚竟有这么多的内情。其实不用去问,他心里隐约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他不能相信懂事的大姐会害自己的姐妹,说不定是安家人使的手段。
“这事为父已知,你们先回吧。”
他发了话,李锦素的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行礼告退,扶着李锦瑟,慢慢出了前院。姐妹二人靠得极紧,紧紧依偎着,一步一步朝后院走去。
“三姐姐,你说父亲会信我们的话吗”
“管他信不信,我们把要说的都说了。没有她们欺负我们,我们还替她们瞒着的道理。安姨娘不是个简单的女人,父亲若是去质问,很有可能会被她们圆过去。只是这事,终会在父亲心里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