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就是死犟!”
杨大哥也来了脾气,指了指刚子,“你都给了她一眼炮你还看她,回头她掐你怎么办!”
“那我就再给她一眼炮!”
杨刚目光炯炯,还真有点铁血男儿的味道,“老子就不信了,不就几块破砖头么!还敢撵到我家吓唬我!”
我没答话,这人去做安保都白瞎了,应该去当冰,锦绣河山美如画,多点杨刚跨骏马啊!
老实讲,他虽然态度不咋滴,横横愣愣,某些气质还是很让我欣赏的,有点我二哥身上带的爷们气,但凡事咱要有度,你得讲理,不能做了错事还驴踢马槽的,说不好听的,陵园里的石头更多,那石头材质更好拢火,你咋不敢去搬几块用呢!
欺负人那老太太鬼不是。
抬脚上楼,楼梯间很窄,杨大哥打头阵,我在中间,杨刚拄着拐跟在后头,二嫂和大嫂两位女眷互相依偎的站在楼下,你让她俩上楼她俩都不干,眼巴巴的目送我们,颇有一路好走之感。
小楼格局很紧凑,二楼上去就是一间卧室,没什么走廊,杨大哥乍着胆儿站到卧室门口,手朝里面送了送,“小沈,你进去看看吧,真没啥带眼睛的装饰物了,我就站在门口,别关门,我给你守着……”
我知道他害怕,人之常情,便擦着杨大哥身前进了卧室,屋内还挺宽敞,布局很常见,床边摆放的梳妆台,一套组合柜,其中最显眼的就大衣柜了,我上前一拉柜门,杨大哥还配合的低呼了一声,“哎呀妈呀!”
柜门打开,里面除了挂着的衣物什么都没有。
“小沈先生,她在吗?是不是在里面了?”
“她……”
我脸一转,看向杨大哥差点笑了,这给他吓得,靠在门口单手死死的捂着眼,身体绷的很紧,貌似柜子里真有什么东西,一开一个准儿!
“杨大哥您别怕,您想看到她都费劲……”
我安抚了一声,虽然没看到东西,鼻息处却闻到一股死灰味儿,伸手在柜子角落摸了摸,指腹沾染一层薄薄的霉灰,这不是二嫂懒惰没到扫干净,纯粹是脏东西留下的尘气。
咝~
还真没走!
可是很奇怪啊,我从进院起就仔细观察,并未发现任何带眼睛的挂画玩偶,上楼这一道也没发现异常,另外,就冲二嫂那惊吓程度,她定会收拾仔细,不可能遗漏,那老太太是藏在哪了?
琢磨了一阵,杨刚还拄着拐一直盯着我,盯贼似的,不但对他亲哥表现出的害怕嗤之以鼻,还试图从我脸上搜罗出准备行骗的阴谋诡计,“鬼呢?小姑娘,没鬼我可是会报|警的,你这年纪必须要好好教育,纠正思想,学点什么不好,搞这些乌七八糟的鬼东西。”
“杨大哥,您能帮我拉上窗帘吗。”
我屏蔽杨刚,打从踏道那天起,我在遭受质疑的时刻,就是聋的传人了。
杨大哥自然配合,进来就把窗帘拉上了,就是他那架势挺逗,贴着墙根进来,迅速的将窗帘合拢又一溜小跑的到门口站定,目不斜视啊!
知道的是我让他进屋帮忙拉个窗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让他去钻坟堆子!
同一时间我也没闲着,从书包里拿出大米符箓,屋内光线一暗,便点燃一炷香朝着旁边的花盆一插,用作案台,闭眼默念祖师爷名讳,栩栩有事求请,还望借气临身,栩栩有事求请……
头顶有气灌入,血脉加热,我登时睁开眼,咬破宝贵的中指,对着大衣柜门一点,“现身!!”
吱嘎~
柜门摇晃的自己打开——
“妈呀!!”
杨大哥再次惊呼,靠着门框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盯着呼扇的柜门不动,等柜门完全大开,就看到一个长脸矮发髻的老太太盘腿坐在里面。
柜里的衣服都被她顶在身后,坐着的姿势还挺老神在在。
阴气森森。
我用中指冲向她,“为什么不走?”
老太太面无表情,灰白色的眼仁毫无生气,“他拿我的东西,还打我,我怎么走?”
“可是你已经报复他们了!”
我一本正经的和她讲这个‘理’,“就算是杨刚拿了你的东西,他的小腿已经骨折了,他的儿子,他的妻子也遭……”
“噗!!”
我正苦口婆心呢,杨刚在我旁边还笑上了,“小姑娘,你这自言自语演的还挺好,就是我看起来有点傻,你说你挺漂亮的小姑娘,学点什么不好,怎么……哎!!”
“住嘴!!”
我没客气,中指直接点上了他的眉心,“你想看不是么,来,我成全你!!”
杨刚愣了愣,单手摸了下被我点上的红印,见是血就要和我来劲,“哎!你这脏不脏啊!什么玩意儿就往我……这么冷?什么声?”
喝……喝……
他好像听到了老太太粗沉的呼吸声,死人的秧气是扑出来的,所以脏东西的喘息就是喝喝响,只出不进,像是往外吹着什么东西——
我下颌朝着衣柜送了送,“你看吧,你俩唠。”
眼尾一扫,杨大哥靠着门框还挺好信儿的朝这边瞅,人也是挺逗,害怕吧,他还想看!
不过杨大哥在这情形下一定看不到,没我的血加持么,但是他要想看,我也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毕竟他要看的话会比杨刚更顺畅,而杨刚本来是很难见鬼的,这不腿受伤了,属于病气缠身,时运不稳,我给他开眼这活就变得简单了,谁让咱这绝招就是见鬼呢。
想见吗?借你点血,保证你看个过瘾!不加钱,赠送的服务!
可杨大哥完全没提出要求,靠在门口就抻脖瞅,一对上我的眼,他动作飞速的就转回脸!
生怕自己真看到啥的样儿!
杨刚呢,老哥脸冲着我,居然没有迅速的去看衣柜,整个人僵在那,脊背无端的紧绷,仅用眼尾去瞄,“那,那是什么,柜里怎么有人……”
唉。
你又问我!
自己去求真知呗!
“杨刚二哥,你应该打个招呼。”
医药费你得给人家报了。
正说着,眼尾黑影一闪,森气迎面,身前登时插入了一个人!
我被老太太的这出活儿吓了一跳,她是真性子急,一下子站我身前直面对上了杨刚,“小伙子,是我啊。”
“……”
杨刚身体一晃,拐差点没夹稳,单脚朝后面一跳,唇角一阵激颤,“你你你……”
“你拿我东西还那么理直气壮啊。”
老太太干干瘦瘦的站在我身前,穿的还是老式的罩衫,绑腿裤子,小绣花鞋的脚跟半抬着,似飘似站在杨刚面前,别看她个头不大,气场很猛,凉气喷薄,我对着她的后发髻,感觉她说话的语气都不怒自威,“你还打我,小伙子,我死了这么多年还要挨打,我好惨的……”
我点头,是挺惨。
杨刚对着老太太的脸,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真是,你这……还真是,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做梦……您这,您这……死多久了?”
“你想知道?”
老太太身体一移,干瘪的脸差点和杨刚贴上,啵儿上一个!
我围观的都憋了口气,艾玛,太渗人了!
杨刚吓得不轻,上身微微后仰,“对不起……我不问了,那个,您走吧,我知道错了,我……”话没说完,老太太就对着他面门一冲,杨刚身体登时就是一直,眼睛睁的溜圆,整个人大幅度颤抖,牙齿也咯咯咯的响起,杨大哥惊恐的看过来,:“小沈,我弟弟他怎么了?”
“没事。”
我淡定的回道,“老人家上他身了,有脾气,要发一发。”
音落,就见杨刚抬手抽起了自己嘴巴子,一边打还一边叫骂,“让你打我!让你打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后生!你拿我的东西还打我这个老家伙!还不让你媳妇儿好好送我!你这么不知错我怎么走!我怎么走!”
啪啪耳光声响,杨大哥完全懵了,这情形就算是看不着,也能猜出一二,“小沈啊!别让她把我弟弟打坏了!我们愿意全家去道歉,给她送钱,送金元宝,送金山银山!!”
“你们现在知道错了!给我跪下!!”
杨刚一边打着自己一边大喊,“我让你腿再折一根!!”
“够了!”
我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眼睛直对着杨刚面皮下的老太太,“老奶奶,阴有阴律,阳有阳法,我给你机会出口气就好了!你不要太过分!出来吧!”
“我不甘心!”
杨刚打的自己满脸红磷子,粗狂的嗓音还在大喊,:“我疼啊,他打的我眼睛很疼啊!!”
“我说过会去坟地安抚!!”
我手上较着力,“你出不出来!!”
“你少管我的事!”
杨刚还想甩开我,嘿,这是要试试我本事了,我后退了一步,直接燃起符纸,同时双手手背相合,掐出八卦指诀,掌心冲向杨刚,一个箭步上前,对着他胃脘部位就是一击,“追魂拘魄,锁身鬼体!急令现身,吾为封灵,急急如律令!!”
“噗!!”
杨刚嘴里吐出一口白沫,黑影登时被我弹出来,老太太蹿起来就要跑,我手上指诀一变,一个干拔跟头翻捡起大米打出去,“指点千军,一米一兵,追击千里!索你魂灵!!”
“嗷!”
老太太发出怪叫,蹿到天花板就被我的大米给打了下来,窝缩到梳妆台的凳子下面就瑟瑟发抖,“别打我了!我疼啊!我疼啊!阳差大人,我不是胡乱闹事,只是他伤我在先啊!”
“现在呢。”
我忍着怒火,:“刚刚我已经退步了,留出余地给你出气,若你还是不讲道理,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别以为我岁数小就好欺负,要知道,我出道已经五年了!
正儿八经的‘老’先生!
“那,那你说怎么办……”
老太太没有现出原身,大抵是被我打疼了,窝在那里只有一团影子。
“明日,我会让杨刚和其家人将你的供桌从新修整,备好香烛冥纸,大元一分不差的送给你,送罢后再给你磕三个响头,从此以后,这件事便一了百了。”
我说着,手上夹起一张未燃起的符纸,“你同意吗。”
“同意,我同意……”
老太太没脾气了,“阳差大人,你莫要吓我,我怕火……”
“好,我也谢谢您。”
我点了下头,朝她微微鞠躬,“老奶奶,今日之事,我也是恪守本分,必须要保证事主安康,维护阴阳平衡,出手若有过激之处,还望您老人家包涵,您请回吧。”
这事儿与她来讲,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鬼也不容易,就靠那张桌子吃饭,还被杨刚掀了,想捍卫下权益吧,又被揍了,搁谁谁都有气,所以我该化怨化怨,造量完也得安抚下。
以德服人么。
黑影没应声,我一抬头,她又变成了老太太的模样,白眼仁也变得正常,模样还算慈祥,只是这一恢复正常外貌,老人家的眼眶子的确是青紫了一大块,这要不是她自己来解决,她儿女孙辈儿的做个梦,去到坟上一检查,孝顺点的也得来讨说法,给人奶奶或是老妈打什么样!
“多谢阳差大人。”
老人家朝我道了声谢,走到了窗帘边上,慢慢的就消失了。
我盯着她最后一缕黑气出去,无声的呼出口气,齐活!
吹了吹自己的指尖,转头就见杨大哥还扒着门框紧张的看我,“小沈先生,这是走了?”
“走了。”
我一点头,杨大哥就疾步的冲进来,“刚子啊!!”
杨刚已经躺到地上,嘴唇边还有残留的白沫,杨大哥扶起他就朝楼下喊,“老婆!你和小娟快上来!没事啦!脏东西已经走啦!快来帮帮忙!刚子晕了!”
楼梯嗵嗵声响,我捻了一点符纸燃烧后的纸灰,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捏了点朱砂出来,抬眼看向进门的大嫂,“大嫂,给我来一杯清水,最好是纯净水。”
大嫂点头看了看地上的杨刚,“老大,刚子脸怎么了?谁抽的?!”
“别问了!他自己打的!你快去给小沈弄水!”
杨大哥抱着杨刚,见二嫂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便有些急,“没事啦!小娟!你快来帮我扶一下刚子!他太沉了!那老太太被小沈送走啦!!”
小娟脸色苍白,虽然把老公扔那内疚,胆子的确是吓破了,即便杨大哥强调了好几遍没事,她还是磨磨蹭蹭的不愿进来,我瞅她那架势回头都得卖房,出阴影了!
等大嫂把水端进来,我把纸灰和朱砂混合进去,趁着花盆里的香火还没灭,又取过来磕到杯子里一点香灰,正常先生还会给挤点血,加煞气驱邪,我这血就算了,用些辅助品就得。
捏着杨刚鼻子把水给他灌进去,他喝完就咳嗽了声,眼睛没等睁开就呢喃道,:“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身体是真好,硬气,正常人被上身折腾几下都得缓好几天,严重的要睡上一两天,杨刚喝点符水朱砂就醒了,体质还是让我佩服的,听他说这话,看来奶奶刺激一下也是对的,一步到位了。
“刚子?没事了!”
杨大哥扶着他坐起来,拍了拍他后背,“脏东西走了,你还好吧!!”
“走了?”
杨刚咳嗽了一阵才睁开眼,顶着满脸巴掌印,“哥,我脸好疼……”
“能不疼吗,你不要命的抽自己啊。”
杨大哥咧着嘴,“不过也不是你抽的,虽然发出的是你自己的声音,那话一听就是别人说的,我在门口都看明白了,就是你拿了人家坟头的东西,还把人家打了,她气不过,才跟到家里找麻烦的……唉,好在都过去了,你多谢小沈吧!她可厉害了!都会翻跟头啊!”
咳~
怎么我一听这话,感觉怪怪滴呢。
“哦,谢谢,谢谢你……”
杨刚虚虚的看向我,一点质疑都没了,:“看到了,我这回是真看到了,活了小半辈子,开眼了,哎,我媳妇儿呢?小娟呢?”
“我在这。”
二嫂这才惊魂未定的过来,看着丈夫仍又怕又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说你要是早点信,我至于从那大衣柜里……哎哟,这屋子回头我怎么住啊!”
“没事儿的。”
我握了握二嫂的手,“老人家已经走了,她上次是跟着你们一起进来的,所以门神才没有挡,若是她再回来,门神是不会放外鬼进家门的,以后你就放心生活,绝对不会再看到她了。”
“是啊小娟,实在不行你就把这大衣柜处理了,眼不见为净呗。”
大嫂宽慰她,想起什么又看向我,“可是小沈啊,你之前不是说那脏东西是靠着带眼睛的东西依附在刚子家的吗,那小娟都把挂画相片毛绒玩具啥的收拾起来处理了,怎么她还会在啊。”
听到这话,屋内一众也都看向我,明显费解。
我也觉得奇怪,灵体是需要载体依附的,像是小杜鹃,她就是靠着一盆杜鹃花,那奶奶是……
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到大衣柜上,“二嫂,这衣柜里没有什么玩偶或是贴画吧。”
“没有。”
二嫂摇头,“我天天做噩梦都要吓傻了,大哥大嫂一告诉我破解法子,我都跟圣旨似的去执行,这房子里里外外,甭说是带眼睛的装饰物了,电视我都关着没敢开。”
那不就邪了么。
我嘶了口气,“杨大哥,你能帮我把这大衣柜挪挪么,我看看柜身后头。”
老奶奶既然是坐在衣柜里,这柜子一定有蹊跷。
杨大哥起身就去挪衣柜,奈何衣柜有点大,他一人挪不动,我上前帮忙,大嫂和二嫂见状也来搭把手,忙乎了好一阵,地板剐蹭的嘎吱作响,大衣柜终于被移开了位置,看向它的背身,我脑门登时一麻——
“啊!”
二嫂看了眼就尖叫出声,一头扎入大嫂的怀里,“嫂子,是她!就是她!!”
大嫂也吓得浑身一激灵,“老大!这这这……”
杨大哥完全惊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我没言语,视线定格在大衣柜后面的一张小粘贴,就是我们小时候很流行的那种明星小粘贴。
两寸左右,买回来会贴到书本以及铅笔盒上。
大衣柜的后面就是这样一张小粘贴,贴纸上是曾经一部脍炙人口古装剧里的女主角,公主,戴着发簪头饰,歪脸在笑,大概年头有点久,贴纸都褪色了,诡异的是,公主的脸当下却是那个老太太,p上去似的,笑的也像公主那样微歪着头,少女般摆弄着肩头的辫子。
烟火顿起。
我就手燃起符纸,夹着符纸尾端对着贴纸画晃了晃,“散!”
符纸燃尽,贴纸上的老太太脸就没了,又成了公主本来明媚年轻的模样。
“天哪!!”
大嫂推搡着二嫂肩膀,“小娟你快看!变了,变回去了!!!”
杨大哥不敢相信的揉着眼睛,“我的妈呀,太神了。”
“什么啊!”
杨刚站不起来,坐在地上干着急的喊,“柜子后面有什么!!”
“贴纸啊!”
二嫂颤巍巍的看了眼,脸随即一挎,“这就是杀了我也想不到啊!谁知道大衣柜后面有小粘贴!这是咱儿子在买完衣柜搬上楼时贴的吧!我的妈呀!吓死我得了!!”
……
事情圆满解决。
我收拾好东西也坐到楼下的沙发上,接收的,自然就是众人的唏嘘和感谢。
杨大哥虽然没看着奶奶,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亲眼目睹了弟弟‘自虐’,也比我清楚他弟弟有多排斥这些,如今杨刚都亲口证实了,更不要说那小贴纸的插曲。
今儿这事,够这家人走出去奇谈几年了。
杨刚一改先前的态度,即便身体虚着,也是啧啧称奇,直说想不到,岂止是一个玄字。
我建议他在卧室里躺着休息,但他躺不住,一定要下楼跟我唠唠,其实就是好奇心勾起来了,想要刨根问底,“小沈先生,如果先前的砖头我找不到了,找点别的砖头搭起来也行吧。”
“可以。”
聊起来我也有好奇的地方,见气氛松弛了,我便试探的看向杨刚,“二哥,那天你睡睡觉看到老奶奶蹲在旁边,打过去的时候,是什么触觉,完全像是打空气吗?”
活人打鬼,真是头回见,咱得八卦一下。
“我以为是做梦啊。”
杨刚抽了抽眉,“你要说触觉,也不是完全像打空气,而是像打一大坨累积的灰尘,有一点点颗粒感,很凉,打过去就散了,很像数理化里面的粒子,科幻片那种,无数的颗粒形成了一个人,一拳过去,粒子就炸开了,就是因为散了,我才笃定是噩梦,但凡是她个人,那老人家哎呦一声,我都得醒来赔不是,咱也干不出欺负老人的事儿呀!”
啊。
果真有区别。
我们驱邪,打到脏东西会有很多触感,影子的话是单纯的凉和死气。
如果鬼祟显形了,那会和尸体差不多,打过去时会冷硬黏腻,各不相同。
采访结束,我也算涨了点见识。
交代了一通明日怎么去坟上祭拜,其实这事儿可以将心比心,人类的很多情感的确是不能共通,比如你路过个坟包,可能看着就是个土堆,无意间踩到也不会当回事,但假如那是你家人的坟墓,你至亲的坟,你心里的愧疚感就会立即加深。
杨刚的事情也是这样,换位思考一下,自家先人的供桌被拿走拢火会怎么样?
都不用那奶奶自己出面,杨刚这暴脾气就得去磕了!
做人你得时刻要怀揣敬意,在陌生的环境里更要注意分寸。
谨言慎行,才不会因无知而给自己招来没必要的麻烦和祸患。
黄昏时分我告辞离开,杨大哥两口子和杨刚两口子还嘀咕了一阵,咱这听力不想听都不成,就是他们家先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要给我多少钱,杨大哥建议三千,他弟妹小娟那边缓过劲儿了有点舍不得,小声的问,一千行不行?
杨大哥急了,“那我亲眼看到,小沈先生为了这事儿又咬手又翻跟头的,出多大力,你一千块能拿出手么。”
得!
冲这句话,我感动了,行业带来使命感都加深了!
我佯装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背好书包喊了他们一声,“杨大哥,我忘了和你们说我的收费标准了,驱邪要是上门的话,我不见血是两百块,见血了就是五百块,您们看这价位合理不?”
也不能太少,毕竟我还有着远大梦想,需要经济基础才能完成上层建筑。
“行!”
二嫂的眼神透亮的看过来,“小沈先生,你这价位太合理了,我们太谢谢你了!”
杨大哥不露痕迹的白她一眼,望向我还挺过意不去,“小沈,这事儿让你费心了,我在殡仪馆给张老师办丧事那全下来还得几千块呢,你这先给看完,又上门跑了一趟,五百块我觉得……”
“可以了。”
今天还哭了两场,加起来也算赚了小一千。
我接过二嫂递来的红包,礼貌的笑笑,“杨大哥,我初来乍到,您能信任我就很难得了,以后您的朋友再有类似的需求都可以来找我,不用非得撞邪,给孩子起个名字,看个八字,算个流年运程我都可以的。”
“好,你放心吧。”
杨大哥痛快的点头,“小沈,咱这就算是朋友了,我肯定会帮你宣传的,我在保险公司工作,以后你有事就给我来电话,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哎,谢谢您了。”
客套了一阵子,杨刚也说,有事找他也好使,尤其是我需要雇安保啥的,他能给我安排人,保证价格是业内最低,身手还都是最好的!
我笑着摆手,咱这情况哪里需要保镖,有事儿就自己上了,不过他提起了这茬儿,我倒是灵光一现,“杨二哥,我冒昧问一句,你们安保公司,还招人吗?”
“招啊。”
杨刚架着拐冲我点头,“我就是负责这一块的,怎么,你有朋友适合我们这工作?”
“对。”
我抿着笑点头,“我有一个哥哥,他叫陈斌,今年二十六岁,会几下子,但是他有过前科,也没学历,能进你们公司吗?”
上次吃饭时唠到这事儿,斌子哥因为档案有污点,找工作处处碰壁,本来打算和他大哥陈文去开大货,结果考驾照时又和人教练闹了矛盾,驾照就没下来,周围这些兄弟基本都上班了,就他还在家待业,那天喝了不少闷酒。
“陈斌?”
杨刚拧了拧眉,“这名挺熟啊,他是不是住这附近啊。”
“对,他住在工人花园那片,离这不远。”
我点着头,“但是斌子哥他脾气不太好,沾火就着,其实人不坏的,处下来很仗义。”
“工人花园,斌子……哦,我想起这人了!”
杨刚单手拍了下脑门,“他之前和凤凰街一个大哥混吧,是大哥下面的一个小弟,那大哥家里还特有钱,是咱这一个酒楼老总的儿子,家就在凤凰街那片一个大别墅里,那大哥还贼有刚,后来坎人进去了是吧!!”
我嗯了声,“是有这事。”
“你怎么会认识他呢?”
杨刚诧异,旁边人也是一脸费解,“这事儿都好几年前的了,小沈,你不是外地来的吗?”
“那个……”
我扯出一个笑脸,“你口中的那个大哥,是我亲哥,我家里出有了点变故,就离开了临海,去外地学道法了。”
“那是你哥啊!!”
杨刚睁大了眼,“就是那个坎人的大哥!”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哦,你们不用怕,我哥在里面已经洗心革面了,他……”
“不是不是。”
杨刚拄着拐撅着一个石膏腿单脚还挺灵巧的蹦到我面前,“我没上驚校前特别崇拜这大哥啊!这大哥纯狠人!这一片的事儿那时候不都他平的么,有段时间我还挺想认识他,可咱这身份变了,我那时候还梦想去做警|檫,就保持距离了,没成想,今天还能认识你,你放心,你哥这朋友我来安排,我们是绝对正规安保公司,这个陈斌啊,我去处,保证让他以后走正路!!”
“哎,太谢谢啦!”
我握了握他的手,意外收获啊,没成想驱个邪还能把斌子哥的工作搞定,起码他以后不会为生计发愁了,即便我感动他等我二哥出来的那份心,那就算我哥出来了,也不能继续混啊。
什么年月了。
早就不流行那套了。
揭开这一层杨大哥还挺唏嘘,怎么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重身份,脱口而出一句,“小沈,难怪你开那么豪气的车啊。”
我哭笑不得,他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
感谢成琛吧。
没有多聊,栩福轩当年的确很有名,我二哥在凤凰街也很有名,但我认为没必要故意去隐瞒这层身份,指不定哪天我就会在路上碰到我昔日的同学或是队友,在临海,我永远都是梁栩栩。
当我能买回酒楼和别墅的时候,我揣着的身份,也是梁栩栩。
从院门出来,我给斌子哥去了一通电话,聊完便准备回殡仪馆。
夕阳的光晕透着静谧,做回先生的感觉真好,除了手指遭点罪,哪都顺畅!
小心的开出居民巷子,我避让着行人准备拐到马路,一晃一过间,我看到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她挽着发髻,一袭风衣,单间挎着背包,身形瘦削,三十多岁的年纪极具韵味,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路过我驾驶室时她还拿起手机看了眼,我赶忙降下车窗,“岚岚姐?”
夏岚岚已经走到车尾,疑惑的回头看向我,“你再叫我吗?”
“嗯。”
我探出头看她,眼圈红着,车尾还有嘀嘀声响,“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栩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