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边的动静闹得极大。
炎帝与一众宫人赶过去时, 太子正在奋力耕耘,还不曾结束。
更要命的是, 炎帝独自上前偷窥了一眼, 亲眼看见太子在下,而曹大小姐在上。
曹大小姐生得魁梧,女生男相, 太子即便是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 但被压着时,竟然没有一点违和之处。
这到底是谁.强.迫了谁?
此时此刻, 炎帝倒是更期望, 是太子他饥不择食, 而不是被.强.迫.了。
炎帝颜面无存, 方才他还骂了康王的儿子, 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丢脸了。
“混账!”
内殿没有任何要停息下来的趋势, 炎帝额头溢出黑线,有气无力的对宫人们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太子那边, 正沉浸在一波又一波的.爽.快之中。
他脑子里没甚意识, 只想.缠.着女子不放。
许久过后, 太子终于在一片放空之后看清了眼前一切, 曹大小姐穿戴好, 轻叹, “太子, 是你自己缠上我的。其实,像你这样的男子,我原本是看不上的, 然而, 眼下事已至此,想来明日皇上就要赐婚了,太子尽快做好准备。”
丢下一句,曹大小姐很潇洒的转身,就连头上的朱钗也扶正了。
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心道:父亲大人天上有灵,女儿不仅要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嫁给太子。
太子即便入不了她的眼,但那张脸尚可,身子骨也勉强过关,曹大小姐默默地评价着。
***
太子与曹大小姐的事,虽然被炎帝有意压了下去。
但今日参加宫宴的人诸多,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根本就控制不住,就如同燎原的星火,很快传播开来。
沈姝宁不可谓不震惊。
这太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啊。
她记得上辈子陆盛景得势之后,太子就被永久囚禁了,曹大小姐好像为了救他,还甘愿放弃了曹家兵权。
女席这边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不敢大声议论,但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男席那边倒是动静不大,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只不过是与女子一度.春.宵了,往好处想,还是一桩美事。
沈姝宁往男席处望过去,恰好与陆盛景对视上。
然而,下一刻,陆盛景漆黑的瞳孔里像是晃过了什么,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沈姝宁,“……”为何不与继续她对视?
***
宫宴提前结束,炎帝心情不太好,离开后就没有再折返。
皇太后也觉得郁闷,好端端的生辰宴,却是被一个太子弄得乌烟瘴气。
皇太后原本就不太好看太子,这下是更觉得太子难当大任了!
太子与曹大小姐的事一经传开,二殿下、四殿下,以及其他几位即将弱冠的皇子,皆是神色各异。
曹大小姐的确犹如男子,但……她手中可是握着曹家兵权的啊!
甚至有人怀疑,今晚这一出,是太子自己的算计。
太子真是为了稳固储君之位,不惜牺牲.色.相!
***
回去的路上,沈姝宁两只乌溜溜的大眼,时不时往陆盛景身上瞟。
陆盛景自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阖眸假寐,终于,他突然睁开眼来。
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的撞在了一起。
沈姝宁吓了一跳,纤细的肩膀一抖。
陆盛景无温的问,“你想说什么?”
沈姝宁怀疑太子与曹大小姐的事,是陆盛景所为,但她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
在男人的幽幽注视之下,沈姝宁小声问,“没、没什么。那……我今日能上榻睡觉么?”
“……不能。”
“哦。”
陆盛景顿觉心头不太舒服,“……”
她就这么好说话?就这么不想再坚持坚持?或许他能同意也说不定……
***
一夜相安无事。
沈姝宁醒来时,陆盛景已经不在卧房。
长乐斋占地极广,但仆从寥寥无几,很多时候都是鸦雀无声的,太过安静。
沈姝宁不知陆盛景去做什么了,她也从不去叨扰他,除非是暴君有所需要,她才会出现。
这一日,沈定来王府看沈姝宁。
少年已经快有沈姝宁高了,容貌秀丽,五官彻底长开,再有几年便会成为俊朗少年郎了。
沈姝宁亲手做了点心,姐弟两人就坐在小花厅说话。
沈定一口气道:“长姐,这几日沈府发生了不少事,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沈定是沈重山唯一的儿子,虽然他与沈姝宁一样,都不被沈重山宠爱,但终归是沈家唯一男嗣,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不过,沈定是个精明少年,对很多事情心里门儿清,知道谁对他是真心好。
沈姝宁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嗯,姐姐听你说。”
沈定,“说来也怪,自打姐姐你出阁后,沈家那边就发生了好些事。先是祖母不小了摔了一跤,磕碎了牙。随后就是父亲坠马断了腿,眼下还在躺着呢。柳氏更是被追债的找上门了,这几天柳氏亦不知怎么了,将二姐姐给关起来了。”
“我听说二姐姐又哭又恼,吵着要嫁给姐夫。”
“长姐,你说奇不奇怪,二姐姐分明一开始就不想嫁人,这才与柳氏联手,还说服了糊涂父亲,逼着长姐你替嫁。眼下却又想嫁姐夫,二姐姐莫不是脑子坏了?”
沈姝宁,“……”
上回柳氏母女来王府闹事,她也没想清楚为什么。
沈姝宁看得出来,弟弟根本没有将沈家那些人当做亲人。
他一人留在沈家会独孤吧。
上辈子她当真不该与赵胤私奔,而留下了弟弟一人。
沈姝宁心头涌上一阵巨大的愧疚,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少年头的头心,他还没束冠,在沈姝宁眼里就是一个孩子。
沈定一怔。
他自幼没了母亲,父亲对他眼不见为净,无人摸过他的头。
少年白皙的脸瞬间涨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陆盛景从长乐斋的后院过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幕,他的冲喜娘子正温柔的抚摸着一少年的头,日光柔和,仿佛正看着她最在乎的人。
陆盛景一愣。
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此刻的眼神甚是骇人。
那小少年是谁?
总不能沈姝宁又让他喜当爹了。
长乐斋从几时开始,是谁都进来的么?
陆盛景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过来,面色阴沉,他倒是留意到,与沈姝宁说话的少年,生得秀气好看。
这厢,姐弟两人也看见了陆盛景。
沈姝宁总觉得暴君的眼神乍寒,沈定先反应了过来,少年很知礼,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姐夫!我是沈定,早就想来拜见了,只是这阵子在族学,给耽搁了。”
姐夫……
这个称呼很新鲜。
原来是她弟弟。
陆盛景又觉得,眼前这少年不仅生得白皙俊俏,还甚是惹人喜欢,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起来。
就在沈姝宁战战兢兢的揣测暴君心思时,暴君唇角一扬,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瞬间冰雪消融,“原来是二弟。”
沈姝宁,“……”
陆盛景又道:“娘子,二弟是自己人,你要好生招待。对了,二弟如今读哪些书?可是在沈家族学进学?不知二弟可想过去太学,若是你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
沈定大喜过望,“姐夫,当真?!”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沈姝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见陆盛景与沈定二人,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相谈甚欢。
沈姝宁,“……”看来,暴君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呢!这下她更是笃定了。
沈定用了午饭才离开,还对沈姝宁悄悄道:“长姐,此前是我误会姐夫了。难怪二姐现在后悔了,姐夫的确是个好男人。长姐,这下我总算是放心让你待在王府。”
沈姝宁,“……”→_→她竟是无话反驳。
***
炎帝被太子的婚事愁得头昏脑涨。
与此同时,一想到沈姝宁莫名其妙替嫁冲喜,更是心疼的难以言喻。
宫内没有一位公主,他仅有一个女儿还不能相认,怎叫炎帝不难受?
于是,炎帝很快就没忍住,宣见了康王入宫,并且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康王。
“朕不能眼睁睁看着宁儿与你儿子日夜相处。朕想了一个法子,不如让陆盛景去西南剿匪,他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这期间朕再想法子让宁儿与陆盛景和离。他二人是堂兄妹,同宗同族,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康王听了这话只想翻白眼。
明明宁儿是他的女儿,而陆盛景是皇兄的儿子才对!
康王沉着脸,“臣弟没有意见。”
炎帝一愣,没想到康王这么好说话,“朕知道你舍不得儿子,但也是时候让他历练历练了。”
康王唇角一抽,不,他舍得,非常舍得!
于是乎,炎帝与康王就愉快地将这桩事给决定了下来。
殿外,太子又来求见,康王不想掺和,就告辞退下了。
这厢,太子面色阴郁,眼底暗青,一看就是这两日优思过度。被宫人领入殿内,太子噗通跪地,直接抱住了炎帝的一条腿,“父皇,您就饶了儿臣这次吧,儿臣当真不能娶曹大小姐,她、她力大无穷,还会胸口碎大石,儿臣若是娶了她,会被打死的!”
炎帝听了这话直皱眉。
瞧瞧,这就他的好太子。
就这点出息!
炎帝的手放在半空顿了顿,这才摸上了太子的头顶,“太子啊,曹大小姐好歹是世家女,如今又是曹家家主,也是我朝唯一一位女家主,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一个大男人,被她打一顿也无妨的。”
太子震惊了。
父皇这是铁了心放弃他了么?
“父皇!儿臣这次是被人陷害的!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炎帝打断了太子的话,“太子,朕骄纵你数年,如今也到了你牺牲的时候,不要让满朝文武看不起皇室。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要负责到底。”
太子还想继续一哭二闹三上吊,炎帝头壳胀痛,低喝,“来人,将太子送回东宫,大婚之前不得再离开东宫半步!”
太子,“……!!!”
他现在逃婚都不行了么?
太子着实想不明白,他的大好人生,为何会在几日之内天翻地覆。
***
康王将炎帝的意思委婉的传达给了陆盛景。
“老二,你的腿……若是不便,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皇上尚未正式下口谕。”康王很想让陆盛景认清炎帝的真面目,但又不便提及沈姝宁的身世,只好变相道:“皇上此番考虑着实欠佳,你这次去西南,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都回不来,为父忧心啊。”
康王长长一叹,十分密切的观察着陆盛景的神色。
却只能看到一片沉寂、漠然。
康王讪了讪,“老二,此去西南路途遥远,你的那几个随从都已归来,那就让他们随行,为父也会给你另外安排人马,另外,你到了西南之后,直接与西南王联手,从他手中借兵。”
康王说到这里,见陆盛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索性干脆直接,道:“其实,皇上的意思是你带着圣旨秘密出行,以免一路上打草惊蛇,让你独自上路,以求医问药的理由前去西南。所以……你暂时无法带兵马过去,这一路上恐会遇到危险。”
“皇上他……实在是不将我儿的生死放在眼里啊!”
康王慷慨陈词,又偷瞄陆盛景,他想让陆盛景知道,炎帝还不及他这个父亲半分呢。
陆盛景仿佛在思量什么,游神在外,须臾才淡淡启齿,“我知道了。”
***
这厢,严力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世子爷与少夫人之间的故事。
严石与严正今晨才刚刚归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这厮拉到角落里,仨人越说越是起劲。
“世子爷与少夫人成婚当晚就睡在一起了?”
“当真?!世子爷他铁树开了花?”
“你们懂什么,这大概就叫做缘分,少夫人一撒娇,世子爷路都走不动了。”
“???世子爷几时能走路了?”
恰在这时,一道阴冷的目光射了过来,三人如芒在背,一回头就看见陆盛景坐在轮椅上,正目光幽幽的望着三人。
严石是个精明的,立刻跪地,“恭喜世子爷提前醒来!”
严正随即附和,“恭贺世子爷大婚!”
严力挠了挠头,所谓远香近臭,他一直待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爷厌恶他也实属正常。
陆盛景面无表情,兀自推着轮椅去了卧房。
沈姝宁正在叠衣,上回陆盛景让她扔了所有衣裳,她并没有照做,新衣裳尚未做好之前,她还得继续穿着。
“夫君,你回来了。”
美人笑盈盈的迎上来。
若非是那些年的梦境作祟,陆盛景当真会以为她是心悦自己。
但在梦里被同一张脸的女子捅了无数刀之后,陆盛景对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脸有些疏离。
可对上美人亮晶晶的眸,他还是应了一声,“嗯。”
随即,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陆盛景一想到即将离开一年半载,竟有些期待。
对……离开一阵子。
只要妖精不在自己眼前晃悠,他就无需这般纠结。
“你收拾一下,我明日启程离京,此次估计明年才能归来。”陆盛景道,“你不必跟随。”
言罢,陆盛景面无表情的转过脸,不想去看美人失落的神情。
方才,她好像很失落。
因为没带上她一起上路么?
她就那么想待在他身边?
沈姝宁有些诧异,她这阵子总算博得了暴君的一丝丝好感,若是暴君暂时离开,又要隔上一年半载才能见上,届时就有太多的变数了。
“夫君,我就不能与你一道启程么?我保证不会干涉你的事,也不叨扰你,我……我一人留在家中,会想你的!”
沈姝宁一鼓作气,话中有真有假。
陆盛景背对着她,身子猛然一僵。
她说会想他。
真是太过奔放,半点不知收敛!
陆盛景没回头,推着轮椅直接离开,仿佛无法再继续听美人说下去,“胡闹!你老实在家中待着!”
沈姝宁,“……”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姝宁一整日都没有再见过陆盛景,她将陆盛景的衣裳都收拾好,直至夜幕降临,陆盛景依旧不曾露面。沈姝宁一直等到困意来袭,不知不觉先睡下了。
幽暗中,男人推着轮椅靠近,锐利的目光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箱笼里不仅放着他的衣裳,还有她的。
陆盛景没揭穿,默默上了榻,闭眼睡觉。
***
次日一早,陆盛景要出门治腿的消息就传遍了阖府上下。
阴晴不定,且还养着狼狗的世子爷要出远门了,康王府的人无一人不欢喜。
陆盛景上马车之际,唯有康王亲自出门送他。
但此时此刻,陆盛景完全无视了康王眼中的泪痕斑驳,男人的目光在马车上扫过,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子,瞥见了一抹淡淡的碧色。
康王情绪澎湃,“老二啊,你这次出门在外,定要诸事小心,若是任何事情,寄书信告知为父。”
陆盛景应了一声,便直接推着轮椅上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康王的错觉,他好像看见陆盛景的唇角溢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稍纵即逝,但他的确是笑了。
马车缓缓驶离巷子口,陆盛景坐在轮椅上,挑眉看着缩在角落的女子,“你就这么离不开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