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这字面之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端倪。
但只要细细一揣摸,这里头包含的意思就太多了。
所有人!
自然不包含了士子、官宦子弟等这一些特殊的群体。
以往,这些人根本不会去当兵。
他们甚至很歧视士兵这个职业,这个团体。
一旦有战事发生,穷人家出儿子,富人家出钱,政治家出主意。
但现在在新的募兵法之下,所有人都得出儿子了。
而且,富庶之家、权贵之家又信奉多子多孙,他们又不是养不起,所以可着劲儿的生。
以往生得多,那是开枝散叶,那是壮大家族实力。
现在嘛,可就代表着会有更大的机率被抽去当兵了。
和平时节当兵倒也无所谓,但现在,战争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前段时间的徐州之战,从江宁调去的数千禁军,参与了一场战事的扫尾工作,便送回来了几十个小盒子给家属。
虽然朝廷极尽哀荣之能事,但悲伤、恐惧仍然笼罩在本地人的头上久久不愿散去。
南方承平已久,对于战争,他们早已陌生,不愿参与,对于北伐,意愿一点儿也不强。
像高迎祥等人在徐州的征兵,还是以逃亡的北方人为主。
而吕文焕抓住机会准备重振水陆两支靖绥军,征募的却是以无产者、流民、轻侠之类的人入伍。
但在萧诚拟定的募兵法中,只有良家子,才有资格被抽丁,有资格成为军队中的一员。
如果用这个标准,吕文焕刚刚成立的两支军队,只怕就剩下不什么人了。
“首辅,为什么非得要用良家子?良家子有家有口有财产,怎么愿意来当兵?”吕文焕摇头道。
“吕尚书,我们从现在起,就要树立一个观念才行。那就是当兵保家卫国是荣誉,而不是为了吃一口饭。当兵吃粮这种观念,必须得给我去掉,但凡以这种念头来当兵的,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萧诚道。
吕文焕不由摇头苦笑。
“如此只怕招不到兵了!”
“我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以法令的形式规定,成为一名士兵是他们的义务。”萧诚在屋里走了两步,道。“至于为什么只要良家子,这个我相信杨万富一定跟您说过这里头的原因,良家子组成的军队,更遵守纪律,也更加的有战斗力,这一点,您可以从江宁守备军便能看出来。五千江宁守备军,全部来自于云贵路上中户以上家庭。就拿您刚刚组建的军队来比上一比,战斗力我们就不说了,暂时还没得比,就比一比军纪。江宁守备军战功赫赫,可他们在军纪之上表现如何?”
吕文焕哑口无言。
江宁守备军的军纪,他吕文焕从军数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
与他们比军纪,自己的老脸都没地儿放。
靖绥军光这个月,便斩首两人,鞭刑数十人。
这还是瞒不住的,还有一些是在军中悄悄处理的。
吕文焕一向以治军严厉而闻名,可严是严了,但违犯军纪者,可从来没有因为他严就不再发生。
这与江宁守备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吕尚书,在战场之上,从云贵出来的军队,绝对是令行禁止,上官没有下令撤退,便是死,士兵们也不会后退一步,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有家有口。”
“不错,战场之上违反军纪,不听指挥,就算是他死了,我们还会追究到他的家族的罪责,所以,在战场之上,我们的军队向来都是勇往直前。”萧诚道。“而那些流氓无产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犯了事儿一看不妙,屁股一拍逃之夭夭,你能奈他何?平时倒也罢了,真上了战场,到了要紧时刻,便有可能有因为他们而坏了大事。”
“这一点,我倒也能接受。”吕文焕道:“可是首辅,这要求士子也必须去服兵役,这只怕不大好吧?”
“为什么士子就不能服兵役,不能当兵?”
“有辱斯文!”吕文焕道:“特别是那些有了功名的士人就更不会接受这一条了。”
“山河沦丧,冠戴左衽,书桌焉有安放之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书生亦须金戈铁马!”萧诚冷冷地道。
听了这几句话,吕文焕神情有些激动,思虑片刻,长长一揖到地,“是下官思虑浅了,下官这便下去,将这募兵法的细则条款再行润色,补足,再请首辅过目。”
“抓紧时间,过年之后便行公布,春耕之后,第一批集训便当开始。”萧诚道:“时不我待,辽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的。”
看着吕文焕匆匆离去,萧诚久久伫立。
募兵法的实施,必然会迎来暴风雨的,这一点,他心里是有准备的。
第六百四十章:新兵
甲叶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长长的队伍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张任心里不住地咒骂着营将,这个狗东西,居然要大家在普通不过的行军之中穿上全套的甲胄。
几十斤重的铁甲披在身上,再加上刀、枪、弓箭以及背着的被褥、干粮等物,最起码也有八十斤的份量。
更倒霉的是,昨天晚上的一场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已,一脚下去,泥浆都能没过脚背,每一步跨出,比平时都要多费出好一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