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曲珍道。
崔昂挥了挥手,道:“子明,我知道你是一个稳妥人,带兵也是以稳见长,颇有当年太尉之风,但这一次,却是容不得我们稳打稳扎了。”
张诚心中一跳,“相公准备怎么打?”
“除了军事帐,我们还得算政治帐!”崔昂道:“子明,皇城司的探子带回来的最新情报,显示西军在北方与辽国的战斗之中,吃了大亏。”
“萧定损失了多少?”
“目前,东受降城已经完全垮了,上万军队战损,耶律环所部进逼中受降城,其骑兵已经完全切断了中受降城与外界的联系,中受降城破城,只怕也就在旬日之间了。”一边的崔瑾摊开了一份卷宗,娓娓道:“而在黑水镇燕军司,萧定亲率部与萧思温对决,一战之下,铁鹞子损失超过了一半,萧定正率军后退。”
“铁鹞子损失超过一半,这可是真是假?”
“绝对是真!”崔瑾点头道。
“所以子明,如果辽国在北方一旦突破,萧定兵败,辽军席卷了整个西北,占据了兴庆、兴平等地,到时候我们却还受困于横山以南,你觉得行吗?特别是一旦萧定不敌辽国,干脆投了辽人,横山被辽国占有了,对我们大宋,岂不是灭顶之灾?”崔昂道。
辽国人占领了横山自然与萧定占据不同。
萧定力量不足以撼动大宋,占据横山,是为了抗拒大宋的进攻。
可一旦辽国人占据了横山,大军出横山,整个陕西路就完蛋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越过横山,抢在辽国人之前,拿下盐城、夏州、银州、石州等地,进而威逼兴平府,兴庆府,为我们大宋在西北铸起一道屏障,只有如此,才能确保与辽国人继续对峙。”崔昂道:“我们与辽国人的盟约,也必然会随着萧定的灭亡而结束,所以,我们不能只看眼前,还要看将来啊!”
张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相公您说,这仗要怎么打?”
崔昂微微一笑道,看了一眼崔瑾。
崔瑾会意地站了起来,走到墙边,拿起了一根木杆,指着墙上巨大的地图道:“总体来说,就是绕过神堂堡、栲栲寨这些地方,大军直接进入横山。”
这是崔昂、崔瑾、曲珍等人煞费苦心制定的一份军事计划。
大军将分成三路,一路走环庆攻击盐州,一路自延安府走安塞、出土门,越过横山之后攻击洪州。两军得手之后,再一分为二,其中主力威逼兴平,偏师侧击银州,与重新组织的河东军一起钳制银夏之地。
至于张诚,现在当然还是带着他的部下,与神堂堡与栲栲寨的西军僵持,以此迷惑西军。
待到那两路大军建功,这两地的敌人,只怕便要闻风而降了。
张诚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几个志得意满的人,竟是说不出话来。
什么样的人才能制定出这样的作战计划?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统领大军一个最基本的素质,像这样的顾头不顾腚,一门心思想着赢、认为一定会赢的军事计划居然出自统带着几十万大军的大宋统帅之手,简直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相公,赢了自然是好,可万一,输了呢?”张诚觉得自己的话,像是从九幽地狱之中飘出来的,轻飘飘的,一点力道也没有。
第四百九十五章:一路坎坷
事实上,当崔昂取代兰四新成为陕西路的安抚使,同时又兼任着前方数十万大军的统帅的时候,在陕西路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决定了。
这个时候,那怕是秦风路安抚使李淳站在崔昂的面前,不说俯首听命,也只能听之任之。
能在私底下阴奉阳违,却不能在明面之上公然对抗。
你真敢做,崔昂就真敢杀你。
张诚离开京兆府的时候,正好看到前安抚使兰四新的队伍也离开京兆府。
两人于路间匆匆话别。
让张诚感到悲哀的是,兰四新是从内到外的发自真心的喜悦。
他升官了。
他离开了陕西路这个让他感到无比窝憋的地方。
他走上了大宋文官们一生追逐的梦想。
至于接下来陕西路会怎么样?
云集在这里的几十万大军的生死如何?
在兰四新的话里,没有提及半分。
这也是他当了五六年安抚使的地方啊!
半点感情也没有吗?
驻马道旁,看到兰四新的车驾在一片烟尘之中向着汴梁方向而去。
张诚急急打马向着定边城狂奔而去。
现在他能做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萧定的大军在黑水镇燕被辽国人杀得大败。
如果情况是相反的,那么现在就几乎可以断定,大宋的军队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几十万的大军出征,焉能把胜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云集在陕西路上的大军,按照崔昂的战争计划,隆隆地启动了起来。
一路由曲珍带领,走环庆路,一路由唐怒率领,出三川口,走龙安,经土门,攻击龙州。
对于陕西路的各地方官而言,都是恨不得马上将这些来自汴梁的军爷们送走。
他们在陕西路上驻扎的这些日子里,与地方之上冲突不断,偷鸡摸狗这些小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烧杀抢掠奸淫之事屡禁不绝才是让地方官们头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