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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车里的两人走下马车,进了茶楼。

店主识得秦暄,忙清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出来,恭恭敬敬地把两人请进去。

茶房中,叶辞打发走前来添茶的小伙计,自己动手斟了两杯茶,一杯推到秦暄面前,一杯摆在了自己的手边。

浓碧色的茶汤上,浮动着细碎的茶叶叶尖,轻晃着他含糊不清的容颜。

沉默片刻,叶辞说:“我第一次见到萧蕴,是在三年后。

那时候,龙兴城外新辟了一个道观,名叫天玄观。外人只道这天玄观乃是皇城一富商出钱,为妻女祈福所建,其实不然。修这家道观的钱,是萧湛出的,为的是在帝都寻个落脚之处,方便萧蕴离宫长住。”

秦暄淡淡插话:“萧湛,现在应该叫卫钊才是。他在那时候就和萧蕴见过面了?”

他当然知道,被认为已经“战死”的萧湛,其实根本没死,而是投奔了他的生父,接替萧惟执掌安北都护府的卫凛。

卫钊是卫凛的独子,后来继承了卫凛的职位,以及萧惟留下的军中人脉,在十多年后,成了大秦的第一战将,功勋赫赫。

秦暄能在外祖和母兄都背叛了他的情况下,顺利杀回帝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得到了卫钊的支持。

卫钊后来又改回了“萧”姓,以萧国公府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帝都权贵之前。

那时候,朝堂上下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叶辞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相认的,但对萧惟父子来说,在皇宫里安插几个眼线细作,应该不是难事。五殿下,你该不是打算拦着他们兄妹相认吧?”

秦暄不答,继续问:“既然这天玄观是为萧蕴而开,你又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叶辞眸色深深,声音淡漠:“观主有个师兄,姓祝,是武林人士,此人恰好是我的师尊。彼时,师尊在天玄观里养伤,我便跟着师尊住在观中。后来,萧蕴经常以寻观主调养身体为由,在天玄观中长住,我们经常见面,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

秦暄对这个姓祝的道人毫无印象,但能教出叶辞这样的人来,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遂问:“你师尊后来如何了?”

叶辞没什么感情道:“他的伤没养好,两年后就病死了。不过,他死之前,教过萧蕴两年武功。”

秦暄皱了皱眉:“仅仅两年,就能学到跟日后的盛青泽一争高下的地步?”

叶辞颇有兴味地笑了笑,说道:“萧蕴很有天赋,学得也颇为勤勉。而且,萧湛,唔,现在是卫钊,把章宁长公主和萧惟的死因对她和盘托出了。那时候的萧蕴,心心念念的,就是有朝一日,亲手为父母复仇,习武读书都极勤勉。

彼时的康华郡主啊,可不像现在这般,温软可爱,又暖又甜。

萧国公府的那场大火,险些要了她的命。自此,她前半生的喜乐安康,尽数被人毁得干干净净。

五殿下,仇恨能把一个人改变到什么地步,你我都是亲身经历过一遭的人,应该深有心得,不是吗?”

秦暄喉咙发堵,几滴茶水在唇齿间打转,舌尖苦,心头更苦。

他当然知道仇恨能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就像有把刀在心上开了个口子,一日不能报仇雪恨,心口就要滴一日的血。直到有朝一日,穷尽了心力,终于把仇人们置于死地了,仇恨了了,心口也不再滴血了,可失了太多心头血的人,往往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叶辞接着说道:“萧蕴是在仇恨里长大的孩子,我的境遇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恨害了她父母的人,我恨算计舍弃我的亲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是看着萧蕴长大的,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便忍不住想栽培她,看看她会不会……”

说到这里,叶辞停了停,嘴角的笑容变得迷离诡谲,一字一顿道,“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我。”

“她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你!”秦暄艰难地说。

他听得出,那时的叶辞,对萧蕴恐怕也没安好心。

这混账自个儿为恨所苦,看到同样处境的萧蕴,想的竟然不是劝小姑娘别重蹈自己的覆辙,而是变着法子把对方也拉下水,让萧蕴尝自己尝过的苦,受自己受过的罪,彻底变成自己的翻版。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叶辞的目光有些妖异,微微笑道:“可是,她后来的行事手段,大半是我言传身教。我了解她萧蕴,就像了解我自己。她是我倾心栽培出来的宝贝,一生中最满意的作品。

而那个时候,五殿下,你在做什么呢?

唔,你遵从了韩皇后的意思,风光迎娶了韩国公府的韩槿为正妃,做着高高在上的嫡皇子,自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父母宠着,臣民敬着,妻妾奉承着,只见明月当空照,不知数里外,就有雨兼风……”

秦暄听不下去了,骤然摔了手里的茶盏。

叶辞仿佛没瞧见他的失态,微笑着继续说:“五殿下,你以前喜欢的那个萧蕴,不过是一个幻影。你看,真正的康华郡主,既不良善,也不纯真,时时都在算计着你父皇母后的性命,更不曾对你有过哪怕一丁点儿的信任和心动。

我们甚至曾认真的讨论过,要不要除掉你这个大秦中兴的最后希望,反了秦家江山。可惜,萧湛不愿山河处处起烽烟,此议最终作罢。

现在,五殿下,你还愿意娶萧蕴,还敢娶她吗?”

秦暄心神巨震。

哪怕明知叶辞所言未必是真,他的眼角还是开始发红,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薄的血色。

他闭上眼睛,又用力睁开,勉强维持着一线清醒,艰涩地说:“我只后悔,为何没能早些留意到她,以至于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承受了这许多苦痛。叶辞,想要我放萧蕴走,那是……做梦!”

第13章 第13章看紧了,看住了

房间里传来了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立在门口的侍卫长林峰忙推开门,就见他家殿下红着眼睛,一拳砸在了叶辞的下颔上。叶辞闷哼一声,转身绕到秦暄身后,立掌为刀,精准地劈在了秦暄的后颈上。

秦暄被劈晕了过去,软软向着地上倒去。

林峰忙去扶起自家主上,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刀尖直指叶辞。

叶辞捂着下颔,扶着桌子,冷森森道:“是你家殿下先动手的,我若是不劈晕他,等会儿你就得进来给我收尸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个人回五皇子府,把住在你们府上的盛青泽请过来!”

林峰不相信叶辞,戒备道:“属下会命人去请御医!”

叶辞闷哼了一声,忍痛道:“随便你。不过,还是得把盛青泽请过来,我的伤也需要人医治!”

林峰这次没反对,叫了守在门外的其他侍卫过来,分别去请御医和盛青泽。

因为五皇子府离茶楼更近,第一个赶到的,是盛青泽。

看清楚房间里的情景,盛青泽微惊,问叶辞:“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动手了?”

叶辞捂着下半边脸,没好气道:“青泽,你先替五殿下看看,我可不想他再突然发疯,继续追杀我!”

林峰手里的长刀往前一送,挡在秦暄身前,警告道:“不劳盛公子费心,我家殿下的身体自有御医诊治。”

叶辞淡淡道:“别听他的,青泽,拦下来!”

盛青泽忽然出手,手腕一翻,闪电般夺下了长刀。

林峰根本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的指风就已经到了身前,精准地封住了他几处要穴,定住了他的身体。他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只能惊恐地看着盛青泽绕过他,把秦暄横放在了一张竹塌上。

跟着盛青泽过来的那个侍卫大惊,本能地拔刀,想上前“保护”秦暄,但刀未离鞘,就觉得肩膀一疼,也被指风封住了要穴,被扔去和林峰作伴了。

盛青泽俯身,两指在秦暄的腕脉上探了探,自衣袖里取出银针来,连着十几针下去。

随后,就见秦暄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的血色已经褪尽。

盛青泽把银针一根根取了回来,蹙眉问道:“殿下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暄很快就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没理会盛青泽,凶狠地看向叶辞,自嘲道:“本皇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听了你这个妖人的一番胡言乱语!”

叶辞不理他,捂着下巴道:“青泽,五殿下已经没事了,你先放开他的侍卫吧!”

盛青泽捡起林峰那把落在桌子上的长刀,两指捏着刀刃,刀背分别在林峰和另外一个侍卫身上敲了敲。

两个侍卫立刻能动了,一脸愧色地跪在了秦暄面前请罪。

秦暄略一思忖,就知道是怎么怎么回事了,冷着脸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不怪你们!”

前生的盛青泽,是江湖上公认的大秦第一高手,也就是天赋惊人的萧蕴能在剑术上和他争个长短,自己这两个年岁不大的侍卫,怎么都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这时候,御医也到了。侍卫去请来的御医,正是曾经给萧蕴诊过病,见识过秦暄的不正常的陈永良。

秦暄抬手指了指叶辞:“叶世子受伤了,你给他看看!”

话落,停了停,恶毒道,“最好是断了舌骨,下半辈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陈御医微微一愣,看向领着自己过来的那个侍卫。

来之前,这人明明说,受伤的人是五皇子秦暄,现在怎么变成安远侯世子叶辞了?

侍卫没解释,陈御医也没敢问,低头打开药箱,取出工具来,细细处理叶辞那一片青肿的下颔。

盛青泽见陈御医的手法还算得当,便不再管叶辞,转而对秦暄道:“五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暄揉了揉隐隐生痛的后颈,目光阴郁地站起身来,走进隔壁房间。

他知道,盛青泽一定是发现了自己那隐秘的“心疾”了。

进了房间,盛青泽直接问:“五殿下,您上次情绪这般失控,是什么时候?”

秦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三天前。”

盛青泽剑眉微蹙:“以前也经常如此吗?”

秦暄咬了咬牙,说道:“是,经常如此。盛青泽,你有办法治好本皇子吗?”

盛青泽剑眉敛起,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此疾多因心障而起,殿下最好放宽心胸,怡心养性,戒酒戒怒,以免不能自控时,害人害己。”

秦暄声音冰冷道:“所以,你也治不好?”

盛青泽自是做不出幸灾乐祸的事情来,如实道:“可以缓解一二,但根治的办法,还得……多想想。”

秦暄冷哼了一声,径直推开门,大步走到叶辞面前。

他站得笔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坐在竹椅上的叶辞,警告道:“叶世子,本皇子不管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都不能容你把大人们的恩恩怨怨,牵扯到康华表妹的身上。她还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毁了她!”

叶辞抬眸,说道:“五殿下,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秦暄目光沉暗:“我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旧事,我日后会给康华表妹一个交代。但在这之前,谁也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乱伸手,乱说话!”

叶辞目光幽深,语声晦涩:“那殿下可一定得把人看紧了,看住了。特别要小心,现在正在北境搅动风云的那只手。”

秦暄脚步微顿,正在北境搅动风云的那只手,指的莫非是化身卫钊的萧湛?

第14章 第14章小纸条,悄悄话

秦暄回府后,就开始整治皇子府里的下人。

大秦的皇子都是十二岁时出宫建府,他这五皇子府是半年前才修整好的,除了自小服侍的宫婢,其余的下人都是韩皇后和韩国公府送的,多半靠不住。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秦暄把那些背后另有主子的丫鬟小厮统统清理了出去,换成自己上辈子用惯了的,或者是新买来的身家清白之人。他素来骄横任性,这般大肆换奴婢根本不需要理由,一句“长得丑,瞧着伤眼睛”甩出去,就连皇帝都信以为真了。

荣安堂是皇子府的主院,萧蕴和秦暄如今都住在这里。此处是秦暄整治的重点,不过三五日功夫,常来常往下人和侍卫中就多了许多新面孔。

萧蕴的身边,又添了两个一等侍女,人都是秦暄选的,一个红玉,另一个叫红柳,皆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性子沉稳,做事周全,秦暄还从府卫里头,给萧蕴挑了四个身手尚可的年轻侍卫。萧蕴只要走出荣安堂,那四个侍卫必定紧紧跟在她身后,仿佛在皇子府里藏着什么猛兽,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伤到她似的。

萧蕴觉得不对劲,忍了好几日后,终于忍不住去问秦暄:“五表哥,帝都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秦暄早就给小姑娘准备好了答案,忧心忡忡道:“晏晏真是聪慧,表哥不过添了几个侍卫,就叫你看出不对劲来了。我前几日得了消息,朝廷抓了几个潜入帝都的蛮族细作,根据这些人的口供,他们还有同谋潜伏在普通百姓中,试图刺杀大秦重臣或勋贵,一雪战败之耻。蛮族人最恨的,就是你父兄,我怕那些蛮子报复到你身上,才给你添了几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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