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乾顾老将军已是花甲之年,戎马一生,声名赫赫。西北军未建时,他便戍守西北边关,元修刚去西北军中历练时便是顾老将军帐下的兵,如今元修虽为西北军主帅,位在老将军之上,仍敬他如师长。
老将军在西北军中德高望重,敢跟他对着干的只有鲁大,为此鲁大也挨过元修多次斥责,但他就是改不了。
鲁大刷地转头,看那树中大刀,额上青筋直跳,大步走过去刷地将刀抽出,提刀便往帐中去,“顾老头!你扔老子的刀?咋不扔你自个儿的?”
“哼哼!”帐中老人冷笑,“老夫的爱刀乃先皇所赐,岂能随意丢?”
韩其初肩膀轻抖,嘴角还没扬起来,便听帐中又一喝。
“帐外那俩愣头小子,还不给老夫进来!叫老夫提着先皇所赐的爱刀去请吗?”
韩其初忙把笑意收起,与暮青一同走了进去。
进帐见礼,两人头尚未抬,便听上首顾乾问道:“哪个是周二蛋?”
暮青上前一步,尚未答,便能顾乾忽问:“你可知罪?”
暮青闻言抬眼,见大帐宽敞,四角置灯,上首一案,案后坐一花甲之年的老者,虎威银甲凛凛如铁,照得老者目含剑光,面色红润,胡须花白。老者身后,置一高阔的武器架,其上横架一刀,刀身三尺,灿若霜雪,其刃对着帐外,令人目光一落,便觉那刀锋逼人,不敢直视。
“混账!老夫问你话!”顾乾见暮青竟敢不答话,先环视帐中,眼中隐有亮色,脸上却有怒容。
“不知。”暮青这才答。
“你与那章同小子争口角,致使军中哗闹!今夜之事,都因你们所起,还不知罪?”
“老将军方才与鲁将军争口角,末将在帐外起哄,敢问此事老将军会承认是自己之过吗?”暮青淡立,面无表情,站得笔直,“若老将军肯承认是自己之过,那末将就知错。”
“你!”顾乾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顿时老脸憋红。
鲁大哈哈大笑一声,气得顾乾转头瞪他,“你荐的臭小子,跟你一个德行!告诉你,老夫不允!休想日后大将军帐中多个跟你一样气老夫的。”
“那可不行。”鲁大收了笑,“军中出了这等事,需得有件事来引导士气。演练的战绩已经传开了,给这小子升一升有助于提升全军士气!让全军都瞅准这小子是咋升上来的,跟他一样拼,把士气给老子嗷嗷提上去,咱们还得接着练兵!西北战事要紧,不能因为一个凶手就误了练兵进度。”
“接下来练兵是夜里,万一再死了人,你如何保证不传开?”
“那就先改白天!先白天演练,依战时军规,夜里全军不得私自走动,违令者军法处置!”鲁大争论道,转头又问暮青,“你觉得那凶手敢白天动手不?”
“白天动手比夜里有难度,他未必不敢,这只会被他视为挑战。”暮青道,她不认为白天就能安全。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凶手盯着他们,只要他想动手,总能找到时机。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将凶手引出来擒杀,但此事有难度,只这一起案子,根本无法得出凶手的作案地点有何偏好。
小径?密林?
青州山中这等地方多了去了!
顾乾和鲁大闻言都沉默了,帐中静了下来,只闻老者那老树般的手指敲打桌案的声音。
笃!笃!
过了半晌,才听顾乾开了口,“好,先传令全军今夜不得私自走动。明天全军休整,老夫今夜再思虑思虑。西北战事是要紧,可是保住这五万新军更要紧,练兵可待日后,若引起逃兵潮来,我们这三千人如何阻止得了?”
鲁大闻言沉默,转身出去传令去了。
暮青和韩其初留在大帐中向顾乾细述了今夜凶案细节,出来时已夜深了。因已下了军令夜里不得私自走动,两人便没回去,这夜宿在了鲁大的亲兵帐中,只待明日一早再回去。
哪知天刚蒙蒙亮,尚未到晨起的时辰,鲁大便刷地掀了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暮青自从了军,夜里睡眠向来浅,那帘子一掀,她便睁开眼猛一翻身起来,袖中薄刀压着,幸好看清来人前未出手。
鲁大一怔,道:“你小子倒是警醒,这军中新兵都跟你一样警醒就好了。”
暮青一听这话便沉了眉眼,“昨夜死人了?”
鲁大的脸更沉,转身便往帘外走,“跟老子去瞧瞧!”
昨夜全军宵禁,但第二个受害者还是出现了。
死的那兵昨夜闹肚子,不好不叫他外出,起初他陌长陪着他,后来嫌他跑的次数太多,那味儿又太熏人,见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宵禁快解了,便没再陪他。
也正是那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他陌长觉得去得太久了,这才往林中找,结果发现了他的尸身。
尸身的惨烈与第一件案子一样,但还好发现的那陌长是西北军的老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声张,只赶紧报了军帐。鲁大带着暮青和韩其初来时,林外已有他的亲兵把守。
因未到晨起的时辰,还没有新兵发现林外的戒严,因此鲁大要求验尸从速,赶在新兵晨起前验完。
这起案子的手法与昨夜是一样的,人同样是被开膛破肚,裸身吊在树上,但尸检结果略有不同。
尸体放下来后,绳子拿掉后,那脖颈的创口没有第一具尸身那么深。第一具尸身的头颅都快掉了下来,颈后只有一层皮肉连着,这一具颈部创口清晰平整,两头尖,中间深,呈圆弧形。
暮青看过之后皱了眉头,抬头望向鲁大,“凶器是……弯刀!”
弯刀!
鲁大和那陌长同时沉了脸!
弯刀,在西北军的老人心里,等同于胡人。
“有胡人进了山?”那陌长惊问。
鲁大瞥他一眼,问暮青:“昨夜为啥没说是弯刀杀的人?”
那陌长一怔,昨夜不是自己的兵死了吗?人这不是在地上验着吗?怎么还问昨夜?但他一想又觉不对,自己的兵是昨晚闹的肚子,死时是今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