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顾家老宅
顾爵晔即便工作再忙,每周都会有两天时间回来陪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一起吃晚饭。
小时候他性子内向,医生都诊断出他有点自闭的倾向,父母那会儿工作忙碌,不能抽出太多时间来陪他。
从记事儿起,他就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内心深处自然会对二老更亲近。
吃过晚饭
顾爵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平常一样坐在沙发前,陪着老爷子看会儿新闻联播。
顾老太太切了点水果放在顾爵晔身边,随即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几天不见,怎么看着又瘦了一些?”
顾爵晔身上穿着一件棉麻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下方一点的位置,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瓷白肌肤,看上去很结实有力。
“昨天才称的体重,没变。”
随意的翻了一页手里的报纸,清隽的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他虽然工作很忙,每天早上都会抽出最少一个小时的锻炼时间,体重也基本保持在原有标准上,上下浮动不超过两公斤。
所以,老太太明显是话里有话。
顾老太太眸色微沉了几分,盯着自家孙子看了一眼。
“那是因为你太瘦了,需要增肥,这就是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的下场。”
顾爵晔笑而不语,老太太这句话才是重点。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你带浅沫丫头过来?”顾老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回来。
“她功课太忙。”
顾老太太凝眉:“也是,高三的课程安排的太满了,这样哪里还有时间出来啊,现在的孩子们上学还真是挺辛苦的,浅沫那丫头看着身子也太单薄了,需要好好补一补,阿晔,改天对上周末,你带浅沫丫头来家里,我好好坐一桌滋补的药膳给她。”
“我问问她。”
顾老太太眼看试探了半晌,这小子口风紧的很,就是不肯说他和浅沫丫头的进展如何了。
害的他们两个老人干着急。
“对了,璟廷的媳妇儿前两天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重呢,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顾老夫人话落,朝顾爵晔瞥了一眼:“说起来璟廷和咱们七哥儿同岁,按辈分说,人家还要喊你一声七叔,现在人家璟廷已经娶妻生子了,也不知道咱们家这位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自己未来的重孙子。”
顾爵晔的神色很平静,丝毫没有被顾老夫人一席话影响到。
“您的重孙子不是都有了吗?”
顾老夫人表情微怔,一时没明白顾爵晔这句话的意思。
顾爵晔轻笑一声:“璟廷是您的重孙辈。”
顾老太太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好半晌才把这口气吞回去。
也不再拐弯抹角的说了:“臭小子,明知道我的意思,还故意转移目标,我就是说你呢,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更别说结婚生子了。”
顾爵晔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急迫感,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她年纪还小。”
他不是没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可年龄问题现在就凸显了出来。
他27岁,她还不到20岁,并且眼下还是一名高中学生,所有条件都还不允许他考虑这个问题。
顾老夫人自然明白顾爵晔口里的“她”是谁,眉眼间露出一抹笑意。
“只要不是你自己排斥结婚就好,浅沫过了生日也就到了法定的结婚年纪,现在新闻上不是有很多在校大学生结婚的嘛,只要你们愿意,生了孩子我和你爷爷帮忙带也可以。”
顾老爷子也露出赞同的神情,还煞有其事的说教:“年轻人要懂得与时俱进。”
顾爵晔:“……”
顾爵晔盯着二老看了一阵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交叠的大腿上轻拍,深邃的眸低渐渐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原本两位老人逼婚这件事儿,顾爵晔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回家后接了一通电话……
刚回到家,手机就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阿晔,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
顾爵晔语调淡然的道:“生日快乐。”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带着期望的道:“阿晔,我想和你见一面,就算是朋友,我们也不应该这么生疏。”
顾爵晔没有吭声。
他以为对于叶千凝,他表达的已经够清楚了。
如果不是因为舅舅那件事,他或许再也不会和叶千凝有什么交集。
很多男人其实是一个自相矛盾体,在对于追求者上,都带有猎奇和虚荣心作祟。
这种男性荷尔蒙驱使下的本能反映,十年前他或许有过,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经历了和白浅沫分离的一年半,他曾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借酒消愁,也因为迟迟寻不到她的下落,而整日宿醉在家里,时常夜不能寐,以至于,期初的那半年时间里,他整日都活在了绝望的泥沼里,每天都是在愤怒和思念中醒来。
那段时间他开始怨恨,把对她的思念全都化作一股深深的怨念,怨恨她不告而别,怨恨她搅乱了他的世界,更怨恨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住进了他的心里。
像无数根刺扎在心口,疼,才能提醒他这是残酷的事实。
也是在无数的怨念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爱她,以至于离开这个人,他就会死掉的窒息感。
随后的一年,找不到她,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害怕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会不断反复的做梦,梦里时常都是她。
当他决定回国彻底和过去断绝关系时,竟然就那样不期而遇的见到了她。
他当时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跳动的心脏突然活跃了起来,目光更是不受控制的追随着她的身影。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看她,不要去找她,想想这一年半里对她的怨怒和失望,他应该立刻掉头走掉的。
可这样的念头,在他的大脑里转瞬即逝,几乎本能的就让纪从安跟上那辆出租车。
收回思绪
顾爵晔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
“叶小姐,成人世界里那点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很多人喜欢装不懂,以此享受这种临界的快感,偏不巧的是,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不喜欢的人身上。”
这句话她应该足够清楚了。
叶千凝呼吸一紧,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就为了白浅沫吗?”
顾爵晔没有言语,已经是默认的意思。
叶千凝满心的苦涩和不甘。
“如果是别的好女人和你在一起,我会由衷的祝福你们,但白浅沫,她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美好,我今天听说她在学校和同班同学早恋,还闹到叫家长的层面上,阿晔,她不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顾爵晔清隽的脸色微微一沉,冷嗤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人会懂,他不需要她多好,只需要她爱他!
叶千凝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打回去就是通话中,连续拨打了几次都是响了一声后暂时通话中,很明显是被设置黑名单了。
叶千凝气的狠狠将手机摔在了地上,随即房间里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
叶千凝的母亲方媛听到女儿房间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急匆匆赶了过来。
推开门,见宝贝女儿正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方媛一脸心疼的跑了过去。
“凝凝啊,我的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啊。”
叶千凝满脸不甘心的扑到方媛怀里:“妈,我等了他那么多年,我的青春都给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选一个廉价货都不要我,妈,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呜呜……”
听到叶千凝这番话,方媛顿时变了脸:“又是顾家那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这就去找你爷爷去,我们叶家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顾家那边迟迟没有给过准信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拿一个乡下来的贱人来恶心我们,真当我们叶家是好欺负的吗?”
顾爵晔生辰宴时她和丈夫一起去外省旅游,当回来以后才从叶玉珍那里听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就想去顾家要个说法,结果被老爷子劝住了。
现在看到女儿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方媛再也忍不了了,气冲冲的跑去找老爷子告状。
“爸,顾爵晔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凝凝到底哪里配不上他?如果当年他不喜欢凝凝可以直接拒绝,现在这算什么事儿啊,凝凝等了他这么多年,结果他现在竟然和一个高中生勾搭上了,真是没看出来,这小子竟然是这种人。”
叶柯闻看到自己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阴郁着一张脸:“以前还觉得顾家那小子性格沉稳内敛,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轻浮的人,我们凝凝这么好的姑娘他还看不上,以为除了他,我们就找不到更好的了?”
叶松靳苍劲深谙的目光淡淡落在叶柯闻脸上:“在帝都你们还能找出比这小子好的?”
“爸,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说的是事实,当年我是怎么说的你们都忘记了?顾家那小子对凝凝没那意思,让你们出门以后少多嘴,现在好了,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我叶松靳的孙女苦苦等了人家多年,结果顾家那小子根本对凝凝没意思,你让我怎么顶着这张老脸去顾家讨要说法?”
方媛不满道:“爸,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如果顾爵晔对凝凝没意思,出国之前为什么不向所有人解释清楚?”
“你还不明白?”叶松靳看向方媛,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方媛一愣,朝丈夫叶柯闻看去,叶柯闻也是一脸费解的表情。
叶松靳心里叹了一声,疲卷的微阖着眼帘:“顾家小子当年不说是念在顾叶两家的交情,同时他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如果主动站出来说不喜欢凝凝,对女孩儿是一种伤害,所以他是把这个解释的权利交给了咱们凝凝,可凝凝这孩子偏偏就没懂他的意思。”
“我不管,我的女儿等了他那么多年,顾家就要给我一个说法。”方媛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她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什么时候让女儿受过这种羞辱?
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这么完了!
叶老摆了摆手:“这是你们的事,怎么处理由你们决定,不过要记住一点,别拿我和顾家老姐姐的交情说事儿,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话落,叶老浑浊的目光突然冷厉起来,吓得方媛不敢再多说话。
……
吃过晚饭
白逸堂和白浅沫在书房一起做功课,最近两个人的关系逐渐缓和,白逸堂每晚都会主动提出帮白浅沫补习功课。
“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我帮你整理了,你自己再把这道类似的题做一遍。”
白浅沫单手托腮,满脑子跑火车。
白逸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吼一声:“白浅沫,你到底有没有再好好听课?明天可就月考了,你是想成为众矢之的被全校师生按在地上摩擦吗?”
白浅沫被这吼声震的耳朵嗡嗡响,神情淡淡的瞥了白逸堂一眼。
“你这是担心我?”
“我……我才没有。”白逸堂倔强的冷着脸,狠狠瞪她一眼:“我是怕你丢我们白家人的脸,明天上午第一场考数学,你赶快把这些重点做一遍。”
白浅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纤细的手无聊的旋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放心吧,为了不被留级,我也会努力考试的。”
白逸堂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大姐,不是你努不努力考试的问题,是你会不会做题的问题,真以为三百分是那么好蒙的啊。”
白浅沫眯眼笑了一声:“上次考零分的概率我都遇到了,这次三百分兴许也能被我碰上。”
白逸堂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歪理。
白浅沫看了一眼时间,假装犯困的眯了眯眼:“我回房间了。”
白逸堂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切,就知道谈恋爱,难怪学习一塌糊涂。”
白浅沫挖了白逸堂一眼:“是谁上次见到人家就喊姐夫的?”
害的她在一旁听的都尴尬。
白逸堂大囧,气鼓鼓的道:“我愿意。”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白浅沫和白逸堂的视线同时看过去。
看到来电是谁,白浅沫对白逸堂揶揄道:“我和你姐夫去谈恋爱了,你自己学吧。”
白逸堂一张脸又青又紫,攥着手里的试卷差一点就呼白浅沫脸上了。
白浅沫直接漠视他那张愤怒的脸,拿起手机愉悦的离开了书房。
白逸堂咬着牙道:“我等着你留级!”
*
翌日
每个月让高三学生如临大敌的月考终于来临。
一早,班级里的桌子已经按照单人一桌分开。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手捧着卷子走了进来。
“同学们,见证每个月成绩的神圣时刻终于到来了,各位好好表现哦!”说话的是英语老师,挺可爱秀丽的南方女孩儿。
据说也是衡阳老师的暗恋者之一。
第一场考数学
卷子发下来后,学生们都先大致把所有题快速翻看了一遍,确定了难易程度后,大部分学生的脸色都不太好。
看大家的神态,这次的卷子不好做。
“同桌,待会儿等着接答案。”傅东君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纸。
白浅沫看了他一眼,见可爱的英语老师正朝这边走来,她没有出声。
好像昨天傅东君说等他做好了答案,会抄一份投给她。
两个人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走道,传递答案还是很容易的。
白浅沫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感动,虽说傅东君的成绩真的很一般。
目光重新落回卷子上,拿起笔快速做题。
大概二十分钟不到,白浅沫已经将卷子做的满满当当,满意的审视了一遍,就等着再过十分钟交卷子。
傅东君不时会朝她看一眼,见白浅沫又把卷子做满档了,他紧了紧眉心,趁着英语老师正低头和一名学生交谈时,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同桌!”
白浅沫扭头看向傅东君。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我会给你传答案的吗?”
白浅沫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了。
傅东君气恼,这是嫌弃他成绩不够好?
哼,是该他显露真本事的时候了。
少男少女的年纪,会因为自己喜欢的人一句无心的话耿耿于怀许久。
傅东君自然也是如此,裹着大男子的一点颜面,有一种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
数学考试完毕,傅东君长腿往外一跨,抬脚踢了踢白浅沫的椅子。
“喂,你怎么回事儿啊,真想留级?”
“不想。”她当然不会留级。
“那你还嫌弃抄我得?白浅沫,你这明显就是瞧不起我。”傅东君冷着一张脸抱怨。
“就算我得成绩再差,综合分每次还能过450分,你要是按照我的答案随便抄一抄也能保你一条小命,你还嫌弃上了。哼!”
白浅沫歪着头看了傅东君一眼:“我不是嫌弃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浅沫轻笑,从容的神态透着一抹绚丽的光芒。
她幽幽道:”我是对自己有信心。“
傅东君:“……”
这……算不算盲目自信?
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
教师办公室里
周亦钱和邢珍珍坐在一起闲聊。
“你们班上那个白浅沫这次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周亦钱捧着保温杯,劳神在在的模样。
邢珍珍呵呵冷笑了一声:“她这次留级是肯定的了,您是不知道她那数学简直差的一塌糊涂,根本什么都听不懂,我昨天发的那份奥林匹克竞赛的卷子,她倒是工工整整都填写了,基本上都是错的。”
“哼,像这种问题学生就该早一点劝退,我就怕这次月考会影响我们班级的总分排名。”
想到这件事儿邢珍珍就满脸发愁。
周亦钱宽慰道:“总算能把这块坏肉赶走了,这次如果四班考了年级倒数后三名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家都理解。”
“吆喝,大家都回来了!”衡阳抱着试卷走了进来。
见到衡阳,邢珍珍端正了坐姿,脸上露出一抹自认为甜美的笑容。
“衡阳老师,你们班今天考的怎么样啊?”
衡阳坐下,喝了一口水:“看整体发挥还不错,你们班呢?”
提起自己班级,邢珍珍变了脸:“别的同学发挥应该都正常,不过那个白浅沫,我看是肯定要进年纪倒数后十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