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下午,一干中央委员们都聚集到了吴川小楼的会议室内,就列宁被刺事件进行了专题讨论。前天才从沈阳返回的宋云桐,刚下火车就听说了这个噩耗,他是对此事件最为敏感的一位中央委员了。
因此会议一开始,宋云桐就迫不及待的向吴川说道:“俄共布的领袖列宁同志被反革命刺杀,在这样的局势下,俄共布是否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去年十月革命的爆发,听说整个俄共布党内只有列宁同志一人主张要立刻武装暴动,其他党的中央委员还想着要同临时政府进行协商,指望着临时政府和平的把权力转交给自己。只是在列宁同志宣布不起义自己就辞职的情况下,大家才同意了武装暴动,就这样还有人在报纸上泄露了起义的详细情报。
今年年初在同德国人进行谈判的时候,也是只有列宁同志极力主张一定要同德国进行妥协,先行消灭国内的反革命势力集团,而其他党的同志依旧不同意,以至于在之后的布列斯特和约上,俄国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我还听说,在苏维埃俄国成立之后,谈及中俄之间的一系列问题时,除了列宁同志、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和捷尔任斯基同志外,其他俄共布中央委员们都认为苏维埃俄国自动继承了俄罗斯帝国的疆域及俄罗斯帝国同满清签署的一系列协议,他们并不支持我们同远东自治领和自由俄国临时政府签订的几项协议,特别是关于中东铁路及临海州的问题。
假如列宁同志因为此次刺杀事件不能再主持俄共布及人民委员会OTg2NTc=的工作了,那么俄共布及人民委员会是否还会坚持列宁同志给我们的许诺?或者说,我们是否还有必要站在一个日后态度不确定的邻国一边,帮助他们去对抗如此强大的协约国集团?”
孟继周等人也是连连点头,显然他们心中存有的担忧和宋云桐是一致的。有列宁的俄共布和没有列宁的俄共布完全是两回事,共和党现在已经成为了俄国革命最大的资助者,自然就去收集了大量的关于俄共布及俄国革命的情报。
假如说协约国内部谁对俄国革命最为了解,那么就只能是共和党了,甚至于比欧洲其他各国的社会民主工党对俄共布都要了解。为了获得中国共和党的支持,俄共布不得不向共和党开放了许多东西,以便共和党能够更好的支援自己。
这些关于俄共布、苏维埃和俄国的情报,不仅极大的丰富了共和党对于列宁式政党组织和这个陆上最大邻国的资料,也让共和党的高层对一些老布尔什维克的尊敬散去了不少。当然,这也让他们确定了吴川的判断,就是只有列宁同志能够带领俄国革命取得胜利。
梁廷栋对于宋云桐的发言思考了好久,都没想好怎么反驳对方,因为就连他也不确定,一个失去了列宁的俄共布还能否把俄国革命坚持下去。虽然他是主张支持俄共布的,主要是看在两国无产阶级应当联合的立场上,但是他也不能把整个东北压上去。
假如俄共布就此垮台了,那么他们想要支持的那个苏维埃俄国就不复存在了,在这个时候不管支援了多少物资、现金给俄共布都是打了水漂。亏钱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临时政府重新归来,那么俄国这个原本应当成为共和党可靠盟友的邻国,很快就会变成协约国对付中国的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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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个时候该如何决断,梁廷栋觉得都应当先听一听吴川的意见再说,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逃避承担决断的责任。倒是背对着窗口就坐的李大钊坚定的对宋云桐的话语反驳道:“不管俄共布能否支持下去,我们也不能抛弃俄国的无产阶级,我认为这没什么可犹豫的。
敢问宋委员,难道在这个时候我们还要对俄国无产阶级落井下石吗?这样做还能叫做世界无产阶级的联合吗?再说了,抛弃了俄国的无产阶级,各帝国主义难道就会放过我们了?我看,这只会更让我们孤立无援。”
朱和中坐在吴川的左手却一言不发,只是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平心静气。倒是孟继周不愿让一个后辈党员这么质问宋云桐,于是开口说道:“李守常同志,你这话未免过于偏激了。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讨论,不仅仅是为了俄国的无产阶级,也是为了保卫本国的无产阶级。
现在是我们不对俄国同志伸出援手吗?当然不是,十月革命以来我们已经支援了俄国同志多少资源了?可俄国的人口超过亿,我们在关外的人口也才不到3000万,我们总不能不顾一切的去援助他们吧?总要为自己留点储备吧?谁敢保证,日本帝国主义就不会在协约国的支持下偷袭我们了呢?
主席,我其实就一个意思,帮人可以,但江浙湖汉北是也不能破家相助啊。这事,还是你来拿主意吧,我们大家的想法也就是这些了。”
在会议室内这些委员们互相争论的时候,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的吴川也观察了他们老半天,老实说他对于梁廷栋的表现是有些不大满意的,在这样的时刻怎么能够有所犹豫呢?这一点上还不如他身边的李大钊了,作为一名新人却毫不迟疑的对宋云桐的言论进行了反驳。
吴川微微起身调整了下椅子,把双手放在会议桌上交叉握着,这才看着众人认真的说道:“各位委员的意见我都听明白了,那么在我发言之前,我想要先请教各位委员一个问题:如果苏维埃俄国倒下了,帝国主义像进攻苏维埃俄国那样进攻东北,我们能扛多久?”
刚刚还群情汹汹的会议室内陡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宋云桐和孟继周都闭上了嘴,大家并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许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想着现在如果从俄国革命中抽身而出,也许协约国也就不会在事后找共和党的麻烦了。
但是这样的心思就无法在这个场合公开的讲出来了,毕竟这只是大家在私下里的合计并不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承诺,把这样的理由摆到桌面上来,显然是不能通过的,特别是在吴川这里。
吴川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各位委员,他直接点名道:“既然是讨论,自然就要搞清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否则我们还讨论什么?和中你是军事委员,你先从军事上面分析一下吧,如果我们遇到苏维埃俄国这样的内外围攻的话,我们能不能扛得住?能扛多久?一定要实事求是的分析,不要和我们打什么包票。”
朱和中看了看吴川,又看了看宋云桐等委员,沉吟了一下后回复道:“如果是苏维埃俄国这样内外交困的局势,那么武器补给上我们大约能够支持2年以上。如果失去了青岛钢铁厂、鞍山钢铁厂和本溪钢铁厂,只能保住长春以北地区的话,那么武器补给估计不会超过10个月。我是指维持当下15个甲等师,27个乙等师和17个东北的民兵师的规模。
如果算上粮食和医药的补给,保存完整的东北那么我们至少能支持2-3年,只剩下长春以北地区的话大概不会超过一年半。
至于兵力上的损耗,20万伤亡以下军队的战斗力下降的不会很多,超过这个数字之后就会很快,因为军中的老兵骨干在这个时候就差不多打完了。
总结一下,如果俄国倒下,协约国各方转头来对付我们的话,那么最好还是抛弃掉新疆和华北地区,把力量集中于东北。不能给协约国以可乘之机。”
吴川也不给其他委员们思考的时间,直接转头向宋云桐问道:“云桐同志你管着革命委员会的钱袋子,东北全面转向战争,财政委员会总有个紧急的支出计划吧,那么我们在财政上能支持多久?”
宋云桐迟疑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如果和周边各国的贸易完全断绝的话,仅仅依赖朝鲜和远东自治领,东北的财政应对全面战争不会超过4个月。不过这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转入战争,如果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
吴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做好战争准备,协约国只要等下去就好,但是我们从平时转入战时的损失呢?这么来回几次,敌人没上岸,我们自己都要垮了。”
宋云桐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吴川这才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我们可以在帝国主义之间反复横跳,帝国主义没这么傻,他们现在无可奈何,是因为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已经激烈的无可化解了,才不得不缓和了次要矛盾,紧紧抓住主要矛盾。
什么是主要矛盾,德国挑战英法所建立的国际秩序,就是帝国主义当下的主要矛盾。我们再怎么和英法纠缠,也不过是为了中国的独立,撼动不了英法所建立的全球秩序。但是德国的挑战不一样,一旦德国的挑战成功了,英法就全球秩序就要被德国所取代了。
从辛亥革命走到今日,我们的这点小小的发展,都离不开这一国际主要矛盾激化所带来的涟漪效应。但是随着欧洲战争的结束,英法对德国的矛盾将会得到缓和,于是英法试图恢复战前秩序的矛盾会迅速上升。
就目前来看,妨碍英法恢复战前全球秩序的矛盾也就那么几个。第一是他们同美国之间的矛盾,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极大经济利益的美国,显然是不会甘心继续当英法的小弟的,他需要在国际社会中发出更大的声音,但对于英法来说却是难以容忍的,他们耗尽财富和鲜血把德国人打趴下,可不是为了让美国登临宝座的。
第二是英国同日本之间的矛盾,作为这场战争的受益者之一,日本的势力已经从日本海扩张到了爪哇海和太平洋中部,甚至于日本对于印度洋也是蠢蠢欲动。印度洋是英国全球秩序的核心,英国人是不可能让日本人蹲在自己的金库门外的。
第三就是英法同我国的矛盾,这一矛盾很简单,他们希望继续奴役我们,但我们不是印度大陆,不可能接受这样毫无逻辑的呓语。
第四个就是全世界资本主义国家对于苏维埃俄国的敌对,这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什么不可调和,因为共产主义要求消灭私有制,没有了私有制也就没有了资本主义,一方的诞生以另一方的死亡为开始,这就叫不可调和。
在经历了这样的四年大战后,不管是底层的民众,还是帝国主义的统治者,对于列强内部之间的战争应当会更加的谨慎小心了。因此我判断,英法应当不会如战前那样去逼迫德国的方式去逼迫美日,他们应当会坐下来谈判以取得帝国主义内部的妥协。
一旦帝国主义内部达成了妥协,那么英法要解决的主要矛盾就剩下了两个,消灭苏维埃俄国和重新把我国变为帝国主义的公共殖民地。对于像我国这样一个以农业为主,且又无一支强大海军的国家,帝国主义的入侵成本是很低的,因此我们不能指望帝国主义会发善心放过我们。
他们之所以还对我们和颜悦色,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解决掉苏维埃俄国这个更重要的敌人。想一想吧各位同志,当今世界的人口还不到二十亿,我们占了世界的四分之一人口,加上俄国的人口,我们两国人口就占了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
日本、美国加上英法也才是中俄两国人口的三分之一强,但如果我们失去了俄国,让他们获得了俄国,他们就多了1亿5千万人口,而我们就少了1亿5千万的盟友。
不管站在那个角度去看,现在我们支持苏维埃俄国都是在帮助我们自己。留住这1亿5千万的朋友,总比多了1亿5千万的敌人要好吧?
而只要苏维埃俄国存在一天,我们不仅不用担心北方和中亚方向的安全,帝国主义也不可能越过苏维埃俄国先对付我们。因为他们不蠢,他们也会算账,让近5亿人口倒向苏维埃俄国,他们就更加没有胜算了。
最后一点就是,只要帝国主义不放弃奴役我们的念头,我们就不可能同帝国主义达成和平。虽然现在我们还能利用帝国主义控制的海上航线,但是一旦双方翻脸,我们就要做好海上航线被阶段的预案。
经过这几年的工业建设,我相信大家对于如何工业化也应当不陌生了。工业化其实很简单,抓住三点就好:资本、原料和市场。经过了几年的积累,我们的资本已经不像七八年前这么缺乏了,至于市场么,5亿人口的工业化过程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所以真正困扰我们的还是工业原料问题,虽然我国出产了许多资源,但是相对我国的人口和世界各地的矿产资源相比,我国的人均依然不足,富矿资源也太少,特别是缺乏石油和橡胶。但是如果能够同俄罗斯合作,那么至少我们就可以解决掉许多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