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英国公使朱尔典和美国公使芮恩施共同向革命委员会的驻京代表正式提出了一个建议,由英、美作为调停人,调停中俄之间存在的一系列问题。
芮恩施在私下对王葆真则如此说道:“虽然我不是很理解威尔逊总统当前的外交立场,但是美国政府今次对于中俄之间的一系列纠纷的立场是确定的。
我们依然是革命委员会最为真挚的朋友,但是美国政府无法接受俄国在当前退出战争,因为这将会令美国承担起更多的战争责任。对于本就对美国加入这场战争而分裂的美国民众来说,将会导致更多的反对参战的民众出现,这对威尔逊总统所领导的政府是不利的。
此外,俄国的革命导致一个民主政府的上台,对于美国民众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参战理由,参加这场战争就是在对抗专制帝国捍卫民主政府,因此我们也不希望因为革命委员会的关系导致当前的俄国临时政府垮台。
所以,我们希望革命委员会能够稍稍做出些让步,让俄国临时政府能够存在下去,并为这场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
王葆真不敢怠慢,立刻把芮恩施代表美国政府的表态传回了哈尔OTg2NTc=滨。5月1日,他收到了哈尔滨的来电,随即便向英、美公使馆回复,革命委员会愿意就中俄之间存在的一系列问题进行谈判。
5月2日上午,在英国公使馆内的一间客厅中,代表革命委员会的王葆真、张寿真和获得了俄国临时政府授权的俄国公使库达涅夫,在英、法、美公使的见证下,进行了第一次会晤。
作为1916年上任的驻华公使,库达涅夫对于国内发生的这场革命其实是没底的。现任的外交部长米留可夫是立宪民主党领袖,一名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但是他畏惧革命,在临时政府成立后提出了保留俄国的君主制度,试图用立宪君主制来保证新政权的稳定和合法性。
但是彼得堡刚刚爆发的四月危机,已经让米留可夫的政治生命宣告终结,这位担任临时政府外交部长不足2月的立宪民主党人将不得不辞去现在的职务。而导致米留可夫下台的原因,就是这位新外交部长试图“将战争进行到胜利”的主张。
库达涅夫觉得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荒谬了,临时政府如果不能获得英美的政治和经济支持,即便退出了这场战争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但是为了获得英美的支持,临时政府就必须将战争坚持下去直到获得胜利。但是这样一来,革命的俄国人民又不愿意接受,临时政府现在就要垮台。
现在的临时政府就像是走在悬崖之间的一根钢丝上,向左向右都将会摔下深渊。因此库达涅夫根本指望不上临时政府能够给他什么助力,只能全然听命于英、法公使对于自己的指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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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革命委员会就接管中东路和滨海省的事件进行谈判,老实说库达涅夫并不觉得现在是谈判的时机,作为一名俄国外交官,库达涅夫很清楚俄国侵吞远东疆域时采取的各种手段并不符合道义。因此想要在谈判桌上获得有利的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能够支持俄国远东领土的合法性只在于俄国的武力而不是什么国际法。当俄国因为领土问题走上谈判桌时,也就意味着扩张行动的失败。
因此,革命委员会虽然强行接管了中东路和滨海省,库达涅夫也没想过要同中国人进行什么谈判,他除了口头上的抗议之外,就是在拖延时间。
库达涅夫很清楚,假如临时政府不能迅速做出军事还击的话,那么就表明俄国当前已经没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夺回中东路和滨海省了。那么就只好等到战后,等到俄国能够把力量用于远东,并借助协约国整体的力量,迫使中国人交出中东路和滨海省了。
只是他没有料的是,法国在西线发起的春季攻势会打的这么惨,差点就让法国也爆发革命了。短时间内,西线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而意大利方面的攻势也是死伤惨重,协约国试图在1917年结束战争的希望已经不复存在。
于是英法对于临时政府的政治压力顿时加江浙湖汉北强了,临时政府必须在东线发起一次相当规模的进攻,表明自己不会同德国媾和的决心,才能获得协约国的继续支援。而想要俄军在东线发起这样一次进攻,就需要大量的物资,在德国再次开启无限制潜水艇战后,这些物资显然不可能来自海上了。
这样一来,控制着中东路的革命委员会就拿住了临时政府和协约国的命脉。在沙皇退位之后,革命委员会就停下了大部分贷款物资的输送,要求临时政府必须要先解决中国和帝俄之间的一系列政治、外交、经济悬案,方可恢复贷款物资的供应。
临时政府当然不肯按照革命委员会的意思去解决悬案,中俄之间的悬案之多,估计没有一两年的谈判是不可能有什么初步结果的。一两年,临时政府的坟墓上都要长草了。
因此临时政府很快就通过了外交,联合协约国向革命委员会施压,试图让革命委员会恢复物资供应,但是之后又爆发了革命委员会强行接管中东路和滨海省的事件,这就使得事情更加的复杂化了。
不过在四月中下旬时,库达涅夫心里还是有底气的,不仅英法日等协约国站在了俄国一边,斥责革命委员会出兵进入滨海省是战争行为,就连美国人也不得不出声表示支持临时政府有权维护自己在远东的合法利益。
因为国际上的联合施压,加上革命委员会出兵河南的行动也激怒了北洋集团,因此北京政府及中国的舆论对于革命委员会出兵滨海省,一度是持批评态度的。至于中东路,因为有着霍尔瓦特的邀请和俄国护路军的过激行动,协约国方面认为革命委员会的接管行动不应受到指责,但是他们反对革命委员会就此把中东路占为己有的后继行动。
但是英、法、美政府的立场随着法军在西线的进攻失败和前线军队的革命倾向发生了转变,在中国不肯派出劳工支援英法之后,协约国只能增加了对于中国的采购,并向中国开放了一些技术。这种海外采购的方式虽然解决了协约国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也使得协约国海上运输的压力再一次增加了。
中国人的造船技术和产能虽然还不及日本,但是在革命委员会的协调下,在制造商船的能力上已经渐渐接近了日本。特别是战前中国对于炼钢产业和轧钢设备上的大笔投入,使得中国的钢铁产能及船用钢板的产量都已经超过了日本。
比如鞍山钢铁厂将会在六月份完全建成,预计到明年二月份,鞍山钢铁厂就能够达到设计产能。到时光是这一家钢铁厂就超过了全日本的钢铁产能还有余。
此外,中国人还拥有着大量的铁矿山,除了东北、河北、山东、长江沿岸及海南岛外,中国人还在智利、马来半岛购下了数座矿山。
特别是智利的铁矿石,现在已经成为了美国太平洋沿岸钢厂的最大供应商。也正因为如此,本年4月美国政府宣布钢铁禁止出口的同时,却和革命委员会达成了豁免条件。中国将会以智利铁矿石对美国的出口数量,换得美国钢铁厂向中国出口钢铁及成品的许可。
而在制造商船的能力上,中国人完全吸收了美国造船厂的经验,并加以创新。首先是流水线施工和定型生产,虽然是美国船厂的设计图纸,但是中国人采用了标准化再设计,只制造两类主要货轮的船型。这就使得中国人的船只建造速度不断的上升,而成本却在不停的下降。
这种引用美国大规模生产的工业思路,在维克斯级驱逐舰的建造上发挥了惊人的成果。葫芦岛造船厂已经可以在35天内完成一艘维克斯级驱逐舰的下水了,虽然加装武器系统还需要45天,不过这主要还在于中国人对于舰炮生产能力上的落后。
因此,为了对抗德国人发起的无限制潜水艇战也好,还是希望尽快把中国的力量引入到协约国一方也好,协约国现在对于中国的人力、钢铁、船只及其他工业产能都充满了兴趣。只不过除了人力之外,其他资源现在都在革命委员会的掌握之中。
于是,原本站在俄国这边反对革命委员会出兵滨海省的英、法、美,突然觉得革命委员会的行动也不是毫无理由的,中俄之间的问题应当和平解决,而不是成为另一场中俄冲突的开始。
临时政府无法在这样的局势下拒绝协约国和美国的要求,只好指示库达涅夫去同中国人进行谈判。但是,库达涅夫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底限到底在哪,因为即将下台的外交部长并没有给他什么明确的指示,只是要求他尽快让革命委员会恢复对于俄国的物资输送,但不能在文字上给予中国人任何承诺。
显然,临时政府试图先通过恢复前线的战斗来赢得盟国的信任,维持住临时政府的地位之后,再慢慢和中国人算账了。但是这对于库达涅夫来说,就是一个送命题。在这场谈判中他要是不做出承诺,就可能得罪盟国;要是做出了承诺,那么事后也许会被临时政府推出来当替罪羊,以平息国内的不满。
怀抱着这种进退两难的情绪,库达涅夫对于这场谈判是完全不看好的。因此在第一次会晤时,他就先行指责了革命委员会一通,要求革命委员会先从滨海省退兵,再讨论中俄之间的悬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