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木部领事的汇报,大岛义昌甚为不解的问道:“没有俄国人在背后的支持,革命委员会不可能发展到现在的程度,而他们也无可能获得这么多武器装备。
但我有一个疑问,俄国人煽动起中国人的反帝情绪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在一两年前,东北民众最为痛恨的不就是俄国人吗?俄国人难道不担心,他们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掉头先对付他们自己吗?”
木部领事和其他军政人员都没能回答大岛都督提出的疑问,倒是跟随着大岛都督出巡的关东都督府外事课长松冈洋右,此时倒是出声解释道:“根据驻哈尔滨领事川上的分析,俄国人其实是采用了我们当年扶持中国民族主义者实施拒俄运动的办法,扶持革命委员会来发起南满的排日运动。这有可能是第二次日俄战争的先兆。
不管怎么计算,中国人都是无法单独对抗日本帝国的,因此俄国人现在掀起中国人的反帝情绪,实际上根本不需考虑什么后果。当中国革命者在帝国陆军的打击下土崩瓦解的时候,就是这些中国民族主义者向俄国求援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俄国就会再次变为中国满洲的解放者,从而再次占据整个满洲地方。
民族主义,不过是俄国人用来治疗松散的中国人的一剂猛药。毕竟中国人和帝国陆军对峙越久,俄国人才能用最少的消耗赢得最大的利益。而且中日双方之间长久的僵持,也将增加俄国派兵远东维护东亚安宁的正当性…”
原本对于松冈洋右的第二次日俄战争即将爆发分析不屑一顾的大岛义昌,此时终于半信半疑了起来。当初日本挑起对俄战争的借口,不正是为了保卫中国主权和领土的完整么。以俄国人的性格,很难保不以同样的理由挑起对日作战。
虽然日本是英国的盟友,也算是协议国的外围成员,但是在法、俄眼里,日本依旧不过是一个黄皮猴子组成的政府罢了,并不能算作是他们的盟友。
如今欧洲的形势虽然紧张,但紧张的是德法关系,而不是俄德关系。只要俄国在东方动员的力量不大,那么英法就会为了安抚俄国而默认现实,也就是出卖日本的利益。就如之前英国迫使日本从南满撤兵时就威胁过,假如日本试图独占南满就会失去国际社会对于日本的同情,那么下一次日俄战争中日本将会承受重大损失,比现在日本从南满撤离受到的损失要大的多。
大岛义昌思考再三之后,终于向高山公通少将问道:“那么现在南下的北满革命军有多少力量,兵力分布的地点,已经收集了多少情报了?”
高山公通少将起身走到会议室一侧,拉开了笼罩着墙面的绸缎帘子,露出了一张颇为精细的满蒙地图。他拿起一旁的细木棒指点的地图说道:“由于满铁以中立立场拒绝了向革命军和清军提供铁路运输服务,因此北满革命军从哈尔滨南下到长春的速度非常迅速,几乎一个晚上就能向长春运一个半团的人员武装和数百吨军需物资。
但是在白天,几乎看不到哈尔滨南下列车上有军事部队,这使得我们很难摸清楚革命军的部队番号。所以我们现在能够掌握的关于北满革命军的军事情报大致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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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宽城子车站北面,即长春北郊中东铁路二道沟站界内,革命军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军营。营帐周围划有警戒线,禁止非革命军军事人员任意通行。这一军营内驻扎的,是原二十三镇和奉天第二混成协的起义人员,据说已被重新编制为3团人马。
这个军营的位置和我独立守备队所驻扎的西大营隔铁路而相望,因此我们给之起名为长春北大营。革命军北大营的驻扎兵力远远超过了我西大营的兵力,一旦冲突起来,恐怕我们占不到什么胜算。
另外,在长春老城内,革命军还驻扎了两个团,查其番号为第七团和第十一团,应当属于国民革命军第二师序列,该师前任师长原为革命委员会下属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朱和中兼任,现在则由军事委员会总政治委员梁廷栋代管。
除了以上五团人马之外,长春南岭和长春东南方向的响水又各驻扎了一、两团人马。又革命委员会不仅恢复吉长铁路的建设,还在修建从长春往郑家屯方向的军便铁路,这条路已经修到了中点八屋屯附近。
革命委员会还招募了大量民工,修建了从长春到四平和铁路平行的简易公路,路宽约米,现在已经从长春修到了郭家店,距离四平不到50华里。距离公主岭东面24华里的朝阳坡,不仅是这条长平公路的指挥中心,还是革命军打算用作南下运输军需的兵站位置。
革命委员会不仅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的房子,也正在挖掘壕沟建立防线,此处驻军前期为一个连,到昨日已经增加到一营。
东南方的辽河航运枢纽和进入蒙古的交通要道郑家屯,已经为革命军所占据。从奉天城外败逃的二十镇、三镇等剩余人马就在这里同革命军汇合,据说张绍曾、吴禄贞已经带着一批军官前往哈尔滨,去同革命委员会的主席碰面,预备接受革命委员会的整编了。
四平是吉林南大门,虽然车站附近的街道在我独立守备队控制之中,但是限于兵力和附属地规模的关系,我们并不能占据四平地区的要点,也就无法真正的控制住这一北上门户。
革命军于昨日凌晨抵达四平郊外,在我独立守备队的阻止下未能进入四平街道,随即在西郊的一个屯子周边布防。北洋军前锋于中午时分抵达四平,双方约在午后交战一次。此次进攻以北洋军的大失败而告终,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北洋军的轻敌和革命军装备的优良…
至于吉林东面地区,革命军已经占领了四平东面西安县到梅河口一带,并继续向奉天东北地区的通化、大苏河地区进攻。由于奉天东北地区并没有什么抵抗力量,革命军只需要少数兵力就能控制该地区,我们同样难以判断这路部队的具体人数。
总而言之,根据我们的估算,北满革命军南下的兵力约14-16个团之间,主力放在了长春-四平-郑家屯这个区域内。他们试图以军便铁路和简易公路为纽带,在这一地区构筑成一个三角防御区。这说明北满革命委员会,短期内并无南下和清军决战的想法,他们试图先在吉林站住脚,然后再向奉天进军…”
关东都督府参谋长福田雅太郎看了地图半天后,突然双手抱胸说道:“这个防御阵型虽然很不错,满铁以东的山脉丘陵区不适合大队人马行军,假如清军选择从东面进军,就等于是把侧面和后路交给了革命军。
因此假如我是清军的统帅的话,也必然是要选择从平坦的满铁西部平原开始正面突破。但是这个防御阵型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满铁就是最大的破绽。只要我们给与清军帮助,清军就无需担忧后勤,直接集结重兵进攻长春。
布置出这样阵型的军官肯定不是一个傻子,他必然是要保证满铁不能被清军所利用。那么他阻止清军使用满铁的保证,究竟是什么?”
南次郎参谋却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正面宽度超过150华里,纵深几乎达到400华里的防御区?你们是不是太过高看北满革命军,不,是支那人的组织能力了?
就算是日俄大战中的俄国人都没能建立起这样广阔的防御地带,哪怕是受到他们支持的支那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精密的组织计划能力。假设他们拥有这样的能力,也不用布置什么防御区,直接攻入关内就可以奠定胜局了。
就算是北洋军也不可能挡住有这种组织能力的军队的,那么他们在这里设置这么精密的防御区作什么?难道是想要向我国开战吗…”
南次郎的话语曳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了刚刚外事课长松冈洋右的分析。假如俄国人确实是想要扶持中国人对帝国开战的话,那么这个防御阵型就说的通了。在短时间内,北满革命军就能把长春到四平的侧翼防线变为向这段铁路进攻的正面攻击线。
一向和南次郎没有共同言语的福田雅太郎,却第一次赞成了这个部下的无心之语道:“确实如此,南参谋总算正确了一次。
先切断了四平,然后敌方主力从长春往南压迫,动摇我坚守公主岭的决心。当我们放弃坚城南撤时,就有可能被敌军围困于公主岭和四平之间的狭窄地区。一旦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帝国在满洲的力量就会陷入混乱。有资格指挥南满剩余部队的高级军官们,可都在这间办公室内。”
南次郎没顾得上回嘴,只是看着地图皱着眉头说道:“北满的革命党是不是疯了?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能力消灭我们,光是在朝鲜我们就有两个师团作为后援。他们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俄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