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进城的时候慕容傀就见识了建业城的万人空巷,他知道如今一门之隔的华林园一群青年才俊正在荼毒满园子的花朵,倾慕及第士子的女郎们所经之处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不过慕容傀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伤感自家的阿奴竟然也大到喜欢看美男了,他喊了回去:“华林园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一群娘们儿唧唧的男人。阿奴,下来,阿爷给的东西全天下独一无二!”
曹姽伸了伸脚,踩不着地,抽噎着道:“我下不去。”
慕容傀便伸出猿臂,那是一双可拉三百石强弓的力臂:“那就跳下来,阿爷接着你!”
这父女俩的对话实在是不符南人之风,可惜台城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果然慕容傀话音才落,树上的曹姽竟一丝犹豫也无,如乳燕投林一般坠入慕容傀怀里。
做父亲的顺势举着女儿转了两圈,转眼就让曹姽尖叫着破涕而笑。
待曹姽双脚落地,不知何时脖子上已挂了颗圆滚滚、白溜溜的物事,曹修和曹婳也大奇,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便凑过来看。
慕容傀摸着曹姽的头,甚至是带着丝讨好的意味道:“你们都没见过,此物名白狼睡,乃是辽东白狼王的眼珠!前些日子我听说阿奴被邪画摄了魂,因白狼睡有辟邪神效,便入单单大岭找到了那只白狼王,着实好一番恶斗,才以白蜡封存制了这颗独一无二的白狼睡,给阿爷的小阿奴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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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高玉素半夜一个激灵惊醒,冷汗沁湿了薄薄的寝衣,衣下空荡荡,腿间一片冰凉。
她情不自禁地合拢双腿,抱着身子抖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来,慢慢适应了这怎么也穿不惯的汉人内衣。想到有人传说燕王今日已入建业,她又紧绷起来。
她也曾如台城里的曹婳、曹姽一般,是高句丽王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
时值汉室崩落,天下数分,高句丽曾与曹魏联手屠灭自立为燕王的辽东太守公孙渊,然曹魏不久即被司马氏所取代,纷纷乱乱又是数十年,魏复代晋,却只得江左一地偏安。高句丽美川王认为时不我待,率三万军队入侵玄菟郡,又攻克乐浪郡、带方郡,一时成为东北不可忽视的强大国家。
因曹魏正朔自顾不暇,匈奴北汉国无意东北,美川王不顾臣下阻止,意图趁胜追击打压辽东慕容,于次年袭取辽东郡西安平,俘虏八千人,且西安平乃是进出鸭绿江水路的咽喉之地,高句丽借这一仗狠狠遏制住了这处要塞。
美川王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大获全胜之下,便恩封儿子高邑珠为辽东郡公,女儿高玉素做了乐浪公主。
可高玉素这乐浪公主的位子还没有坐热,慕容傀随即起兵报复,美川王分兵五万驻守三面悬崖的北道关马山城,自己则依恃天险,带了少量兵马据守南道。
他万万没料到,慕容傀带了四万大军从南道猛烈进攻,美川王全线崩溃,被慕容傀部下活捉。
慕容大军乘胜追击,攻入高句丽首都丸都城,美川王妻母皆被俘虏,唯其子女逃窜往乐浪。
燕王慕容傀发了高句丽的王坟,缢死美川王,缴获高句丽累世的财富,俘虏男女合计五万口,将丸都城一把火夷为平地。他也不派兵追击高句丽的后人,只下令原地驻扎,命人将美川王的尸体缚于马后,天天雷打不动地绕着丸都城的断垣残壁跑三圈。
未过十天,悲愤的高邑珠便带着汉江以南的三韩盟军杀回来,意图夺回自己父亲的尸体。
守株待兔已久的慕容骑兵们早就等着这一遭,五万大军一路驰杀,高邑珠所带的高句丽余孽和三韩的那群还披着兽皮的野人,被鲜卑铁骑踏成了肉泥。
慕容傀一路所向无敌地冲到了这块土地的最南边,他将残余的高句丽人及三韩原住民迁移到辽东,总计约六万户二十万口,极大地壮大了慕容鲜卑的实力。
在高句丽被虏获的经营十几代的倾国财富之外,遗民还献上了有高句丽第一美人之称的美川王仅剩的骨血,高玉素如今已被剥夺了公主封号,一身缟素地被送到慕容傀面前。
才下战场的男人,身上有股挥之不散的浓重的血腥味,提醒旁人他是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最终胜利者。
高玉素脸色惨白,想吐吐不出来,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害怕死亡,男人的脸隐在铁叶所编的头盔之后看不分明,然后他令人将她带下去换衣服。
她被随行的侍人刷洗干净逃难的风尘,长了虱子的高丽皮袍和连档外裤被投入火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高玉素被老奴隶粗糙的手抓着套上汉人的右衽短衣,下着十二幅间裙,里头只有类似绑腿的胫衣,胯下中空,连腿都迈不开。
高玉素被人推搡着进了大帐,烛火昏暗,她倒在褥子上,裙子被高高掀起盖住了脸,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昏死过去才好。
有冰凉的泪水滑入发鬓,高玉素拿袖管抹抹眼泪,下意识地摸到肚子上:十年了,或许这次自己可以有所作为,那两人联姻之时,可是昭告天下别无他子的。
有小黄门在漏夜匆忙入了建业燕王府,笑眯眯朝草草梳妆的高玉素道:“女郎,这便随我去见燕王吧。”
慕容傀将曹姽一路扛着回了含章殿,看她在大虎小虎的服侍下用饭梳洗,又把她抱到榻上,亲手给她换衣。
他大手扒拉下曹姽脚上一双小皮靴,皱着眉就往边上一扔:“都说江左豪富,这皮忒差,改日阿爷给你硝制一双女娃娃的小鹿皮靴。”
曹姽被他挠着脚心,顿时“咯咯”乱笑缩到榻上,这时光如此珍贵,让曹姽笑着笑着突然莫名悲伤,便吊在慕容傀的脖子上不肯下来。
慕容傀无奈只好斜倚在榻上,拍着女儿的背问道:“阿奴,你睡不着?”
“那阿爷给我讲故事可好?”曹姽哽着嗓子撒娇道,突地想起胆敢把原属于自己的金步摇戴在头上的高玉素,委屈便全然不见,只余愤怒,便故意问道:“就说说阿爷是怎么认识娘亲的?”
慕容傀难得迷茫地“啊”了一声,方才笑道:“你这小鬼头,怎的想起问这个?”
他换了个姿势,将曹姽搂在怀里:“阿爷当年在鲜卑失势,被庶出大哥屠尽满门,妻室儿女无一幸免,只好带了几个亲信连夜奔逃,投奔幽州都督王浚。王浚早年靠鲜卑铁骑抵挡匈奴人,颇有些战绩。时值北汉大将石匡诈降王浚,王浚不敢得罪战所披靡的石匡,又轻信他有归顺之心,便开了城门接受了石匡几千头牛羊的献礼。”
曹姽听得有趣,一跃而起跪在榻上道:“那石匡带了几千头牛羊,出手阔绰,心意实足啊!”
慕容傀闻此幼童稚言大笑数声,摸了摸曹姽的头:“傻阿奴,幽州城才多大,几千头牛羊把城里堵得严严实实,让驻兵动弹不得,王浚岂不是只能等死?然王浚身边有个年纪轻轻的谋士韦南,见主公不听劝解,便暗暗传令下去让幽州城每家每户挖出又深又广的地窖,只要把牛羊驱赶进去,就尽归这家所有。又调集了两百人的强弩守在城门上,待石匡领人进城,开始大肆劫掠,这才令伏兵出击,驻兵也未因牛马阻塞,立时进行反抗。王浚因这谋士大难不死,幽州城安然无恙,石匡逃窜时被暗箭射中腰腹,好几年都不能恢复元气。”
这故事听得曹姽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段旧事,可她也不免疑惑:“这事儿又和娘亲有什么关系?”
“听阿爷慢慢说来,”慕容傀突然柔和一笑,显在他那张硬朗粗蛮的脸上甚是怪异:“这世上就是那么一物克一物,汉人拿匈奴人没办法,匈奴人又拿鲜卑人没办法。后来石匡派侄子石龙数次报复,都被你阿爷我打了回去。可那韦南却说你阿爷我只是蛮人之勇,不懂何为运筹千里,我心想你这唇红齿白、娘们儿唧唧的男人上不了战场,只配拿着麈尾指手画脚。”
“结果他旋即就露了一手给我看,那日匈奴前锋头上铁盔足厚一寸,他就站在城头上射而洞之,你阿爷我自负便捷弓马、勇冠当时,也不过如此了。”慕容傀说完这段,曹姽便知这神射之人定就是自己母亲曹致。
“那人就是娘亲对不对?”曹姽的睡意已经全消,情急之下揪住了慕容傀的衣襟。
慕容傀被曹姽的没轻没重弄得咳嗽了两下才道:“英雄惜英雄,你阿爷我心服口服,就想与这韦南结拜为兄弟。结果他约我至家中,问我想不想开创不世功业。阿爷自然想啊,然后这假男人便做了真娇娥,说自己乃魏武帝后人,阿爷本不信,可这女人拿出了传国玉玺,实在由不得人不信。翌日她便说服无子的王浚收我为义子,赠与人马助我打回辽东,还被朝廷封了鲜卑大单于、辽东郡公。”
“所以这只是娘亲的第一步,”曹姽对东魏的来历如数家珍:“适逢北汉攻破洛阳,俘虏晋帝,娘亲借鲜卑之兵截掳意图南渡的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及兰陵萧氏,并入建业,手刃时任扬州都督的琅邪王司马睿。至此,流离的曹氏族人已在江左经营五十一年,终得司马氏覆灭,扶助娘亲登基称帝。”
只是曹致本为女儿身,坐稳这帝位实属不易,她会一直需要自己,慕容傀沉吟半晌,方才又给曹姽盖了被子:“好了,时辰不早,阿爷既然给你说了故事,你也要好好睡觉。”
曹姽看着面前虽已快年近五十,却依然如壮年人的父亲,不由就想起他两鬓斑白从辽东赶回来的模样,怒斥自己为帝无德、为母不仁,败坏了母亲十数年的心血。
今朝再听前事,只觉得自己无脸再见父母。
她便钻入被中,须臾又觉得不舍,看慕容傀并未离去,而是想看自己入睡,一时心底柔软,便细着声问道:“阿爷,你会永远对阿奴这般好吗?”
“会的,”慕容傀给她掖好被角:“只要你永远是阿爷的小公主。”
曹姽心中各种情绪翻涌,只得暗暗放缓呼吸,听到慕容傀离去才翻身坐起。
大虎、小虎见公主仍未睡着,连忙上前询问是否身体不适,曹姽令她们二人退出内室,留自己清净,一边心忧阿爷可能此时已出台城,回燕王府探望高玉素那个贱人了,他怎么可以放着母亲不管?
这样一想,曹姽越发不甘心,母亲以女子身临朝,乃是旷古的第一人,这样的妻子该是全天下男人的梦想,可是父亲身边为何还要留着高玉素?
她身随心动,禀着前世记忆,偷偷开启了为帝后才知道的建业台城内的密道,密道久未经人使用,泻出一股浓浓的霉味,令得曹姽手上的烛台火焰都动了几动,险些灭了。
曹姽定定神,步下台阶,按照方位往西边岔道而去,第一个入口便直达显阳殿的内殿,那里果如之前的每一晚一样都寂静无人,让曹姽不由恨得咬牙,但她仍然决定继续碰碰运气。
她便原路折返,又往南边而去,那里是整个台城的中枢,太极宫式乾殿,国家祭祀和议政的重要地方,两侧东堂和西堂更是军机要地。曹姽晓得自己此行将极冒风险,却仍挨不过心中不忿,她知自己勤政的母亲这时必定还招了尚书台的俊才商议国事,父亲有极大的可能不会出现在那里。
曹姽小心地将烛台留在密道深处,借着映射而出的光线小心地走上出口的台阶,将东堂内掩饰密道的围屏推开些,这时“啪嗒”一下的响声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支紫毫小笔从金丝楠木的案台上滚下来,落在锦石地上画出一道深深浅浅的墨迹。
慕容傀就站在案台前,高大磊落的身形几乎将曹致严严实实地遮在身前,曹姽不敢探身看不分明,却见母亲腰间露出一角红色心衣,随着烛火的摇曳,那勾人的一角在玲珑脐眼上一起一伏,似是重重衣物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拱动,登时让曹姽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领悟来。
☆、第九章
江左建业的东魏朝廷,目前仍是北渡及土著豪门的天下。
曹致因身为女子的先天弱势,不得不仰赖他们的支持,她偶尔回想起承德初年那场叛乱,至今仍心有余悸。
然曹致岂是为人所制之君,她毫不吝啬地将丞相之位许给王谢豪族众人,却又力排众议开设常科,设立尚书台招贤纳士,将皇帝的权利尽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朝中凡是上书及草诏都要经过她的心腹之手,曹智凭借着尚书台牢牢扼住了内廷外朝的咽喉,王谢等族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只是君臣间的斗争尚未激烈到要摆在明面上。
尚书令之职如今空缺,尚书仆射薛令暂代其事,此人为承德五年常科第一榜进士科头名,出身微寒,得曹致青眼时已年过三十。
此人虽已不是青葱少年,却仍是五官清隽、朗朗若风,此时他从掌管边疆及胡人事宜的客曹张淼手里接过一份秘密奏疏,呈给曹致道:“这是康乐公一月里的第三封奏疏。”
“康乐公甚是急切呐!”曹致眼光掠过奏疏内容,与前两次大同小异,便未接,示意薛令就放在案首:“也难怪,自朕登基,他驻守秦岭大散关已近十年。”
“蒙陛下厚爱,康乐公领征南大将军,都督雍、荆、益三州诸军事又领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只是十年来秦岭无战事,他这是怕有负圣恩。”薛令如实回答:“如今成都王李雄因头顶生疮而死,身后不立子而立侄李班袭爵,康乐公密报其子李期借奔丧之名害死了李班,自立为成都王,得势之后重用庸才、朝政混乱。如今巴郡情势不稳,正是我东魏的好时机。”
曹致却自有成算:“既然李期不是个能成大事的,那就看看他能把巴郡糟蹋成什么样子。既然已经等了十年,朕也不在乎多等两年。”
薛令觉得陛下所言未尝没有道理,天下形势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更好的时机。
然而康乐公久经沙场、经验老道,其驻地北靠秦岭,秦岭之外就是南北的缓冲之地,自古兵家必争的关中险要。
而驻地面西则是富甲天下的巴郡,他在那处经营十年,他说时机已到便是有极大的把握,听他之言也是一种极为稳妥的作法。
薛令还欲多言,在廊下侍候多时的黄门蔡玖,终于觑着空在门外尖细着嗓子通传道:“陛下,燕王求见。”
这尚书仆射等人不由尴尬,陛下是万乘之尊,然毕竟是女儿身,燕王见她既是国事也是家事,他们这些外臣亥初还在宫中议事,被燕王撞见颇为尴尬。
二人便匆匆告退,曹致也不便挽留,薛令却还是在出门时与不耐烦等待曹致宣招的燕王慕容傀打了个照面。
薛令觉得自己一定没有听错,燕王在他们施礼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冷的轻哼。这些读书人自来面薄,晓得面前人脸色不悦,便尴尬着脸逃也似的告退。
慕容傀金刀大马地随意拣了曹致下首的一个圆墩坐下,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讽刺:“你喜欢那样的?”
“你若是要说他们娘们儿唧唧,”曹致落笔疾书未停:“那你可以走了。”
这点小阵仗自然赶不走慕容傀,他大大咧咧站起,随意扫了一眼案台便道:“康老儿终于坐不住了,难为你还要彻夜不眠,寻思如何安抚他。只是这康老儿不知,他的陛下就算有攻入巴郡的决心,却未必有命他入蜀的信心。”
自古蜀地就是一块得天独厚的肥肉,入蜀的将领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在地杰人灵、凭天之险的巴郡做一方豪强,何乐而不为。因此即便康乐公乃是曹氏一门的恩人,曹致也要慎之又慎。
“就算不是康乐公,但也不会是你。”曹致正待搁下笔,起身活动因为长时间跪坐而僵硬的身体:“鲜卑人可以在北方称雄,却在深山树林里一无是处。”
慕容傀一步跨上前去,握住曹致的手腕,女帝细指所夹的紫毫笔因这意外之举而掉落,一声折断的脆响惊得卧在曹致的脚边酣睡的衔蝉奴滚到了一边:“你若要借鲜卑的兵,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曹姽突然轻笑一声,她眉眼无甚出奇之处,慕容傀当年初见她时,曹致尚是一个清秀的翩翩少年郎,然若为女子,清秀二字便有些乏味。
可她眉宇间英气凛凛,眼神顾盼似有不可摧折的意志,慕容傀常觉这样倔强的曹致总要令两人之间折掉一个才甘心,却又被她这难得的一笑所迷,只见她斜睨着眼似是挑衅般问道:“莫非你真不借?”
就这山间清溪淙淙般的一声轻笑,轻盈若鸿羽挠在人心上,瞬间便令慕容傀激越起来,控制不住便将曹致压在案几上。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粗粝的手指已滑如游鱼般窜入系结的上衣,情浓万分地抚着那处紧滑的腰腹,僵立片刻方徐徐喘气道:“致儿,你可知道,我每趟回辽东都是为了征战,哪次不是血里搏杀、拿命去拼的胜绩,可是只要下了战场,我就亢奋得满脑子都是你。可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叫着‘致儿、致儿’,任自己硬上一夜。”
曹致如何不知慕容傀素日这番德性,却仍不由晕色上脸,低声怒喝“放手”,一边语气漠然道:“那你是说高玉素偷人?”
见慕容傀怔愣,她出其不意攻他下盘,奈何对方是驰骋沙场的老手,电光之间便抓住她两手,膝盖顶住她的出脚,慕容傀瞟了一眼厚实的漆木祥云圆头履,嘿嘿地苦笑道:“致儿,若是被你得逞,我可要疼得满地滚。”
曹致怎会由得他钳制自己,看慕容傀因单手抓着自己两只手腕力有未逮,便要靠合拢手腕催动绑在上臂的小金弩,这番动作虽掩在广袖下,又怎么逃得过对方的眼睛。
慕容傀也作不知,那只纠缠曹致腰间的手突然如灵蛇一般采入雪峰上的朱果,惹得曹致无声地张了张嘴,喉间未溢出的余韵半是痛楚半是酥麻。
可慕容傀望进她眼里,那双眼依然清冷得灿若明星,二人僵持些许,曹致挣扎之力不见小,慕容傀亦不松手徐徐搓揉,烛火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在画壁上,谁都没有发现围屏后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荀玉和蔡玖站在门外,两人暗暗对视一眼,又瞧瞧跪在脚下被堵住嘴的高玉素,荀玉便咳咳嗓子:“陛下,夜深了。”
曹致听到荀玉的声音,立时捏住了慕容傀的死穴:“你若是想要侍寝,那便随朕去甘露殿。”
听到“甘露殿”,慕容傀如石塔般高壮的身体赫然打了个冷颤,他忙不迭地缩回手,却又似流连不舍地将曹致上翻的心衣遮回肚腹,再将外罩的中衣短襦细细抚平,垂头丧气地坐回圆墩上。
曹致舒了一口气,着人进来收拾,冷眼瞧着慕容傀兀自难受,这人还要提防裆下的不整被人看出来,夹着腿好不自在。
他不自在曹致便自在了,慕容傀看在眼里,便恶声恶气道:“我不去甘露殿,你既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我有个条件,伽罗要带上观音奴上封地玩乐,两个小丫头最近被拘束狠了,你莫要拦着。”
蔡玖只当自己是死人,指挥着做粗活的小黄门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曹致拿笔吸满墨,只是手竟微颤一下在绢白上留下一滩墨迹,她扯下这一副污物,不知要扔去哪里:“朕还当你此番不会记得这些儿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