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邦佛教是世界各国中对僧侣测试最严格的宗派。因此,能够通过全部经典测试的僧人,无一不是德高望重,至高无上,也被称之为“三藏法师”。
尤查大师便是缅北唯一的一位三藏法师,其地位举足轻重,甚至为北方各族与官府之间的和平做出过莫大的贡献,即便是坤赛将军本人也对他礼敬有加。
这样一位尊贵的大师,居然亲自向陈槐安走去,宴会厅内顿时再次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陈槐安大胆归大胆,却不是完全不懂礼貌的狂妄之徒,所以尽管不是很清楚尤查大师在缅北的地位,还是提前起身双手合十,表示尊敬。
“陈施主,有礼了!”
来到陈槐安面前,尤查大师率先行礼。
陈槐安倒愣住了。因为他没想到这大和尚的普通话竟然十分标准,“施主”这个称呼也让他恍惚感觉自己正在国内。
已经先一步回来的伊莲见他发呆,便在底下掐了他一下。
他醒过神来,忙弯下腰:“对不起,大师,失礼了。”
尤查胖胖的,身穿红色僧衣,一只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光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只见他弥勒佛似的微微一笑,缓声问:“贫僧有礼,施主何故失礼?”
什么鬼?上来就打机锋,和尚也有职业病吗?
陈槐安可没什么传说中的慧根,更不会云山雾罩的打机锋,况且他还急着想问清楚那木牌的事,心里一烦,索性随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语不发。
尤查秃秃的眉毛一挑,笑容又浓了几分:“原来如此。施主身穿盛装,却头戴嘻帽,有发也无法,失礼既有礼,贫僧受教了。”
这也行?
大和尚怕不是念佛念魔怔了吧!
陈槐安目瞪口呆,差一点儿没忍住冲人家竖大拇指。
“伊莲小姐。”尤查又对伊莲点了点头,“可否让我与陈施主单独说几句话?”
伊莲面露失望,却不敢违逆大师的意思,只能合十一礼,退后几步。
“谢谢!”
尤查伸手向不远处的角落示意,然后转身就走。
陈槐安一头雾水,只能跟上。
“小子,你很滑头啊!不懂就是不懂,居然敢跟和尚玩‘拈花微笑’,你以为你是谁,佛祖吗?”
陈槐安刚走到角落,就被尤查没好气的一番话给吓得差点儿栽一跟头。
“得亏和尚脑筋转得快,要不然可就丢大人了!”
尤查瞪眼,陈槐安风中凌乱。
接着,尤查又恢复之前那种祥和安宁且高深莫测的笑容。
“别太惊讶,和尚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能彻底断绝它们的,不是佛祖,也不是佛经,而是死亡。”
这种话,没有足够的豁达和睿智,根本不可能说得出来。
陈槐安顿时肃然起敬,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大师是真正的大师!”
尤查摇了摇头,“说正事吧!台上那木牌,真的是令堂之物?”
“我不知道,但我母亲确实曾经拥有一枚。”
“可否告知令堂名讳?”
“家母沈法如。”
尤查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你父亲叫什么?”
“陈檀。”
尤查一把抓住了陈槐安的小臂,眼眶迅速泛红,肥厚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不知怎的,陈槐安好像体会到了他的悲伤,鼻腔隐隐开始发酸,眼睛也热了起来。
良久,尤查深吸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没想到,时隔十八年,故人已西去,我却又见到了故人之后,实在让人唏嘘。”
陈槐安瞪大了眼:“你认识我父母?”
尤查点头:“不然我怎么会有你母亲的贴身木牌?”
“大师,我……”
陈槐安声音戛然而止。他明明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临到头了,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父亲虽然去世的较早,但母亲却是几年前才离开的,他只有遗憾,并没什么疑惑。唯一不明白的,只有那个木牌。
母亲为什么会把贴身珍藏的东西送给一个缅邦和尚?
“十八年前,我应邀随团前往华夏交流学习佛法,和你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尤查微笑道,“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临分别前,我将出家时师父赐予我的一串诵珠送给了他们。
你母亲觉得很贵重,便将随身佩戴的木牌赠给了我,还和我约定,待缅北时局稳定之后,便带着你一起来看我。
只可惜,当时缅北战乱,好不容易停歇了,却断了与他们的联系,今晚再听伊莲小姐说那木牌是你父母遗物,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