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另一端,离鹰和宁蕊走了出来,前者终于撑不下去,道:“休息一会儿。”靠着最外的一棵树坐了下来。
宁蕊顺从地坐到他旁边的一棵树旁。
离鹰看她一眼,冷冷道:“你很听话。”
宁蕊回看他一眼:“我不想死。”
“不想死,你还敢暗算我!”离鹰话中怒意陡升。
“我落在萧扬手里,他要我暗算你,我不敢不听。”宁蕊简单地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说。”离鹰双目如炬,盯着对面的美女,“如果你失去了作为人质的价值,我会立刻杀了你,以免拖累我。”
“明白了。其实是因为他救过我,所以我想报答他,就答应了暗算你的事。”宁蕊立刻改变了说法,“他刚才阻止你杀我,你应该能看出我对他还是有一定威胁的价值的。”
离鹰微微一怔。
这个美女转换立场时态度非常自然,好像并不觉得这么随便转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很奇怪。”离鹰说道。
“如果你是指我努力想保住自己性命的做法,那我认为你的说法是不对的。”宁蕊平静地道,“每个人都会这么做,我只是做到自己的本份,为自己创造生存的机会。”
离鹰微微侧头,凝神看着眼前这女人。
他初到方坤身边时并没有发觉宁蕊有什么不同,现在才觉得她的想法和观念跟一般人有点与众不同。
心中忽然一动,他沉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只要我这次不死,就会杀了你,你会怎么做?”
宁蕊想了想,问道:“我如果讨好你,你会放过我吗?”
离鹰冷冷地看着她。
宁蕊失望地道:“那我只好希望萧扬能尽快找到我们,然后杀了你。”
“你可以大叫大喊,或者悄悄留下点痕迹,”离鹰说道,“这样说不定他找对方向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宁蕊叹了口气:“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你一气之下马上杀了我怎么办?”
离鹰沉默下来,半晌始道:“你是个怪人。”
宁蕊想到萧扬,唇角竟不由浮起一丝笑容。
或者正因为都是“怪人”,自己才会甘愿帮他吧?
休息了五分钟,两人再次启步。离鹰尽量选向下的路,不断穿过大大小小的林子,等到前方再没果林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他们也从山顶下到了半腰。
站在果林外的一处大石上,宁蕊有点失望地道:“他怎么还不追上来?”前方是果园的最外围,用荆棘搭起的“防护墙”,出了这墙,就出了果园区的范围,只要向下走,离开这片丘陵区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再追踪就更难了。
离鹰押着她走到荆棘墙边,找了处较矮的,几脚把墙给踹倒,露出一个缺口。但这几下牵动了他腰腿上的伤,疼得他不由皱眉。
“要不我扶你吧?你这样撑下去很辛苦的。”宁蕊忽然道。
离鹰看也不看她,简单道:“走!”
宁蕊不再说话,顺从地当先从缺口走了出去。
离开果园,两人艰难地往山下走。一没现成的路,二来两人一个绑着手,一个重伤,速度登时降到蜗牛级。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两人仍在半山腰。
宁蕊终于忍不住了,在一处凹陷地停了下来:“你不能再走了,就在这儿休息吧?”
离鹰冷冷道:“萧扬不会休息。”
宁蕊顿时哑口无言。
虽然跟萧扬接触时间并不久,但她对离鹰的这话持赞成观点。萧扬是那种就算完全没希望也要试着找点希望出来的人,何况他明知道离鹰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继续追查才怪了。
“但……但你伤太重了。”宁蕊犹豫了一下,仍是说出来,“天又黑了,这样下去,你的伤会越来越重的。”
离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宁蕊有点心虚地垂下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藉这机会等萧扬找到咱们,但是你的伤这么重,真的不能再强撑下去……”
“走那边。”离鹰突然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宁蕊初时还以为他仍要继续,跟着走了几十米,才愕然发现前面有个凹进山壁的小洞,足够容纳两人。
“听着,从现在起到离开这里,我没让你说话,不准说话!”离鹰扶着洞壁坐了下来,冷漠地说道,“否则我会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说话了。”
宁蕊立刻乖乖地坐到了他对面,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
离鹰忽然探手,抓住了她的双脚。
宁蕊一惊睁眼,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及时忍住。目光落处,只见离鹰不知从哪拿了根绳子出来,把她双脚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捆完后,离鹰坐回她对面,将左腿裤脚挽了起来,在黑暗中轻轻摸上小腿处的钢针针尾。
剧痛倏然加剧。
离鹰强压痛苦,仔细感觉着钢针的位置和深度。
钢针入肉过半,幸好针尖没有刺上骨头,而是从脚骨旁边穿过,否则休想能不借用专业工具就把针取出来,但现在却仍有办法。
他松开针,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将小腿上方束紧,然后把腰后的枪取了出来,横着咬住了枪管,大手重新抓住针尾。
深吸一口气后,他猛地一按针尾,钢针立刻完全没了进去!
离鹰浑身剧震,冷汗不断从额头涌出。萧扬的这针伤害力之强,还在他的估计之上,这一下钻肉直刺得他小腿抽搐,肌肉像是被钝器狠狠锉过,痛到了极至。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过一口气,摸向小腿另一边,触到了穿出皮肤外的少许针尖。离鹰屏住了呼吸,用指尖夹住针尖,倏然大力一扯,那针顿时完整地从他小腿肌肉内穿过,被他扯了出来!
对面的宁蕊听到他一声闷哼,不由暗讶。她没有看到他腿上的伤,黑暗中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但仍能从那压抑的哼声中体会到其中痛苦,忍不住想开口,但想到他的话,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休息了好一会儿,离鹰才把钢针给擦干净,放到了裤兜里。小腿上的伤因为口子细小,并没有带来大量出血,他只擦净了两边针眼的血迹,解开束着小腿的布条,重新把枪放回了腰后,才慢慢放松身体,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一针只是在肌肉上,但他已经充分体会到其威力。可想而知,如果当时他没有扔出烟雾弹,那针直接就是攻击要害,很有可能会当时死亡。
离鹰脑中不由自主地浮起萧扬的模样。
和这样的人做对手,或者是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均只有拼尽全力置对方于死地,否则今后寝食难安。
大手探入裤兜,轻轻捻动那根钢针,离鹰闭上了眼睛。
自己能从对方手中逃脱生天么?
沉睡的宁蕊突然惊醒,茫然看着周围。
过了两秒,她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向正前方,登时一僵。
枪口正指着她两眼之间!
拿枪的是离鹰,他半蹲于地,整个人完全绷紧,眼睛没有看宁蕊,而是盯着洞外。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这儿的吗?光是逐寸找你放反弹钢片的地方,就花了整整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