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并不为之所动。
秦惜珩现在不能猜出这队人的主子是谁,但凭卫队长的举止,她已经能确定她的性命在这场争斗之中无足轻重。
又或者说,她若是死在了这里,对其中的某一方有着莫大的好处。
卫队长见她慢慢地将箭从颈边移开,道:“公主是聪明人,既然已经想到了,那卑职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秦惜珩瞪他,“你要做什么?”
“公主若是一直待在殿内,或是迟钝些也好。怪就怪你太聪明,不能再留你了。”
卫队长手一招,就有两个羽林卫上前来。
秦惜珩小步后退,余光瞥到行宫后方的外墙,先用话语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你们不知道吗?刚才的那位谷常侍已经去叫人了。他之前是羽林军的左骁卫,你们不可能不认识他吧?”
卫队长道:“认识又如何?他若是真的去叫人了,为何这么久了,行宫之外仍是如此安静?依卑职看,他多半是察觉到了什么,却无力阻止,于是一个人先跑了。”
秦惜珩吼道:“你住口!他不是这样的人!”
卫队长问:“那咱们来打个赌?”
秦惜珩道:“我凭什么与你赌!”
卫队长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话都这么说了,又何况一个与你无名无实的谷怀璧呢?指望他带人来救你,笑话吧?公主,事到如今,你还不如指望指望赵侯。”
几句言语之间,秦惜珩已经退后了很多步,她扬起手中的箭对准卫队长投射,转身就朝通往外墙墙楼的石阶跑去。
卫队长侧身躲过,他身后的两名羽林卫紧追着就要上去,卫队长抬手一止,对他们道:“墙外是荒野山崖,她不敢跳下去,放心,人跑不了。天暗了,给我一个火把。”
赵瑾与陈参领着二营的人切断了杀手们的进路,在确保楚帝已经安全地离开营地去往圣安宫后,他们正要调整入攻方式拿下这些杀手时,便看到华展节带着一营的人前来援助。
杀手们寡不敌众,终于全部伏诛。
“此番多亏赵侯。”华展节谢她。
“应该的,华将军多礼了。”赵瑾淡淡一笑,见韩遥不知何时来了。
赵瑾问他:“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守在圣上身边吗?”
韩遥道:“是圣上让我来的,他如今有羽林卫保护,侯爷放心。”
赵瑾于是没再追究,又问一句:“燕王殿下呢?还有公主呢?都在圣上身边吗?还有鞑合世子,他们都平安吗?”
韩遥道:“燕王一直跟着圣上,鞑合世子也好,只不过受了点惊吓。不过……我没见着公主。”
赵瑾心中顿时一紧,转头看他,“一直都没见着?”
她不知道猎场今日的变故究竟是哪路神仙的预谋,她只知道秦惜珩不能有事,否则一道“侍主不周”的罪名落下来,她就该以命偿命,身首异处。
韩遥问:“公主是不是一直和谷怀璧在一起?”
旁边有个禁卫插话:“我才从圣安宫过来,看到谷怀璧就守在宫墙外。”
赵瑾脸上一沉,迅速朝北边看去,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不用跟来了,先回圣上身边去。”赵瑾简略地交代了韩遥一下,牵起一匹马就上背,扬起刀背在马身上一拍,飞驰而去。
天色已经沉暮,北苑行宫燃起的烽燧格外显眼,赵瑾不知道秦惜珩是不是就在那边,只能赌运气地先去看一看。
烽燧墙下,卫队长握着火把站在阶梯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说道:“公主,你前面是死路。”
秦惜珩后方是外墙尽头的角楼,她左右一看,左侧是外墙之下的山野险地,右侧是相隔了一人来宽的内墙。
卫队长继续说:“公主不知道吧,这墙的里侧都已经事先涂上了火油,其实不需要卑职动手,那烽燧上的火就能烧到你那边。”
秦惜珩看着他身后高耸的烽燧,额上渐现薄汗。
每每天昏时分,猎场北端的这处烽燧就会点燃以示平安。然而今天,这用来抚平人心的平安火,却成了要取她性命的利剑。烽燧的火越烧越大,随时都会有火星蹦落下来,将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此时此刻,没有谁能救她。
卫队长解下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身前,随后后退几步,压低手中的火把去点刚刚浇在地上的火油。
“等等!”秦惜珩情急之下一声惊喊,正要再拖延着时间与他谈判点什么,忽闻守在行宫外的羽林卫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赵瑾一眼就看到了即将被逼于外墙尽头的秦惜珩,她抽出马背上的横刀,飞旋着从马上落地,一路朝通往外墙的阶梯口狂奔,手起刀落间将几个阻拦于身前的羽林卫一一封喉。
不及卫队长反应过来,赵瑾已经登上了外墙。她屏息抿唇,一句话都没有,径直将手中的横刀如投枪一般朝着卫队长投了过去。
刀身直入卫队长的胸口,临死前的人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人能单枪匹马杀完自己的下属,更不相信自己会毙命于这眨眼的瞬息里。
卫队长的身体晃悠着往旁倒去,火把擦上了一侧的墙壁。刹那间,沾染了火油的墙壁顺势燃起,火焰如飞龙一般腾跃着蔓延,封锁住了秦惜珩来时的路,也将赵瑾隔绝在了那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