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温和下来的语气,姜嬛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自觉跟着温煦起来:“的确是许久不见。”
他用目光示意了下前方的攒尖的凉亭,随即道:“去坐坐吗?”
“嗯。”姜嬛也明白今儿君硕风不将自己想问的事给问出来,是决计不会让她走的,是以并未拒绝他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凉亭。
凉亭四面通透,挂上了素色的纱幔,临着一处假山流水,水声潺潺,偶有清凉的风混着水汽而来,将暑热驱散。
她在石凳上坐下,君硕风便坐在她的对面:“宵引府中还留有云雾茶,可要让他遣人泡一壶上来。”
“如今天热,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算了吧。”姜嬛摇头,将要上前奉茶的丫鬟给摒退。
瞧着她这般倦怠模样,君硕风倒是笑了起来,眉眼间带了几分愉悦:“你还是和以前一般畏热。”
姜嬛颔首,叹了口气:“是啊,如今这天真的是太难过了,不过倒是比在肃州好上一些。”说着,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这事是南少主同君上说的吧。”
君硕风倒是供认不讳:“一年之前,老师遍寻无果,便给我写了一封信,那时候我才知你失踪的事。”
“你也是南家专供消息这一块,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网,我便去找了南宵引问此事,他虽是知道你失踪的事,却不知你到底是被人绑去了哪。直到前段时日,你在长安出现,这才有了你的消息,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同姬临渊有了那般的关系。”君硕风目光复杂的瞧着她,似乎不太明白世间男子万千,为何她独独选了最不可能的一个。
姜嬛沉思了许久,才道:“我醒来,只瞧见他一人,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许是她不曾注意到提起那人时,她眉眼间微微松动的模样,就连那冷淡到戒备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松弛,君硕风蓦然想起了几年之前,他听闻她同卫隅有婚约,见着她日子。
与此时相较,她对谁到底是真心,对谁又是假意,几乎很好分辨了。
瞧着她展颜的样子,君硕风有些失神,陡然间就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
原先他在沈府暂居时,这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与如今可谓是大相径庭。
如今看着她,说心中没有半分触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人也算是他年少时,少有的能触及到他心中柔软的人。
他年少失意,被人瞧不起,尝遍世间冷暖,也唯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能像那般狼狈的他,伸出手,娇娇软软的扯着他的衣角,同他笑,同他玩闹。
还记得他刚被老师带回府,对沈府不熟悉,整个人完全处于戒备的状态,这丫头却意外地相中了他,特别喜欢拉着他陪她玩,让他给她说许许多多的事,他若是不说,或者不愿意理她,她就抱着一个小凳子乖巧的跟在他的身边,他若是在练武场上习武,她就坐在边上,谁也赶不走,除非他过来同她说话。
当然,爱跟着他的还有另一个小萝卜。
这丫头的双胞胎弟弟沈阑。
不过沈梨这丫头跟着人是他,而沈阑跟着的却是沈梨。
想起年少时那段最肆意的岁月,君硕风整个人又变得柔和了些。
她比他整整小了十岁,当年他暂居沈府的时候,这个丫头真的还只是个幼童,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会拉着他的衣裳,乖巧的叫他硕风哥哥。
可谁知,这丫头随着年岁越发大了,人也越来越冷清,从原先的硕风哥哥已经变成了硕风大哥,再然后,等着他一路厮杀回了大楚,这人儿就变成了一句冷冷淡淡的君上。
028流言
清风和缓,从四面吹来。
姜嬛伸手捋了捋被风吹到眼前,将她目光遮住的头发,她别再了耳后,露出了精致小巧的耳朵。
君硕风隔着一张石桌瞧着,突然间便觉得手也有些痒。
他镇定的低眉,将石桌上不知何时呈上的茶水,灌了一杯入喉后,这才说道:“那你打算现在同姬临渊如何?”
“没什么打算。”姜嬛眉间一蹙,小声说道。
君硕风死死地抿着嘴角,尔后才道:“要不,你别跟着他们回去了,就留在宜州吧,等着他们回到长安后,我派人护送你回沂州去。”
姜嬛摇头说道:“不了,我跟着他们一起回长安便好,至于沂州,我会回去的,只是如今在长安,尚有事情没有完成。”
“什么事情?”君硕风追问,“你若是有什么未完成之事,大可同我说,我替你去做完,你也知如今老师找你都找的快要发疯了,难道你就不想给老师他们寄个平安信回去吗?”
姜嬛如何会不知道君硕风打的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不过她也明白,这也不是君硕风在为了自己好,若是她的身份被人揭穿,死了都是小事,就怕被有心人捉住,拿她去威胁沈安。
到时候,她岂不是就成了大秦的罪人吗?
见着姜嬛依旧不为所动,君硕风又道:“阿梨,你可知如今金陵发生了些事。”
姜嬛摇头:“我醒来之后便被困在肃州,近日才回了长安,对于金陵之事,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谁又出了幺蛾子?”
“谁出了幺蛾子不重要的,重要的事你失踪的事,不知道给谁给捅开了,如今在金陵城中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你们陛下也颇为震怒,你可知?”君硕风道。
对于这件事,说句实话姜嬛倒是在意料之中,只要对她下黑手的那个人确定,之后所有的事情几乎可谓是合情合理。
“你也知景阳候府或者说乃纸整个沈家,都在金陵城中惹人嫉妒,你如今出了事,那些好事之人自然而然的便喜欢在你的头顶踩上一脚的,本利这是宵引拦着我,不让我同你说,可我想到师母一个人在金陵中承受这些风风雨雨的,多少都有几分不忍。”
姜嬛对其他事都可以漫不经心,可唯有家人,她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如今听闻金陵出事,哪里还坐得住。
君硕风一把将她拉住,按在了石凳子上坐下:“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远水可救不了近火,再言师母纵横金陵城多年,这些玩意,与她而言,也不过是耳边风,一吹就散了的。”
姜嬛道:“我自然知你说言有理,可是我一想着娘亲一个人呆在金陵中,就有些难受。”
“你可知幕后黑手是谁?”君硕风换了一个问题同她说。
姜嬛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却也没有明言。
想必此事如何,她自己也是知道明白一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