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拎了串葡萄,拉过张椅子坐在台阶上,边吃边看她们乞巧拜织女。
董妈将莲藕切成几节端过来。小丫头们在每节莲藕上各插九根绣花针。
莫晓想起杨如意也是未婚的少女,唤了她一声,朝院子中央轻轻一摆头:“如意,你也去乞巧嘛!”
杨如意摇摇头:“白日里不是投过针了……”她脸一红,声音轻了几分,“如意不会针线活……”
莫晓恍然,笑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再能干的人亦有不会的,你自幼习武,自然没时间去学女红。不会便不会,不必为此羞惭。”
杨如意笑了,点点头:“先生说的是。”
那头小丫鬟们已经手拿丝线准备好,丹砂一脸紧张地咬着下唇,白蔻则神情专注,双目紧盯第一根针。
随着董妈一声令下,她们便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穿针引线,比谁最快穿完九根针。
院里人一多,两只小狗也来凑热闹。
旺福旺财比刚来时长大了一圈,腿也显长了些,不是之前那种肉滚滚的模样,但仍毛茸茸的未脱稚气,保持着极其旺盛的好奇心。
它们在桌子底下东闻闻,细嗅嗅,在丫鬟们的脚旁转来转去,接着又闲不住地去找庭院一角的花狸猫玩耍。
那只猫有点年纪了,平日就爱趴着睡觉,或是干脆什么都不干。冬日趴日头下面炉灶旁边这些暖和地儿,夏日则专挑凉爽之处。
这会儿它正趴在台阶最高一级上乘凉,尾巴尖梢卷起又放下,轻轻地拍打着地面。
旺福旺财跑上台阶,去扑玩那活物般卷动的尾巴梢。花猫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换了个地方,它们便兴奋地追扑过去。
花猫甩了几次尾巴,小狗们愈加兴致高昂,花猫不胜其扰,突然发威,一爪子过去拍开旺福!
旺财急忙往后逃,却忘了自己在台阶上,当即从最上面一直滚到最后一级台阶下,名副其实屁滚尿流了一回,爬起来时还有点懵,摇了摇脑袋,仍有点犯晕,迈出去的头几步身子都是斜的,一路往左偏着走。
莫晓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杨如意咯咯直笑,叫了声:“旺财。”
旺财朝她们奔过来,只是仍然走不直,偏过去又想偏回来,走出了一条蛇形的路线。
董妈与小丫鬟也都笑了起来。
旺财扑进杨如意怀里,似带委屈似撒娇地呜呜哼唧。
屏门后进来一人,一身霜白的暗纹直裰,头戴无脚纱帽,进来便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莫晓转向他,惊喜之余笑着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早,你不陪家里人过节吗?”她本以为他最早也要亥时前后才能来的。
他望着她,眼神温柔:“陪他们吃过饭了。你们在笑什么?”
莫晓把旺财方才闹的笑话说了,他亦笑了,连眼角也是弯的,整个人都显得暖了几分。
但即使是如此笑着的芮云常,小丫鬟们见了他仍显得局促,行完礼后拘谨地站在一旁不敢再玩闹。
莫晓见状便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问他:“你吃过饭了,可还吃得下点心?我让曲婶做了桂花糖藕,还有井水镇的西瓜。”
芮云常道:“装起来吧,带着路上吃。”
莫晓误以为他要走,诧异中带着点失望:“路上吃?你才来了就要走吗?”
芮云常勾起一边唇角,眸中微露戏谑:“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莫晓讶然失笑,是她想岔了:“自然去的。我们去哪儿?我要带点什么?”
他朝她微笑:“带上你的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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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在长安街上,街道两边店铺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卖画扇的,卖巧果的,卖各种玩具的,喧哗热闹。
不久马车转向驶入条较大的胡同,顿时显得安静许多,但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时有笑声传出,到处是节日的欢快气氛。
马车停下了。
莫晓下车站稳脚,朝周围一望,发现他们到了什刹海边。
湖边停着一条大篷船,船身约两架马车宽,有三四丈长,篷顶前低后高,前半部分是凉棚,三面都有竹帘可以放下,中间有坐凳桌椅,可以坐得下七八个人。凉棚后半部分则是船屋,有门有窗。
船夫搁上一块跳板,芮云常先走过去,转身朝莫晓伸出一手。
莫晓搭着他的手走过跳板与船头的甲板,到了凉棚边,看着甲板离船底还挺高,差不多有两三级台阶的高度,便转身想要倒着往下伸腿。
芮云常伸双手搂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了下去。
莫晓乍然身子失衡,被他抱着转过半圈双足才落地,不由发出一声轻呼,落地后她急忙看了看周围,几名船夫都在各忙各的,做着出船之前的准备,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这声轻呼。
她舒了口气,嗔怪地瞪芮云常一眼。这人真是!吓她一跳不说,当众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有些过于放浪了。
芮云常却对她这一眼仿若不见,若无其事般笑着推她往船内走。
如意将马车上的食盒带下来,船上本来也准备了凉菜与果子,再摆上莫晓带来的糖藕与西瓜,芮云常的茶具,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船夫见他们坐定,便抽走跳板,收起缆绳,三名船夫一起用竹篙撑住岸边石阶,使力一顶,船随之缓缓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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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少女们拜月乞巧,宫里也是一样,乞巧形式或许雷同,但比之民间要隆重得多。
早几日前宫里便搭起彩楼,叫做穿针楼,以锦缎结饰。七夕当日再摆设上瓜果酒食,以祀牛女二星。
是夜,曹皇后带着众妃嫔登台,对月用五彩丝线穿九尾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