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并不难猜,起码对于现在的佑京而言只要顺着思路往下想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佑京和宫本武藏却不知道‘风魔之里’将如此多的女子送到犬丸大人的家里是为了什么,宫本武藏只猜测他们有一个阴谋,一个惊天大阴谋。
当日辰时,为首的农兵将抚子一干人等带到了犬丸大人的府邸,迎接他的并不是普通的农兵,而是他们的领主犬丸!!
一个身份低微的农兵居然会得领主大人亲自迎接,这份殊荣实在是少见的很,为首的农兵有些受宠若惊,颤抖着跪了下来,连口齿都哆嗦了。
“犬丸大人,小、小人回来了。”
秋日的暖阳照耀在大地之上,犬丸沐浴在日光之中,居高俯瞰,那原本猥琐的容貌和矮小的身材竟如石柱般高大屹立,看的为首的农兵更加胆寒。
他轻轻张口,问道:“你将何人带回来了?”
为首的农兵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犬丸,只见他不喜不怒,语气平平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换做别人兴许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可他尚有一股武士的尊严,相较于其他人胆子大了些,竟然迎着犬丸的目光对视上去。
“是一群贱民,一群乞丐,尤其这个女子,小人可以断定是贩卖军情的细作!!”
为首的农兵向抚子一指,犬丸只见一个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女子虚弱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哦?不知这样的一个贱民如何当的了细作?你慢慢说来,说得好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四个字传入到为首的农兵耳朵里,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他先是惊了一下,进而心潮澎湃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是他的第一步、恢复祖上荣耀的第一步,连带着他手下其它的农兵也开始高兴了起来,抑制不住脸上的狂喜。
为首的农兵吞咽了几口唾沫,暗中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保持最后一丝冷静。
他口才不好,担心自己因紧张而表述的不够清楚,自己在心中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才开口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他说的天花乱坠,惊心动魄,其中艰难险阻数不胜数,更将自己手下的几人也带了进去,帮助他立下这份功劳。
那几人听后无不感激涕零,心中已然将这为首的农兵视为自己的伯乐。
可犬丸大人听后却不大欣喜,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么说她真是个细作?”
“是!!小人不敢欺瞒,还请犬丸大人明鉴!!!”
犬丸走到抚子面前打量了几眼,见她衣衫凌乱、奄奄一息已然晕了过去,心中了然。
“看来我得好好的奖赏你了,你说我赏你什么好呢?”
“这……”
为首的农兵想了一想,忽而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好的东西,他一磕到地,将头磕的“碰碰”直响。
“小人想谋个差事,还望大人成全!!”
“什么差事?”
“小人愿鞍前马后服侍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急功近利的人并不少见,可在急功近利的心绪下还能像为首的农兵这般有脑子的却不长见。
通过功劳贴近领主,谋求更多的差事、更多的赏识,一步一步,飞黄腾达,这的确比其他的人要强太多太多。
犬丸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却是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好,我就如你所愿吧。”
为首的农兵心头一喜,正要磕头,却被犬丸用手抬了起来。
“你先用不着感谢,我说的不是生前,而是死后!”
犬丸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
为首的农兵心里直打鼓,
“死后……死后是什么意思?犬丸大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心里念叨着,既不敢张口询问也不敢回绝。
犬丸“嘻嘻”一笑,面上满是狡黠,突然恶狠狠道:“杀了你,杀了你们,死后就能伺候我了!!”
为首的农兵吓了一身冷汗,眼睛盯着犬丸,极其尴尬的笑了笑,那笑容僵硬的,连他自己都意识的到,定是十分难看的。
“大、大人,您说笑的吧。”
犬丸冷面一摆,将脸凑到他的跟前,冷冷道:“我像是在说笑吗?”
随后一招手,近前二十来个人将为首的农兵及他手下带走。
半刻钟后,军队演武场上多了九具尸体,曝尸日下!!
犬丸大人回到屋内,立即将门关上,对着一个人点头哈腰。
“大人,这样处理你可满意?”
他极尽巴结之能,低三下四的样子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那人背对着他,长长纤身笔直站立,比险峰更峭、更挺!他缓缓转过身来,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施主这般做,未免有些太过毒辣了。”
此等谦谦话语,温润如玉,加之面目之上笼罩着一层迷雾,如同雾里看花,更令其温润儒雅的君子形象在心中升华。
那一抹光洁透亮的光头显示出他身份的特殊,身上的一身道袍更增其风雅,此人便是丰臣秀吉手下第一谋臣——谋道僧!!
犬丸被其风雅所折服,近乎忘了回话,顿了好久才道:“大师教育的是,小、小人知错了。”
谋道僧面上忽然多了一些憾色,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会儿经文,犬丸虽看不清其面目,却不知为何总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哀伤。
“你并无措,错的是我,是小僧说的太过隐晦,让施主误会了。有道是天道无常、天道无常……”
这是谋道僧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心中明明想着更狠辣的惩处手段,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嘴脸。
犬丸手段狠辣,却也只是将九个农兵活活打死在曝尸日下,而他说不定想将这九人全部煮了或者千刀万剐。
犬丸十分机灵,他十分坚信自己领会了谋道僧的意图,不过谋道僧非要装出一副慈悲模样,他也只能配合着、迎奉着。
他忽而跌坐在地,神情怔怔,不多时眼泪便流了出来,哭天抢地毫不掺假,看那样子就说他新死了爹妈都有人信。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我他娘的怎么想的,怎么就将那九个人活活打死了?!!都是我戾气太重,领会错了大师的意思,我是个蠢人!愚人!冥顽不灵!!!”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抽自己嘴巴,将杀害九个农兵之事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似乎在为谋道僧开脱。
只不过屋中只有两人,他这么做,戏未免太足了些。
谋道僧偷偷瞧了他一会儿,口中一直默念着经文,见他打的自己面目肿胀却丝毫不见手软的迹象,心中略有所感。
“好狠的人!!难怪能以少胜多,熊丸败在他的手下可一点不亏!!!”
谋道僧又看他猛抽了自己一会儿,直打的近乎脱力才停了经文,大叫一声,“施主你这是做什么??何至于此?!!”
犬丸哭声道:“都是我害了大师,都是我的暴戾让大师沾染罪孽,我该死!该死!!”
“善哉善哉,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这一点施主就要比许多人强很多,毕竟芸芸众生像施主这样能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并不多。”
犬丸听了谋道僧所言,心中暗道:“这妖僧好不要脸,明明是他的指示,最后反而说成了我的过错,这颠倒阴阳的本事不可谓不小啊。”
他心中虽这么想,外表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虔诚聆听的样子像是在参悟世上真理,看的谋道僧心中好感大生。
以谋道僧的见识自然知道犬丸在装,装作什么都不懂,装作一个对阴谋诡道不甚了解的白痴。
犬丸有能有这种状态,都是因为谋道僧,这个兼具实力、地位、心计的人,实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所谓难得糊涂,不论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的糊涂,只要让对方舒服便是好糊涂。
犬丸道:“还请大师明言,尚需小人做什么,小人资质驽钝,许多东西参悟不透,还请大师多多宽恕。”
他口中所言之事自然是‘风魔之里’带来的众多少女,犬丸在这片土地之上虽然有绝对的权威,但如此众多的少女不明情况的被相继送来,也令他头疼不小。
况且‘风魔之里’乃是德川家康的直属,而谋道僧则是丰臣秀吉的左膀右臂,德川家康和丰臣秀吉两人虽名为君臣,实则明争暗斗多年,也不知为何这一次‘风魔之里’居然会听谋道僧的差遣。
谋道僧用手轻轻拍了拍犬丸的头颅,颇有趣味的看着他。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不用我多说了吧,一切自己体会,至于办好办错,那都是你的事。”
谋道僧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简直什么都没说,换做别人听了少不了要跟谋道僧询问一番,可犬丸又哪里敢。
他两眼一转,仔细想一想,竟然悟出了谋道僧所要交代之事。
他送来这么多从大明所拐来的女子,定然有所用处,那么其中一件必然是希望自己好生安顿他们。
另一件事则是抚子等人,虽然那些农兵在半路上虐待了抚子一干人等,但按照谋道僧的性子来看,这群乞丐的死活他定不会放在眼里,就算他们死了至多也就跟死几只蚂蚁差不了多少。
而谋道僧偏偏会意自己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那群农兵,如此来看对抚子等人的保护还要在那群被拐来的女子之上。
犬丸虽不知道那群乞丐到底有什么来头,但若是不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好好的保护着,估计死的会比那群农兵还惨。
他面上堆满了笑,点头道:“是、是,小人知道了,大师放心,小人一定会妥善处置。”
谋道僧掐指算了算,心情极好。
他少有能见到如此聪慧之人,就算是誉满天下的大名也未必有他这般聪慧机敏。
“还有一事,小僧还望施主能够鼎力支持。”
谋道僧说话虽然客气,可其手段狠辣残忍,犬丸还是知道的,他可不敢稍稍逾越雷池一步。
他恭谦道:“大师但有吩咐小人万死不辞,还请明言。”
谋道僧道:“此事不是别的,正是关于那个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