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丁爷是1984年,丁爷在地坛庙会上演出。那时候我还小,没聊几句。后来我师父让我跟付强到丁爷家学艺,我们按着地址找到丁爷家,进屋一瞧,生活条件太差了。一间小黑屋,前边接出间小厨房,后窗户让街坊的厨房遮住了,前后见不着阳光。屋里连靠背椅子都没有,丁爷跟老伴儿一人一张单人床,俩人都在床上坐着。我们俩去了,一人一个小马扎。
一聊起相声,我们就忘记了屋里的简陋。丁爷会的段子很多,如数家珍,把我们带到了广阔的艺术世界。连着七八年,我们每个星期都去丁爷家一两次。丁爷终于为自己的艺术找到了继承人,他人生最后那些年,脑子想得就是教我们相声。
丁爷教得极其认真,每次示范绝不点到为止,而是站起来,跟台上演出的调门儿一样,一板一眼地演出。老太太也是圈儿里人,也盼着我们多学点儿东西。丁爷一跟我们聊闲片儿,老太太就说,“赶紧说活儿!”
那时候上电视的机会不多。我们俩偶尔上回电视,丁爷跟自己上电视一样高兴。叫上住得近的闺女一家,聚到小屋中看我们的表演。我们那时候的表演很不成熟,但那是丁爷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认为只有优点,没有缺点,夸起来没完。
我们还带着丁爷上过一回山东卫视的《欢乐一家亲》,丁爷说了一个小段。那是丁爷晚年唯一一次参加晚会。去的时候不知道动车有卧铺,我们是坐着去的山东。丁爷丝毫没觉着累,一路上非常兴奋。
有时候在丁爷家上完了课,我们会跟丁爷到附近的小饭馆吃顿饭。老太太的腿脚不好,要是上二楼的话,我得给她背上去。老两口儿平常吃得太素,亏嘴,所以饭量大,吃得香。
后来我们的演出渐渐多起来,去丁爷家学习的次数逐渐减少,丁爷总是打电话催,“赶紧过来呀,我又把什么什么段子整理出来了,你们演出能用。”那时已经变成了他求着我们学。
每次我们去了,丁爷早就沏好了茶等着我们。刚到小院门口,就听见丁爷说段子的声音,他预习要教给我们的节目呢。
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丁爷会在家准备几个小菜,留我们吃回饭。菜极其简单,有自己腌制的芥末墩儿,有他下放那生产队的老乡送给他的咯吱壳儿,还有他熏的肉和鸡蛋。主食是丁爷自己蒸的馒头,他还保留着老北京的习俗,腊月蒸出好多馒头,搁在门口缸里冻着,吃到正月十五。
我们在自由市场给丁爷和他老伴儿买了中式的棉袄,颜色挺鲜艳,老两口儿那天都给穿上。窗户上贴着窗花,屋里挂着拉花儿,虽然屋子简陋,但是年味儿很浓。如今过年都上饭店吃大餐,除了人多菜品质量下降,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年味了。
丁爷做的熏肉、熏鸡蛋是一绝,用松树的锯末在铁锅里熏,每回吃完都让我们俩给师父带走一包。可惜没把这招儿继承下来,丁爷去世之后,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熏货了。以后应该多跟老辈人学点儿东西,省得等他们走那天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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