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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情意疯长

殷怡朝冯斯乾的方向伸出手,裙角一滩黏稠的鲜血在蔓延,经风一吹,血腥味溃散。

冯斯乾没有反应,阳光照得他面孔近乎透明,嘴唇也发白,他眼底是狼藉的天台和到处涂抹的血色,而他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司机在一片混乱中跑上楼顶,他看清冯斯乾血流不止的腿部,立刻脱下外套绑住,“冯董,救护车已经在路上。”

冯斯乾一动不动注视着水泥地面艰难爬行的殷怡,她匍匐在他脚下,仰头哽咽问,“他还能活吗。”

冯斯乾终于开口,“命大或许能活。”

殷怡眼眶通红,“救救他,行吗。”

冯斯乾推开给自己包扎的司机,他在一堆废旧木板的中央落座,直面殷怡,“他这场戏,你知情吗。”

殷怡摇头,“他只说借车。”她不死心,抓着他裤脚,“斯乾,救他一命,我当年欠他的。”

冯斯乾眼神掠过她腹部,殷怡趴在沙土里撕心裂肺哭着,长鸣的警笛由远及近响彻这栋楼,她哭声淹没其中,断断续续。

林宗易带来的手下很快也寻到天台,他们走到面前,“易哥,您没大碍吧?”

我裙子在那番缠斗中磋磨得破损不堪,林宗易用他的外套裹住我,把我拥进怀里,我心有余悸,僵硬抽搐着。

他吻了一下我头顶,“韩卿。”他叫我名字,我两排牙齿剧烈磕绊,说不出半个字。

手下在一侧静默不语。

林宗易感觉到我情绪逐渐安定下来,他才问手下,“顺利吗。”

男人蹲下,压低声,“您没猜错,冯斯乾和例行盘查的人打了招呼,目标就是这批酒。他知道自己在明处,玩阴招玩不赢您,不想打草惊蛇,准备有十足的把握了再一击制敌,所以码头一直没出动,在等他电话,结果中途发生这档意外,他顾不上那边了,咱们也顺利卸货了。”

我眼珠突然转了转。

林宗易没发觉我这个细微动作,他默不作声抚摸着我满是血污的脸。

男人打量我这副惨状,“纪维钧通知冯斯乾,说林太在自己手上,冯斯乾毫不犹豫从码头撤了,幸好咱的人在暗处盯着他,及时向您汇报了。”

林宗易手捏着我小腿,试探的力道摁住骨头,“疼吗。”

我神情呆滞,没有给予他回应,他放下我,掌心覆在我眉眼,隔绝了天台的疮痍景象。

过了片刻,天台另一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我猛地摇晃脑袋,撇开林宗易的手,乍一明亮,我极为不适应,眼前什么也不真切,只模糊看到一拨医护人员围拢住冯斯乾,他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转身望了我一眼,他目光定格在林宗易搂住我的一幕,就那么看着。

我们四目相视,许久后,冯斯乾移开目光,同殷怡坐上第一辆救护车,后面两辆堵在国道口,被警车拦住去路一时寸步难行。

我不由自主扭头,墙棱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一滴滴滚烫的蜡油,无声无息浇在我心上。那样惊险的生死一线又卷土重来,我一辈子忘不掉他拼尽全力拽住我的样子。我和无数男人演练过无数场蓄谋的相遇与刻意的离别,我从来不为所动,男人的迷恋和深情誓言,我得到过,更不留情地亲手粉碎过,他们在我眼里如此廉价,充满卑劣欲望的目的性。

唯独遇到冯斯乾,局面都失控了。他是我所有故事中无端翻起的风波,始料未及,不可抑制,越逃越缠。

我时至今日没有一刻不在把控自己,直到刚才我意识到他在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像野草疯长,那里有怨恨,有挣扎,有道德的枷锁,亦有我真实鲜活的情感,它们一起喷涌而出,快要将我折磨疯。

我闭上眼,逃避这令我压抑的一切。

手下接到一通电话,挂断后对林宗易说,“三哥担心上面的尾巴跟上了,没敢直接从码头开回会所,走江滨高速了,出江城边境绕一圈再返回。”

林宗易松开我,站在烈风呼啸的风口,斜叼住烟蒂,左手围住火苗,焚上一根香烟,狠吸了一大口。强劲的吸力使他胸膛鼓胀隆起,他吐出狭长的一缕青雾,胸膛线条又恢复平坦。

“再绕远点。”

手下不解,“绕出城了,还绕?”

林宗易舌尖舔着下唇粘住的烟丝,“绕。”

第二辆救护车泊在一楼,手下伏在墙垛上张望,“刘桐浑身是血,暂时没咽气,纪维钧挨了三枪,而且后脑勺着地,估计够呛了。”

林宗易只抽了半根,他没心情过烟瘾,有些烦躁戳灭在栏杆上,三名穿着制服颇有地位的男子从远处走来,“林董,我们来晚了。”

林宗易和为首的男人握手,“我太太遭遇绑架,罪犯失足坠楼。”

男人摘掉白色手套,“有枪伤。”

林宗易将东西递给男人,“射击场的枪,来路很正。”

男人在手心掂了两下,确实贴着马场道专用的标签,又还给林宗易,“后续需要林太太配合笔录。”

林宗易说,“我太太受惊过度,不便配合,有问题尽管找我。”

男人和同伴互相对视,没吭声。

林宗易弯腰打横抱起我,他顾忌我的伤口,下台阶时步伐压得很稳,全程没有丝毫颠簸,我被放在第三辆救护车,他随即上来,那名手下也紧随其后,停在车尾听吩咐。

林宗易耐人寻味的语气,“你明白如何做。”

他说完这句,护士关住车门,男人在原地目送这辆车驶离。

我阖住的眼皮再次动了动。

看来刘桐的确是林宗易安排的,谁和冯斯乾结怨,林宗易就安插谁,对他而言有益无害。虽然冯斯乾阻截了他进入董事局,但华京百分百有他布下的暗网,否则他干预不了人事部的输送,不过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冯斯乾早就掌握了刘桐的底细将计就计,凭他的谨慎和精明,不会轻易看走眼。

护士用消毒棉球简单处理着插进皮肉的玻璃碴,我情不自禁战栗,整个人小幅度扭曲,林宗易抽出方帕擦拭我冒出的冷汗,“轻点。”

手帕带着浓郁的乌木沉香的味道,依然纹绣了绿竹的图案,我残存的最后半点意志,在帕子的一晃下消失。

林宗易指腹摩挲着披在我肩头的西装纽扣,问护士,“严重吗。”

护士扔掉染血的棉签,“脚底和后背有多处割伤,总体不算严重。”

他手背轻轻划过我红肿面颊,没有说话。

傍晚结束了一场缝合手术,麻醉剂的后劲儿很猛,我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反复做噩梦,梦里是冯斯乾悬在天台,纪维钧举起铁锹对准他砍下的画面,是我们拖着彼此跌下楼顶,摔得血肉横飞的惨烈。我吓得骤然苏醒,眼睛也无比清明,四四方方的病房内,房梁吊着一盏长管灯,亮度很低,甚至不及窗外朦胧的路灯,而林宗易就伫立于床畔,手正好落在我额头,我有点恍惚看着他。

他衬衫的扣子解到肚脐位置,袒露着肌肤,胸前也有一道疤,这道疤我之前从未留意,很短,但深度狰狞,塌陷足有半寸,只是他肤色深,肌肉饱满贲张,不仔细看,并不明显突兀。

林宗易最致命的男人味不是宽阔的身躯,不是成熟的气度,是这道疤。代表着厮杀,蛮力,狂野,和大多数男人不具备的灰暗的血性。

他嗓音略带嘶哑,“你发烧了。”

我从他的疤痕上回过神,“光线好暗。”

他将窗帘完全敞开,“医院停电了,刚修复好。”

我想问他冯斯乾是否平安,可话到嘴边却实在问不出口,我最终只说,“宗易,我想去卫生间。”

林宗易从床底取出便盆,他提起我身子,塞入臀下,我攥紧床单并拢双腿,没动弹。

他望着我,“自己可以吗。”

我回答可以。

他拾起床头柜放置的打火机和烟盒,开门出去,外面空空荡荡,病房正对安全通道,他倚着墙,像是在看通道的天窗,又像是在漫不经心想事。

我褪下裤子,哗啦啦的声响顷刻间释放,在寂静的走廊尤为清晰,我一憋气强行忍住,林宗易稍稍偏头,隔着门板,“韩卿。”

我惊惶不已,我用棉被圈起盆,“我没事。”

门外是惨白的灯光,门内是无尽的黑暗,林宗易停驻在黑白交界的一条线,像极了他这个人。

正邪难辨,虚实莫测。

他真是谜,如同冯斯乾一样难解的谜,而我闯进了这团谜雾,堕入两个男人的漩涡里。

挣逃不得,沦陷不得,驯服不得。

我解决完,小心翼翼端着盆,大理石砖过于光滑,我单脚根本站不稳,走出几步就开始失衡摇摆,受伤的一只脚本能踩地,脚底爆发一阵难耐的钻心剧痛,我顿时倒抽气。

林宗易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屋,我慌里慌张把便盆藏到身后,他走过来,“怎么下床了。”

他发现我双脚支地,胳膊夹着盆,理解了缘故,一言不发接过盆,我往回夺,小声问,“护工呢。”

林宗易说,“雇了保姆,明天来。”

我面红耳赤,死死地抠着塑料盆边缘,不肯撒手。

他揽住我腰肢,我全身的重量都垫在林宗易肩膀,他拖着我走进洗手间,背过身去。

我迅速倒进马桶,抽水冲掉,涮洗干净盆,搁在水池下,“好了。”

林宗易又抱我躺回病床,我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宗易,今天和你有关吗。”

他替我盖被子的手一顿,面不改色看向我。

“纪维钧清楚你住在蔚蓝海岸吗。”

林宗易很坦诚,“不清楚。”他坐下,“你怀疑我。”

我深吸气,“我没有怀疑你,只觉得巧合。”

他揉着眉骨,神色极度乏累,“韩卿,纪维钧绑架你,和我无关。”

我知道林宗易一连三晚没睡过安稳觉了,我本来还想问刘桐的事,终是没再问。

林宗易熄了灯,倚坐在沙发养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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