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姜京佐转身看了看凌虚子。
即便他现在再心有不快,面对凌虚子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当即恭敬作揖大礼参拜,却被凌虚子一把拦住了胳膊。
“去玩!去玩!”
凌虚子依旧和以前那般没心没肺,看起来神智依旧不算清醒,姜京佐见状稍稍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挤兑出一丝笑靥,像哄孩子一般哄着他说话。
“师父,你想去哪里玩?”
“你们刚刚说的,鬼道,老山,诸生浮屠屠!”
“好,等中元之月到了,弟子随师父一起去。”
“不好不好,还要带着他们!”
凌虚子此刻状若顽童,拉着姜京佐的黑袍一阵乱晃,姜京佐闻言表情更加纠结,偏偏这话又是自家师父说的,他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师父,这......”
“带着他们,全都带上,他们给我饭吃!”
“师父,你想吃饭我也能给你买。”
“不要不要,你不会做饭也没有金银,我要阿宁给我做面吃!”
姜京佐闻言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亲师父撒娇撒到这步田地。
堂内正在传法的安化侍依旧表情凝重,只不过此刻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很明显,不管姜京佐有多么理智冷静,此刻有了老疯子掌教这层关系,一切张弛有度都会被彻底击成粉碎。
安化侍当即不再管外面发生什么,专心教长鱼宁鬼道心法,长鱼宁学得很认真,安化侍能感受到她的向道之心,当即也对其更多了几分细致。
过了没多久,外面那对闹哄哄的师徒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姜京佐一脸阴翳地迈进中堂门槛,望着坐在棺材上的安化侍师徒表情复杂。
安化侍还是第一次见到姜京佐这般窘态,当即也觉好笑抿起左侧嘴角。
“姜前辈,我在授徒,还请回避。”
“给我再做一碗面。”
“没吃饱?”
“吃饱了,没吃够。”
安化侍很明显能看出,姜京佐应该是被凌虚子折磨得不轻,不过这却让安化侍颇为欢喜。
“前辈吃饱了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吃饱了才能上路......我师父说的。”
说完此话的姜京佐重重叹气,转过身子快速离开中堂,惹得安化侍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化侍实在是没想到,劝了大半天都没效果的冰山男,最终竟被老疯子掌教横插一脚直接搞定,他望着姜京佐十分落寞的无奈背影,一时间感觉他又可怜又别致可爱。
估计这世上没人见过姜京佐这般为难过,也没人见过姜京佐能被人如此拿捏到如此委屈巴巴。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环环相克,古人诚不欺我。”
安化侍笑着摇摇脑袋,眼神缓缓瞥到一旁的长鱼宁脸上,随即笑容便逐渐消逝无踪,只剩下一抹和姜京佐极其类似的无奈惆怅。
“咳咳,我好像是乐得太早了。”
“师父,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对。”
“什么......”
“这世上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长鱼宁盯紧安化侍的双眸,咧开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安化侍瞬间打了个大大的冷战,一时间抱着脑袋完全理解了姜京佐。
“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就是你啊......”
长鱼宁闻言反倒乐得更浓,她刚想跟安化侍再说些什么,忽见安化侍竟突然站起身子,好似遇到什么事情一般冲出了中堂。
“师父!”
“别跟过来!”
长鱼宁被安化侍搞得有些发懵,此刻的安化侍也的确慌里慌张,他来到院落中举目环顾,好久都没有平复自身的心绪。
“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安化侍此刻大口喘息,好似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般满头冷汗。
他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心脏部位,不晓得为何会突然这般紧张悲怆。
没错,就是悲怆。
此刻的安化侍感到异常悲伤,这种悲伤毫无来由汹涌而至,将他打得措手不及又说不清道不明。
便在此时,姜京佐也来到安化侍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场景!
悲伤,失落,痛苦,不舍......
此刻的姜京佐也紧紧揪着心脏处,望向安化侍的眼神里亦满是复杂。
“姜前辈,你也感应到了?”
“嗯......很不好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现在......”
安化侍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老疯子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凄厉哭声!
二人转头瞧看,赫然发现此刻的凌虚子似乎更为疯癫,坐在废墟里不断撇着石头,又踢又踹又哭又闹,如丧考妣一般哭嚎不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化侍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了,毕竟他和凌虚子与姜京佐没什么大关系,三者可谓根本不算是一路人,可为何现如今却同时出现了这种诡谲状态?
安化侍回身看看长鱼宁,发现她还俏生生地站在中堂门槛内,是这座棺材铺子里唯一还算正常的人。
“难道说我们撞邪了?”
安化侍盯着姜京佐喝问,并非他故意要用这种语气,而是此刻的他感觉悲痛莫名,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说话轻重。
“撞邪不过是懵懂凡人的无知说法,你我都是何等人物,怎可能会有邪祟随意染指!”
此刻姜京佐的语气也极度粗重,只不过这状态越说越玄乎,二人很明显也都摸不着头脑。
“安道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好说,很难受......就好像很珍重的东西被人抢走一般难受......”
安化侍喃喃着,好在是他和姜京佐全都是聪明人,没过多久便想到了这里面的联结和关键。
“姜前辈,你说会不会是......”
“不用说出来,我懂你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
中堂内的长鱼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彻底被他们的对话给说懵了,毕竟二者都心照不宣云里雾里,此刻也唯有此二人能够体会这种诡异情绪。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的......”
安化侍慌里慌张摇摇晃晃。
姜京佐亦气度虚浮难以自持。
“姜前辈,我们能做些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仅仅只是预感,真正的事实还未发生,但肯定和阴煞之力脱不开干系!”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我们只能等,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稀奇古怪的对话在棺材铺子里进行,将本就诡谲离奇的氛围搅得更加浑噩。
一股股浓郁尸绿雾气遮蔽了庭院,将所有悲伤情绪连同背后的隐秘一并遮掩。
......
话分两头。
此时此刻,南靖王朝北境。
南淮城和庐陵城乃是南靖北部边疆城池,相比之下南淮城和北戎王朝界山直接接壤,而庐陵城则和北戎与东陈双面交接。
因此,在现如今天下大乱的混战局面,庐陵城的战略地位相对要更高许多。
说起庐陵城防线,最重要的莫过于北江道。
北江道乃是和南淮麓同等重要的交通险要,随着北戎倒戈以及东陈出兵,与此两大王朝完全交汇的北江道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所谓北江道,其实是一条绵延五十里的狭长山腹。
两侧有高耸入云的连天绝壁,中间仅仅只有五马并行的狭窄山路,期间回环曲折毫无规律,此刻已经因战事被彻底阻断两方通行。
此刻,一方遮天蔽日的结界大幕横亘在北江道天地之间。
这道大幕比苍梧岭中的天地壁障还要广袤纵横,从北江道一直蔓延到南淮麓,继续顺着南靖的疆土曲线蔓延无尽,根本瞧不见何处是其尽头所在!
说起这道结界天堑,乃是南靖倾全道宗之力布下的防御禁制,谓之鸿灵江山壁。
此刻乃南靖历二二六年三月十四,这一年南靖皇帝赵星阑已经八十有四,这一年的年号号为鸿灵。
由于有修行者参战,在防御方面自然也要抵御修行者的侵袭,道宗九大掌座早已经率众倾巢而出,率领道宗弟子三千耗费十年光阴布下鸿灵江山壁,硬生生将整座南靖王朝的广袤边疆要塞全部遮挡严实!
此举对大宗师和巨擘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可对于普通的藏境大修行者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毕竟列国交战完全不是儿戏,修行者可飞天遁地也不得不防。
想当初,四十七年前派往北戎谈和的道宗精锐已经全部调回,随着北戎和南靖的关系交恶,眼下南靖王朝已经不再相信任何盟友,完完全全施行闭关锁国,同时也向全天下发出了最响亮的声音,那便是誓死不降敌国!
这也完全是叶崇山的意思,这位执掌南靖王朝近两百年的骠骑大将军,此时此刻的对外态度异常狠辣决绝,甚至比西梁大漠那群莽夫还要不计后果。
当然,这也完全符合叶家一以贯之的杀伐禀性。
想当初叶苓茯便继承了叶崇山全部的冷冽精髓,无礼无道嚣张跋扈,一切皆以一句叶某不喜来行事作风,作为将其养育成人的世家老子,叶崇山只能说是更胜一筹,因此决然不会有半分软弱之相。
简言之,就像当初屠戮舒家全族那般,只要叶家想杀那便杀。
简言之,就像当初无礼对待其它王朝那般,想要战那便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