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气很足,每个人都穿得很少。楸楸卸了围巾和羽绒服,只穿了件可以外穿的黑色无痕文胸,搭一条高腰牛仔裤,勉强遮住了肚脐眼。
和喜欢住在窄小密闭有安全感空间的楸楸不同,慕玉窠喜欢大房子,越大越好,可以请不同的朋友来家里玩,随时开派对,可以容得下几张麻将桌、台球桌,还能摆一条长桌放几台电脑一起开黑……这个大平层就很合慕玉窠的心意。
没想到的是,裵文野竟也在。
噢,他和慕玉窠是朋友。来的时候竟然没想起来。楸楸打了个怔愣。
他背对着门这边的方向,在跟几个男生打台球,桌子上还有一只猫猫在挥挥爪子捣乱,一爪子把母球拍进袋子,引得周围一群人哄堂大笑,气氛融洽。
她一进来,便有人吹起口哨。有人不怀好意地拍了拍裵文野的臂膀。裵文野杵着球杆,一身黑,身形如屹立的雪松,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四目隔空相对。俩人都没什么分外的情绪。旋即若无其事地视线擦过,彷佛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如果不是都看过那段接吻视频,在场的人估计都被这态度给蒙骗过去。
楸楸很困惑,为什么每回在外面接吻,都能被围观。
“楸楸!”
旁边喊了一嗓子,把她喊回神。楸楸平移开视线,看着来人,是上回在咖啡厅遇见的男生。这回想起来了,似乎英文名是叫lachlan。
她与那人打了个招呼,一如既往地,笑容很是灿烂,无论对着谁。
第11章 老几
◎「这叫什么修罗场」◎
lachlan走到楸楸身边,问她:“饿不饿?要吃早餐吗?”
楸楸看着他,欣然同意说:“好啊。”
俩人往餐厅的区域走。
lachlan笑问:“慕玉窠把你从床上薅起来的?”
楸楸哭唧唧地点了点头,说:“你们知道她是去逮我的?”
lachlan怜爱看她,“她出发前是有这么说过。”
楸楸若有所思点点头,心想所以裵文野也不是不知道她会来嘛。
上次虽然双方都很愉快,但其实俩人都接收到了对方的潜台词,不能再有下次了。楸楸还以为他不乐意看到自己。
冰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估计是慕玉窠回国前清了一遍冰箱,零食柜倒是剩下过期了的饼干,橱柜里也有几大袋面粉,大概是留着今儿晚上擀饺子皮用的。
诈骗啊。连肉葱都没有,估计到时蘸酱都得挨个楼层的借。
lachlan本想给她露一手,此刻没机会,有点尴尬,便提出现在出去一趟。
反正白天大伙也是要出去一趟的,为了今儿晚上的火锅。
外面天寒地冻的,在刮暴风雪,楸楸并不想出去,万一回不来。
lachlan说:“我出去买吧。”
“算了。”楸楸叫住他。
lachlan误会了,以为她的意思是外面大雪纷飞,外出有风险,忙说:“没关系的。”
楸楸弯着眼睛笑笑:“不要为了我受伤,我会良心不安的。”
大抵是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lachlan一愣,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电光石火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lachlan说:“裵文野就住在这栋楼,我去他家看看有没有食材。”
他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啊。
楸楸胳膊肘后撑在橱柜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沉默地心想:这就尴尬了。
她跟lachlan上过,也不是什么秘密。上过之后,lachlan是肉眼可见喜欢她的程度,就像刘飞驰一样。不同的是,刘飞驰明面追求她,可当她和裵文野的接吻视频传开,刘飞驰再没找过她;lachlan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喜欢她,虽然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可楸楸不是傻子,她能看得出来。然她想找的是工具人,不是舔狗。
比较熟悉楸楸的人都知道,lachlan已经踩雷,楸楸就不喜欢对自己献殷勤的男生。她宁愿男生坏一点,亦不想看到假绅士。
虽然身边的女生都喜闻乐见到绅士,可楸楸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绅士。
即使有,也是片面的,又或是片段式,间歇性地,楸楸是很相信守恒定律的,因此她不会对绅士形象外壳的男人产生好感,倘若产生了好感,也一定是因为其他特征。
留学生圈子就这么小,楸楸不信lachlan没有看过她跟裵文野接吻的视频。
既然看过,又是怎么可以做到无事发生的?
楸楸还在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慕玉窠从外面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没憋住笑了。
“修罗场了,怎么办?”慕玉窠说。
经她这么一说,楸楸忽然想到,她这么玩下去,这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她迅速放松了下来,也不觉得尴尬了。
吹了一声口哨,楸楸说:“你还是见识太少,才两个,这叫什么修罗场,下次让你见见什么叫做足球队。”
慕玉窠靠在门框笑了起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是真心佩服。
慕玉窠私底下也玩的开,但和偏爱东方人面孔、偶尔才吃几顿白男快餐的楸楸不同,慕玉窠更爱白人,上到白兰地气质的大叔,下到麦芽酒少年。
佩服归佩服,有些话还是要说,慕玉窠愧疚道:“裵是我邀的,我们住在新泽西的有个群,所以我直接发的群里,但我没想到lachlan也会来,我跟他不算很熟。”
楸楸拿过她手里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口,“没关系,不是裵文野,不是lachlan,迟早也会是某两个人,我不介意,反正我们又不是要负责的关系。谁尴尬?反正我不尴尬。”
“那就好。”慕玉窠两手展开拥抱她。俩人一般高,脸颊贴脸颊,而后俩人又嫌弃,因为都化了妆。
“人生苦短。”慕玉窠说。
短短的四个字,楸楸明白她的意思,后面的话都不必说了。
楸楸拿酒罐冻了冻她的脸,浅浅笑起来,仰头又喝了一口。
她说:“敬人生。”
余光中,裵文野朝她们走来。
他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倘若不是毛发光亮,黑毛毛茸茸地快要跟他的黑衣融为一体。他的衣服上还沾着几根不易察觉地猫毛。
松开慕玉窠的拥抱,一对佳人各自靠在门框两边,看着来人。
慕玉窠先开口:“看来我家毛球还挺喜欢你,我抱它,它都不乐意的。”
“还行。”裵文野挠着猫的下巴,随后把它放在地上。黑猫对他恋恋不舍,绕着他脚下转圈,尾巴来回勾他小腿脚踝。
裵文野没再理会,指了下楼上,“密码0911,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不过要劳驾两位大小姐自己下厨。”
慕玉窠努着嘴角笑了下,说:“我请大家来我家做客,我走了算什么,还是first你带楸楸上去吧。”
“first?”楸楸看着他,“你英文名叫first?”
“嗯。”
“酷。”
裵文野以前参加国际比赛,名字用他大名的拼音字母。
pei wen ye。
后来退役出国读书,要填很多资料,裵文野已懒得细想英文名,打算还是填peiwenye。
然而后来再细想,鉴于这群外国佬说中文,那发音跟小鸟唱歌一样,介于在懒得想和以防万一被叫成呸或耶之间,裵文野延续了体育竞技精神,英文名改成了1st,读作first,中译是第一。后来认命了。他这个名字,无论去到哪里,都逃不过被尴尬的命运,国内叫他裵文爷的人多的是,出来也逃不过。
这英文名,很敷衍,一听就是只打算在外面留学、不打算留下工作的学生魂取的。
近年来留学生的英文名都奇奇怪怪,楸楸有个叶姓朋友,直接在[ye]姓后加个字母变成yeh(是的),作名词就是人名叶。还有来自香港的叶姓,取一个英文名,而后直接用粤语拼音的姓氏yip(叶),英文单词为犬吠,倒也很有个性。
楸楸是内地人,对此很感兴趣,问了自己的姓氏,得知虽然她姓楸名楸,表示香港应该是没有这个姓氏,说得犹犹豫豫,不敢打包票,但可以取谐音秋,然而姓和名写出来还不太一样,姓写作chau,名读作cau。于是拼起来就是chaucau,更拗口,她都读不过来,更别说外国人。
楸楸说:“我可不会下厨。”
怎么像踢皮球一样。裵文野不禁失笑,“看来为了保护我的厨房,我还不得不上去了是吧。”
lachlan来找他说这事儿的时候,裵文野第一反应是棘手。也太乱了。他心想。
lachlan对楸楸的心意,裵文野最初是不知情的。三个人在咖啡厅遇到,裵文野只看他们的表情反应,就知道他们有过,可不知道lachlan陷进去了。因着这事,他与刘飞驰关系也闹僵了。
后来lachlan看到他们二次接吻的视频传到网上,打来电话直白地道出心声。裵文野第一反应这叫什么事儿?
裵文野觉得他犯傻。
“她只是在玩,你在想什么。”
lachlan可能是被玩这个字戳到了心窝,嘴硬地反驳:“但是我们才二十刚出头不是吗?玩几年又怎么了?”
玩几年又怎么了?
这几个字不断在裵文野嘴边咂摸。
问题是:人家是想玩几年,不是想跟你玩几年。
你算老几。
就算1997年演《泰坦尼克号》时期的莱昂纳多来了,楸楸都未必想过那种一段恋爱谈几年、同样的人上几年的生活。
可这句话不中听啊。裵文野决定保留意见,让当事人去解决。
现在很显然,他反倒显得两边不是人了。
第12章 仨人
◎「我去买包烟的路上」◎
楸楸慭慭然睨他一眼,发现他虽笑着,却是笑不像笑,不达眼底,眉眼蓄着的阴影,都像是在蓄怒。
一旁lachlan走来,手上拿着衣服,“怎么样?说好了吗?”
楸楸保持不动,眼珠子到处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裵文野瞥一眼lachlan搭他肩膀的手,沉默甩开,“那你带她上去,你知道怎么开火吧?”又说不会也无所谓,开火摁下后可以设置定时,甭到时只顾着聊天把他家给炸了,赔房子钱事小,他屋里贵重物品多。
慕玉窠闻言,摸了摸鼻子,“你冷不冷血?如果真炸了,你屋子里最贵的,是我的宝贝。”她扳着楸楸的肩膀,面向裵文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