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刚出事的时候,孙母下意识就想掩盖着孙女做下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孙桑叶压根不会干活,加上慧娘正在坐小月子。她不敢让其做事,万一受了凉,以后真的怀不上孩子怎么办?
她得帮着二儿子带四个孙子,还得帮着大儿子忙活家里家外,就指望孙桑叶能帮帮忙。
可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现教,孙母是越忙越暴躁,刚才喊了两次,孙女都还不回来,您显示又开始任性。
孙桑叶也怕丢脸,被祖母拽住后,一边挣扎,一边飞快往家门的方向跑,并没有大喊大叫。
但祖孙俩这副模样,也还是被许多人看着了眼中。
不过,孙家最近过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知道,倒也见怪不怪。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慧娘最近吃得好,睡得好,脸色变得红润。孙母看在眼中,也实在不想伺候了。
毕竟她忙得跟陀螺似的,每天夜里倒头就睡,这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她发现自己苍老了许多。再这么下去,她大概活不了几年。
孙母可舍不得死,看到儿媳好转,立刻就找到了孙楼。
“你倒是让她做点事,想累死你娘吗?”
孙楼沉默了下:“我想过了,回头我就跟她商量,让她织布。”
他是真的想过了的。
母亲这些年来一年有半年都住在二弟那边,那几个孩子基本都是她管着。
他也希望母亲能帮帮自己,尤其最近家里日子越来越难。让慧娘织布补贴家用,母亲就去不了二弟那边了。
孙母颔首:“也行。那我今天就搬回去住……”
“娘,你就住在这里。”孙楼挽留。
“宝儿他们没有人管着可不行。”孙母想也不想就道。
孙楼强调:“娘,那些是二弟的孩子。生而不养,生来做甚?”
孙母满脸不赞同:“你这是什么话?那是孙家血脉!”
儿子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冷笑道:“想让我留在家里照顾你的妻儿,现在还有个拖油瓶。你想得美。你自己娶进门的,自己供着吧!”
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灰,飞快出了门。
孙楼:“……”
慧娘从屋中出来,很有些不安:“娘是不是嫌弃我懒?”
是!
孙楼没有直说,只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最近在养身子嘛。”
慧娘:“……”合着这男人也觉得她懒?
其实,慧娘并不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她很疼自己儿子,如果她真的勤快,也有毅力的话,就不会改嫁了。留在夫家,由夫家亲戚帮衬一二,日子也能往下过。
而她改嫁了,还仔细选了孙楼这样一个“好人”。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的下半生过得舒适一点。
“我周身疲惫,没有多少精力。”慧娘满脸歉然:“阿楼,我还是想帮你生个孩子。”
这话对于孙楼来说,是世上最好听的话。他顿时就笑了:“你先养好身子。”
慧娘一脸为难:“可家里的这些活怎么办?”
孙楼刚说出口的话,也不能自打嘴巴。他余光看到了屋檐下,虽然在扫地,却暗戳戳往这边观望的女儿,道:“让桑叶做。”
孙桑叶:“……”爹真的疼她吗?
“爹!”孙桑叶跺了跺脚:“今天祖母又打我了,说我听不见她的话。可我当时是有事嘛,又不是故意的。她当街就揪我耳朵,好多人都看见了。”
说着这些,她越想越伤心,一开始是想装哭,他这会儿压根也不用装,眼泪不停地就往下掉。
孙楼今日一回来,母亲要走,不愿意再帮自己。慧娘说她还没养好身子,承诺要还债的日子快到了,银子还没着落……他只觉得浑身疲惫。
听到女儿告状,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奶脾气急,但没有坏心。”
孙桑叶哭得越发厉害:“我都大了,又不是三岁孩子,她怎么能当着家揪我耳朵?我还要不要议亲?”
听到议亲,孙楼心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闪得太快,他没能抓住。
边上的慧娘若有所思,贴心地道:“娘已经做好了饭,你累了一天,肯定早已饿了,有什么事都先吃了饭再说。”
孙楼深以为然。
饭菜很是简单,孙楼最近都瘦了不少,今天他扛货,还差点从跳板上摔下来。
“还是不能这么素,你要养身子,孩子要长个,我的也是苦力活。”孙楼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递给慧娘:“明日你去买点菜。”
在慧娘伸手之前,孙桑叶一把抢过:“我去!”
从之前那些年来看,孙楼心里很明白,这银子落到女儿手上,基本就没有拿回来的可能。他伸手夺了回来:“这是给你慧姨的!”
孙桑叶:“……”
这还是亲爹吗?
这爹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撒娇也撒娇了,也哭了好多场,可是父亲对她的疼爱却没有回来。之前十多年的宠溺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果然,她就不该让慧娘进门。
吃过饭,慧娘之前夫家的本家嫂嫂上门来探望她,闲聊时,又说起了对面的郝云兰。
“我听说又开了一间铺子,这一回卖的是绸缎料子,听说不少都是京城那边才有的样式。特别贵。”那妇人娘家姓陆,平时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
慧娘落胎也不是一两天,她今日上门探望,其实就是为了闲聊来了。
这件事情,慧娘还没听说过。
屋檐下的孙桑叶和蹲在一旁修木盆的孙楼听到这话,也诧异地看了过来。多年夫妻,孙楼自认对郝云兰还算有几分了解,他好奇问:“会不会是谣言?她哪会认识京城的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陆氏愈发兴致勃勃:“听说她还有几分巧思,那些帮着她绣花的绣娘最近手艺精进不少,听说绣出来的花样比府城的还要好看,京城的人过来买布一起带了回去……这生意就做上了啊!”
慧娘:“……”难受!
孙楼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之前那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发现郝云兰还有这样的脑子?
如果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想再多都是白搭。
孙桑叶更是扼腕:“这是我娘开的第三间铺子了吧?”
陆氏颔首:“早上我没事,特意去长安街瞅了一眼,都是富家夫人带着丫鬟在里面选,有的还塞了半马车。”她啧啧摇头:“还是富人多啊!那一匹绸缎,就够我们吃三年都吃不完。”
买得起绸缎的妇人固然富贵,可拥有这么多绸缎的郝云兰岂不是更加富贵?
“外头的人都说,郝云兰赚银子,那就跟用扫帚往家扫似的。”陆氏摇摇头:“羡慕不来。”
送走了妇人,孙家人却并不平静。
另一边,楚云梨确实开了绸缎铺子,她顺便还在府城也开了一间,而这些,都是她用一副双面绣换的。
如今的母女俩,在这个城里,没有人敢轻视。谁见了都得客气的打招呼。
好多人想想与她们结亲,孙小双豆蔻年华,现在议亲还早了一点。于是,多少人都把主意打在了楚云梨身上。知道她呆在绣楼的时间最多,有意结亲的人便故意上门偶遇。
于是,孙楼就发现,不少男人特别喜欢挑花样,偶尔还天天过来。
本来他还以为对面的绣楼里出了男人喜欢的样式,直到有一日早上他出门上工,看到两驾马车停在刚开的绣楼门口,而马车里的两个男人正针锋相对。
看似温和,但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满是不善。
“兰娘子说了,她不嫁给你,这么明白的拒绝,你怎么还上来纠缠?这不是惹人厌烦吗?”
另一个人反问:“她不嫁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啊!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拦着我?再说,她没拒绝我,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呢?”
两人衣着富贵,大概是自持身份,也可能是不想在佳人面前打架,都只在那动口。
孙楼路过,可能只是好奇,这些富家老爷的谈话随口一听。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些。他当时就顿住了脚步,诧异的看向了二人。
然后又把眼神落到了绣楼的三楼上,郝云兰这行情,跟他完全不同啊!
他就一个慧娘,还是自己求来的。
而郝云兰……撤回这么多富家老爷求娶。不是说女子和离之后不好再嫁吗?
怎么她就不一样?
孙楼心里很明白,自己日子越过越差。郝云兰却能和这样的富家老爷来往,无论落在谁眼中,都会觉得他将珍珠当鱼目,又将鱼目当珍珠。
就是个瞎子,分不清好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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