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拿衣裳去给爷,哪还有那么多理由”风挽裳微板起脸色。
小莲蓬噘嘴,“知道了,奴婢待会就拿去。”
“等等”她叫住小莲蓬,嗫嚅地问,“爷没说什么吧”
小莲蓬偏头仔细想了下,摇头,“爷倒没说什么,每次我将衣裳送过去,放好就走了。不过髹”
小莲蓬低头咬唇,好似羞于启齿。
“不过什么”她的心赫然被提起。
“爷看奴婢的眼神好似越来越奇怪。”小莲蓬懊恼地说。
风挽裳的心仿佛被抡了一拳。
看小莲蓬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证明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发展。
随着小莲蓬的出现,他会越来越关注,也有可能会越来越上心。
即便没有,也不会太厌恶,直到可以自然而然接纳的那一天。
最好,是在她闭上眼前。
她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陪着他度过往后的日子。
他这一路走来,太苦、太孤独了,她不要在自己离开后,他还这样子。
他可以默默地爱了她八年,也能抱着对她的爱这般孤寂地度过余生。
她不要他这样
就算他不要别的女子,有一个孩子也好。
她给不起他一个长悠,别的女子可以。
至少,还有一个责任支撑着他走下去,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受尽屈辱、忍辱负重,只为救子冉,让异族大白天下。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得让他慢慢地习惯别的女子的存在。
小曜在北岳国会过得很好,早已断绝关系的双亲也只会更好,她最放不下的只有他。
“夫人,您还好吧”小莲蓬看到主子神色有些不对劲,担心地出声。
风挽裳幽幽地看向她,“我没事,你去忙吧,待会记得回来给爷取衣裳。”
小莲蓬挺好的,率真可爱,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懂武,也是用鹿血滋养了好几年,身子骨自是不会差。
若陪在他身边,一定能时常逗他笑。
她也只是私心这般打算,能不能成全看他,能成最好,不能成,她也断是不敢勉强的,也没人勉强得了他。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风较大,我让琴儿姐姐上楼给夫人取件披风。”小莲蓬说着,踏着轻快地步伐走出采悠阁。
风挽裳看着小莲蓬的背影,遥望西斜的落日,抚着心口,轻轻叹息。
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的时候,小莲蓬来取衣裳,每每这时候她便知晓他已经回府了。
也是这时候,她的心,无限煎熬。
说不难受是假的,天底下有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在一块,何况,这个女子等于是她自己亲手推进他怀里的。
可是,转念一想,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他的身份不同,他还得传宗接代。
只是今日比往日不寻常了些。
每日小莲蓬从采悠阁取走衣裳后,她都站在楼上看着缀锦楼的方向,等着小莲蓬的身影出现在蜿蜒的回廊里。
可是今日等了又等,半个时辰过去了,甚至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小莲蓬的身影出现。
她只好先下楼去准备晚膳。
直到夜幕降临,掌灯时分也还是没见小莲蓬回来。
看着一道道摆上桌的菜肴,她心慌了。
小莲蓬还未回来,是否表示,事情比她想象的,发展得还要顺利
这时候,霍靖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外。
她猜想定是他有话传来,赶紧上前,“霍总管,可是爷有什么话”
才问完,她便看到霍靖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忍心面对她。
她的心突兀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爷说今夜在缀锦楼用膳,就不回采悠阁了。”霍靖嗫嚅了许久,才低头道。
她脸色微微泛白,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高高坠落,强撑笑容,试探性地问,“爷,很忙吗”
“应该是吧。”霍靖胡乱点头。
“那爷在忙什么”明明不应该问的,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霍靖瞥了瞥她苍白的脸色,如实道,“好似在教小莲蓬写字,夫人要不要过去瞧瞧”
最好过去瞧,让爷迷途知返。
两人才如胶似漆多久,爷怎一下子就对小莲蓬那丫头上心了。
风挽裳脸色僵住。
他,教小莲蓬识字
他唯一教她写过的字也就只有他的名。
而今,他那样尊贵高傲的性子竟也教小莲蓬写字了,还能说明什么
想到他从后环着小莲蓬,手把手教写字的画面,她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占有欲在作祟。
可是,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抬眸,她淡笑摇头,“不了,爷那边,你派人伺候好就好。”
霍靖大感意外,是夫人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他真的说得太难懂了
罢了,主子的事他也不好管太多,何况,若爷真如他想的那样对小莲蓬也没人管得了。
“那奴才先退下了。”霍靖躬身告退。
风挽裳眼里满是落寞之色,回身,看向满桌子的菜肴,凉凉叹息,吩咐琴棋书画,“都撤了吧。”
“夫人,您就不该太纵容小莲蓬”琴儿愤愤不平道。
“对啊,就算她年纪尚小,也不能如此欺人啊”棋儿也为她打抱不平。
“好了爷只是觉得小莲蓬不识字可惜,谁都不许乱嚼舌根,知道吗”她威严地呵斥。
琴棋书画几人忙欠身,“奴婢知错”
“收拾吧。”她缓下语气,摆手,转身走出饭厅,上楼。
每一步都走得好无力,心里好似有把刀在刮着,好痛苦。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得住想要跑去缀锦楼见他的冲动。
很蠢的安排,她知道。
可是,他接受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很多,她起初还担心,到自己时限到之时,他还很抗拒小莲蓬呢,却原来
也好,也好这样子真的很好。
失魂落魄地回到楼上寝房,点灯,关门,坐在烛火下继续刺绣。
一颗心胡思乱想不能自已,穿过的针不是没对准,便是刺在指头上。
心房那种闷疼的感觉越来越熟悉,越来越频繁了。
夜,越来越黑。
风挽裳也不知等了多久,还未见人回来,她终于接受他今夜不回采悠阁睡的事实,放下手上的绣活,吩咐人抬热水上来。
沐浴完后,她便早早上榻歇息了,却依旧亮着一豆烛火,留出外边的一半床位。
可是,没有他一同入眠,她觉得整张床大得可怕,整个屋子也好像很空荡,又或许,空荡不安的是她的心。
卷缩着身子在被窝里,闭着眼,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万个声音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没法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已是万籁俱寂,除了夜里的秋风时而吹动的声响。
因为过于寂静,只需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听见,譬如此时,门外传来的,正一步步拾级而上的脚步声,轻浅、稳健。
两个人在一块久了,熟悉得就连呼吸的频率都知晓,更何况是脚步声。
寂寞失落了一夜的心,在确定上楼的脚步是他后,立即紧张而雀跃起来。
她立即背过身去,阖上双眸,被子下,葱白十指揪紧被褥,心里好紧张,不知他会如何说,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很快,房门被他从外轻轻推进来,然后又轻轻关上。
他的脚步很轻,很轻地来到床前,站定,不再有半点动静。
她像做贼似的,身子绷得更紧。
少顷,床前响起窸窸窣窣的宽衣声,没一会儿,一股淡淡的风在背后掠过,是他掀开纱帐坐进来了。
她真的没想过他今夜还会回采悠阁睡。
很快,纱帐放下,外边的被角被轻轻掀起,紧接着,身后特地给他空出来的床位一沉,是他躺下了。
熟悉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充斥整间屋子,吹走她一夜的落寞和孤寂。
但是,这一次,他躺下后却没再动,他的手也没再一如既往地将她捞进怀里,抱着她睡。
反常得叫她不安。
静寂了许久,他忽然阴柔徐徐地说,“你觉得小莲蓬如何”
她的心突兀一惊,刷地睁开纤长浓密的睫毛,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知晓她在装睡
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于是,她抿紧唇瓣,不敢胡乱接话。
倏然,身后传来他翻身的声音,然后,她腰间一紧,整个身子被他拖进怀里,炽热的呼吸直接扑洒在她耳朵上。
“跟爷装睡,嗯”
她身子一僵,咬了咬唇,缓缓睁开双眸,“爷又怎知我是在装睡。”
“因为”他撩起她的一绺发丝轻扫她的粉颊,“爷都还未回来,你怎睡得着。”
“我以为爷今夜要宿在缀锦楼了的。”
“嗯,有小莲蓬伺候着,爷要宿在那边也可。”他淡淡地点头。
她的心赫然一抽,果然,他们已经
“你明日替小莲蓬准备一身嫁衣。”
闻言,她身子瞬间僵硬,就连脸色凝滞了。
嫁衣
他要她给小莲蓬准备嫁衣,也就是说,他要马上迎小莲蓬入门,给小莲蓬一个名分了。
明明该值得高兴的,为何她好想哭。
“身子绷这么紧,嗯”顾玦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凤眸深深地俯视着她,“小莲蓬虽是甘心给爷做药引子的,但也不能委屈了她,替她置办好些。”
她看着他,他的嘱咐宛如尖刀戳进她的心窝,她强颜欢笑地点头,“我会的。”
“她今夜在缀锦楼伺候爷伺候得挺好的,爷便没让她回来,你可是在怪爷抢了你的人”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朝她纤细的雪颈抚去,然后忍不住埋首进去亲吻厮磨。
她露出牵强的微笑,“小莲蓬本来就是爷的人,爷开心就好。”
顾玦亲吻的动作一顿,凤眸微眯,湿热的唇舌刷过她白皙的小耳朵,引起她敏感地战栗了下。
“要不要爷告诉你,她如何伺候爷的”轻吮着她的小耳朵,他暧昧地低语。
本来绯红的脸色顿时添了一抹白,她身子僵硬,抿唇不语。
“爷以为是你教的,教得真好。”他的手也沿着她玲珑的曲线游走,温热的气息拂过一寸又一寸雪肌,转到她的唇上,却是停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她心里难受得想哭,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异样,微微别开脸,“我没有教她。”
他怎还能这般戏弄她
拿小莲蓬和她比,还当着她的面夸赞小莲蓬伺候他伺候得很好。
她承认,在床笫间,她更愚笨,不太会取悦他,大部分都是由他主导,而她只需要努力迎合他,跟上他的节奏,基本就是任他摆弄就好。
小莲蓬年纪轻轻就已深谙此道了吗
算起来,甚至都还未及笄
她原以为,要他接受小莲蓬至少也得个一年半载的,真的没想到
“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爷当初果然没白选她。”他似乎看不出她在难受,依然不停的赞美。
她心下一窒。
当初,小莲蓬也是像她一样的遭遇,不同的是小莲蓬是被双亲遗弃的,而他救下她,一开始就同她说明救下她的用处。
不像她,傻乎乎地被人当药引子养了那么多年,直至被取心头血当日才知晓。
“想必爷也累了,早些歇着吧。”她看向他,淡淡地劝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爷还有好多关于小莲蓬的事要交代于你,先别急着睡。”
她眸色黯然,怔怔地看着他。
一直同她说小莲蓬有多好,一回来就要她帮忙准备嫁衣,他就这么不顾虑她的感受吗
他不是一向将她的心思看得最重,最怕她伤心难过的吗
怎舍得一直拿刀往她心里刺。
“怎么不愿”他笑容冰凝,皱眉问。
她摇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爷请说。”
泪水却不听话地从眼角滑落。
他眸色一暗,抬手抹去她的泪,轻斥,“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被他这般一斥,她的泪水落得更凶,那声委屈仿佛像解开了咒语,让她积存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汹涌而出。
“我这是喜极而泣,替爷高兴。”她推开他,背过身去,胡乱抹去脸上滚滚滑落的泪珠。
顾玦脸色一沉,凤眸阴冷,不悦地将她转过来,轻轻捏起她的脸,“替爷高兴,有本事就别哭”
声音略拔高,带着怒气。
她吓了一跳,泪眼婆娑地看他,忽然,隔着一层水雾,她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对她失望。
他在生气,而且对她很失望
她的心一下子慌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爷”
可是,他松手,也冷冷抽走衣袖,起身下榻,头也不回。
“爷”她慌得赶紧连跌带爬地下榻,眼看他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她着急地脱口而出,“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让别的女子拥有爷,我没那么大度我只是只是希望往后有个人陪着爷”
顾玦浑身一震,停住脚步,回身,凤眸凌厉地看向她,几个箭步折回到她面前,脸色凝重,“只是希望往后有个人陪着爷,这是何意”
风挽裳手指扭绞着衣角,缓缓抬起头,满脸泪痕,对上他着急的眼眸,她知道,瞒不住了。
他不是打心底里接纳小莲蓬,他只是在生气她将他推给别的女子。
原来,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
也许,从她让小莲蓬给他送衣裳开始,他就明白了。
这人的心思何其敏锐,又何其了解她,怎可能会不懂。
“说”他着急地低喝。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去拿起他的手轻轻放至心口,“爷,这里病了。很早之前,有个大夫说,我最多只剩下半年时日。所以,对不起,我没法接长悠回来。对不起,我没法同你厮守到老我不想在我走后,你还那么孤单,就算你不要别的女子,至少让别的女子给你生个孩子,至少让你活得有点牵挂。”
顾玦按在她心口的手赫然缩回,而后,又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不敢相信,“你说,这里出了问题,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日”
他的声音喑哑,有些颤抖。
她双手握住他不敢触碰上来的手,“不到半年了,最多隆冬。”
“胡说”他冷喝,一把甩开她的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是沈离醉告诉你的吗”
她摇头。
下一刻,他紧绷的脸色立即松开,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你信的是哪个庸医的话,嗯”
她摇头,落泪,“是真的。记得子冉醒的那一夜吗就是那一夜,我找沈爷确认过了。我原想拜托他帮我延长时日的,至少至少让我帮爷生一个孩子,可是沈爷说,他也没法子。”
顾玦脸色丕变,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光,“除了这句,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而今这一步,没什么是不能共同面对的,要我尽快同爷说。可是要我如何说我说不出口”她扑进他怀里。
他心疼地抱了抱她,轻轻退开,牵起她的手,转身,“爷这就带你去找沈离醉”
题外话谢谢大家的荷包,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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