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您,我不会。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真正恨他的原因,更何况,孙总管,您一家人过得很好。”她笃定地道。
孙一凡看着这张柔美又精明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声蠹。
还说不会像萧璟棠一样,那她现在对他做的是什么。
不过,也怪不得她,至少她确实将他的家人照顾得很好,只是不让他知晓在哪里罢了。
“你方才所问之事,我并不知晓,除了当初他让我派人去善后外,其他的,他并没让我参与。”他如实地说
风挽裳有些失望,但还是相信他,重新振作起来,看向他,将唯一的希望投注在他身上髹。
“我交代你的事都办得如何了”
“已经办妥了。”
“好。”她扫了眼桌上的账册,上前对他贴耳吩咐。
孙一凡诧异地看着她,“你真的要这么做”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你照我说的去做,一时半会他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相反的,会更加信任你,你安全无虞。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认为是你说的,等我拿到东西,我会告诉你,你的家人在哪。”
“可是,你处心积虑这么久,甘心就这样放弃了”要知道走到这一步,她得下多大的狠心,而今,说放弃就放弃了。
风挽裳点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萧璟棠好不容易才掌握的东西,断是不会这么轻易给她的。
唯有用这个方法。
那个她不知道是什么的证据就像染了火油,一点即燃,她不能冒险。
“好吧,我会照你说的去做。”孙一凡犹豫了下,点头答应。
离开时,风挽裳叫住他,“孙总管,我相信,您良心未泯。”
孙一凡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停顿了一会,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多谢。”她郑重地对他弯腰致谢。
是夜,一弯月牙高挂在夜空中,旁边繁星相伴。
朦胧的月光洒落大地,像是给这黑夜覆盖了神秘的面纱。
府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风挽裳只身前往书房。
先前都是她管着萧家的生意,要进入萧璟棠的书房也不显突兀。
一路淡然若冰地穿廊过院,她来到主楼,正好遇上丫鬟要把一叠澄心纸送进书房。
她上前,“我来吧。”
她的声音吓了丫鬟一大跳,手里捧着的纸张也差点掉落,看到是她,忙退开,躬身行礼。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纸,直接进去。
丫鬟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因为在她没离开萧府,没嫁给九千岁的那些年,都是她打理少爷的生活起居,就连书房也都由她来打扫。
少爷的书房,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
风挽裳听到门外丫鬟离开的脚步,放下手上的那叠纸,转身去把门关上,然后,点燃烛火,举着微弱的烛火,目光扫过书房里的每一件物什。
卷案宽桌,桌后则是金雕椅,桌面上,廷珪墨,澄心纸、龙尾砚、诸葛笔。
对这里,她闭着眼睛都能走,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一件东西摆在哪里。
目光落在那排书架上,走上前,抬手握上架子上的笔筒,轻轻一转,书架后的墙面出现一排暗格。
她快步上前翻找,可是,除了一些以往她送给过他的东西外,再也没有别的。
她知晓萧璟棠极有可能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里,可她还是想来找找看。
她沮丧,视线一一扫过墙面,停在书案后方那面墙山的画像。
画上的人,她也很熟悉,是她自己。
看到自己的画像被人挂着睹物思念,她心里没有一点儿波动,只觉得厌恶。
目光落在桌上还有墨汁的墨砚,她冲动地伸手抓起就要泼上去,但是,被风吹开的画像一角,让她看出了端倪。
放下墨砚,她上前掀起那张画像
没想到画像后有一个暗格,她欣喜,上前打开,里边确实有一个卷起的纸笺。
她伸手取出来,迅速打开来看,然而
“挽挽,欢迎回家。”
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悄声无息的。
她抬头看去,就见萧璟棠负手立于门口,正微笑看她,也念出了她手里拿的纸笺上的字。
外边的灯影折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阴险鬼魅。
他料准她会来书房找,守株待兔。
冷静的,她将那张纸笺丢开,这一次,不用再有一丝顾忌,拿起桌上的墨砚转身往墙上的画像泼去。
浓墨在画像上的脸晕开,一点点地往下滑,很快就没了轮廓。
萧璟棠走进来,看着她难得如此气愤的样子,淡扫了眼被毁的画像,勾唇,“本人都回来了,画像自然用不上了。”
风挽裳将墨砚随手扔回桌上。
“凤冠霞帔合适吗”他上前点亮其余的烛火,让整间书房亮如白昼,吹熄火折子,温温地问。
“你以为,你强娶了我,我就会认命”她嗤笑,“我而今早已什么名声都没了,你觉得我凭什么认命”
“挽挽,嫁给我,让我疼你一辈子,不好吗”萧璟棠看向她,忧伤地问。
“嫁给你你知不知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被你所救”她宁愿冻死,宁愿被狗啃得尸骨无存,都不愿被他救
“挽挽,你只是还未想通,等我们成亲了,你会慢慢想通的。”
风挽裳冷笑。
都何时了,他还以为她还在乎什么三从四德吗
他以为她还是过去那个只遵从教条礼义而活的女人吗
以为她嫁给他了,就会乖乖地跟他一块过日子
不,她早已不是了,她早已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坏女人了。
她绕出书案,冷冷直视他,“我们来谈笔交易。”
萧璟棠一怔,随即失笑,“谈交易挽挽,你是把生意上那套用到我身上了。”
“拜你所赐。”她眼神坚定。
萧璟棠逼近她,她没有退,僵硬着身子,冷冷地站得挺直。
“挽挽,你还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顾玦这一次还能化险为夷吗他所谓的一次次化险为夷皆因为太后的偏袒和信任,可你知道,近来发生那么多事都是因为异族,异族啊”他刻意提醒那两个字,“我手里的东西一交给太后,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他而今刚被革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他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一旦太后知道他的真身,一定是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真身
萧璟棠掌握的是他没有净身的证据
“虽然我很不高兴你这样为他,但是,无妨,只要能留得住你,我可以不计较。”他抬手去摸她的脸。
她冷冷避开,推开一步,“可是,你也不会放过他”
声音笃定。
“怎会,只要你乖乖嫁给我,我便将东西给你,让你亲自毁掉。”她不让她碰,他便上前把那张画像取下来,以袖子沾去上边的墨汁,毫不在意弄脏华贵的衣袍,“怎样的交易都比不上你。”
风挽裳冷笑,“是吗哪怕是整个萧家”
闻言,萧璟棠抹墨的动作骤停,缓缓地,脸色冷肃地抬头,“你此话何意”
心里瞬间闪过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
不不可能的
他的挽挽不可能这么做
他那么相信她不是吗
他的挽挽再如何,也做不来那么阴险狡诈的事。
“没错就像你所猜测的那样,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当年,他可以为了权势地位而骗取她心头血,抛弃她。
今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她不信,他可以轻易地割舍。
萧璟棠神色一凛,扔下方才还小心翼翼擦拭着的画像,凌厉地朝外大喊,“来人去叫孙一凡来见我”
话应刚落不久,门外就传来声音
“回少爷,孙总管刚好匆匆过来了。”
很快,孙一凡神色慌张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账册,“少爷,大事不好了”
萧璟棠脸色更加阴沉,看了眼旁边的她,负手上前,“出了何事”
“奴才查看了这一个多月来的账册,发现,全都是假的啊”孙一凡急得跺脚,愤愤地看向一旁的风挽裳。
萧璟棠伸手取来一本翻看,这里边记的可谓是滴水不漏,这假账,真的做得很漂亮
他又取来另一本迅速翻看,还是如此。
“还有呢”他情绪失控地揪起孙一凡。
“还有,萧家的银两已经被亏空得差不多了。”
“不可能”
“是真的,奴才方才就是去查过了,少爷您授权给小姐开拓茶叶铺后,每日好大笔钱支出,可那些钱却从未真正用在该用的地方。还有,小姐曾接触过一些长期往来的商家,以改卖茶叶为由与那些商家解除了商约,不再将药材卖给我们了。”孙一凡按风挽裳白日里交代地去说,绘声绘色。
萧璟棠不敢相信。
一个多月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她竟已掏空了整个萧家
心凉透彻,仿佛被什么东西穿心而过
他不敢置信地回身看向她,看着眼前这个柔美无害的女子,看着这个他全心全意去相信的女子,这个他以为全天下人都会背叛他,唯独她不会的女子,满脸大受打击。
“挽挽,你是要以此来告诉我,你有多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他教会她做生意,管账册,那么的相信她,她却坑害他
“东西给我,萧家还你”风挽裳不愿多说废话。
从来,顾玦的安然都是她的祈愿,只要能保住他的所有秘密,这个仇,她可以放弃
萧璟棠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捏起她的手腕,“我并不认为你会预知到有今日除非,你从一开始答应回来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她回到他身边,主动要跟他分担生意上的事,全都是早有预谋
而他,居然毫不怀疑地以为她是因为愧疚,因为他的这双腿
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包括他
“我知道萧家对你有多重要,明日,你将东西给我,我便”
“为何”萧璟棠打断,厉声大吼,握在她腕上的力度,她毫不怀疑他会捏断她的手。
那可怕的吼声没有吓到她,她冷冷看着他,很可笑地笑了,“为何你问我为何你何不问问自己都对我做了什么”
她凄厉地朝他吼,用力地推开他,手,捂上微微作痛的小腹,清眸里除了冷讽就是憎恨。
萧璟棠看到她眼中的憎恨,顺着她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更不安的猜测浮上心头,历来沉稳的脸色变得有些慌了。
“挽挽,你”
她知道了
知道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了
他最害怕她知道的事,她居然知道了
这就是她在皇陵时所对他说的,总有一日他会知道她为何离开他的原因
他的挽挽早就知道了,却伪装得这么好,伺机报仇
“孙一凡,我早该杀了你”他转身,掐住孙一凡的脖子,狰狞地将他提起。
这世上,唯一知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就是孙一凡
“不是奴才,少爷饶命”被掐得难受的孙一凡,脸色发白,吃力地求饶,目光求救风挽裳。
“你真的以为除了你和孙一凡,这世上再也没第三个人知道你所做的那些肮脏事了吗”风挽裳缓缓站直身子,愤恨地咬牙怒道。
萧璟棠赫然松开手,震惊地回身,“还有谁除了我和孙一凡,还有谁告诉你这件事”
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他都灭口了,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千算万算,一定算不到,当年你收买的那个大夫暗自留了一手吧”风挽裳看着孙一凡害怕地逃离。
“大夫”
萧璟棠想起那日,那个大夫和那个妇人替她处理完后,走出来,那个妇人被杀死,那大夫领了剩余的银两离开,之后被钟子骞从后背一刀砍下。
所以,那个大夫没死绝
那个大夫知晓自己定会被灭口,早做了防备
是啊,千算万算,他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那个大夫除了顾玦,应该没人会找得到,但是,他最后还是误会了挽挽,也就是说,那个大夫到最后死也没有说真话,却说了让挽挽推断出真相的话
他明白了,明白那个大夫为何没有说出真相了
“萧璟棠,你收买大夫谋杀我的孩子也就算了,为何连皎月都不放过”风挽裳凄厉地质问。
“怪只怪她回来的不是时候。”他愧疚地别开脸。
当日,皎月匆匆赶回来,从她看他的眼神,他就知晓她定是知道了,所以,在她开口阻止的时候,他只能抢先一步灭口。
“所以你就杀了她”果然,皎月是为了救她而死,最后一刻,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不放心她。
“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因为我杀了你奶奶吗”这句话,她一直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她,在对她做了那些可怕的事后。
“不后来,我想了想,知道奶奶不是你杀的,我了解你,你再气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他知道一切大约都是君滟栽赃陷害的。
“就因为了解我,所以你可以毫无愧疚地谋杀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胎让我亲自流掉自己的孩子”风挽裳仿佛回到那日的画面,她凄楚地笑着,疯狂地笑着。
她亲自流掉自己的孩子啊
陪着她经历那么多,那么顽强地在她的肚子里活得好好的孩子,却被她傻傻地流掉了。
“挽挽,一开始我以为我还有机会从他身边夺回你的,可是,你却一步步地爱上他,我更容忍不了你怀了他的孩子”萧璟棠激动地说。
风挽裳一怔,头脑瞬间警醒过来,“就因为你认定那是他的孩子,所以你就那样做你见过太监能有孩子吗”
“挽挽,你我相守八年,虽然我确实对你疏忽了些,可我了解你的性子,你绝对做不出除了自己的夫君外,与别的男人苟-合之事”
她讥笑,“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可以毁灭他的事你别忘了,我是女人,我也想要尝尝当一个母亲的滋味”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不干脆听从奶奶的安排”
“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没别的选择你以为,在你欺骗了我整整八年后,我还会选择你”
“他同样欺骗了你,可你为何就原谅了他挽挽,我做的不比他少”为何她的心里就只有那个男人,从此就一直怨怼他
“你还有脸跟他比你连他一根毛都比不上”
“一根毛都比不上是吗”萧璟棠彻底被激怒了,阴冷地狞笑,大步上前将她拉起,压向书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太监吗那就让我看看,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眼里都是狂澜的怒火,撕扯她的衣裳。
风挽裳没有费力去挣扎,只是努力去取书案上的那个墨砚。
他的手探到她身下,隔着裤子,异样的触感令他一僵
趁此机会,她拿到墨砚,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然后,又慌得胡乱一脚踹出去。
但是,这一次,轮到她怔住。
她很肯定自己方才踹出去的那一脚是他那个地方没错,可是,好像过于平坦
萧璟棠捂着流血的额角,踉跄退开,对上她怀疑的目光,脸色更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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