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希望是子冉姑娘,现在嘛,我希望是夫人。”
“我也是。这子冉姑娘当年刚入府的时候与爷形影不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转了性似的,见到爷就跟见到杀父仇人一样。”
形影不离旎
他们曾经那样刻骨铭心过鞅。
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让子冉那么恨他
经过昨夜太傅府一事,那个子冉会更恨他了吧
那他也会像今早对她那样,将子冉拥在怀中,将实情告诉她吗
“咳”霍靖忽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威严地咳了声。
那三个婢女回头,看到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的主母后,吓得魂飞魄散,惶恐下跪,“夫人。”
“起来吧,以后莫要再乱说话了。”风挽裳不想去计较,转身离开。
那几个婢女傻眼,她们以为肯定要遭一顿罚的,没想到只是这样子。
霍靖冷瞪她们,“府里未来一个月的衣裳都由你们来洗”
“是多谢总管。”
三个婢女如获大赦地磕头,只要别传到爷耳朵里就好,要让爷知晓她们背后乱嚼舌根,会拔了舌头的。
回到采悠阁,风挽裳也无心刺绣,歇着也只会胡思乱想。她让皎月取了一些银两,便乘着轿子出门了。
走了一趟舞坊,听素娘详细禀明今日舞坊一切运营后,直到夜幕,她才带着皎月前往天都最大的义庄。
“她没醒来过吗”顾玦一身黑袍,摘下脸上的面具,走向绣榻,沉声问。
守在床边的沈离醉停下捣药的动作,有些不忍地对他摇头,“她好像不愿醒来。”
“那就想办法让她不得不醒来”盯着床上紧闭双眸的女子,俊美的脸透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什么办法还能有何办法”沈离醉看向他,淡淡地问,见他沉默下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面说吧。”
两个男人转身走了出去。
殊不知,门关上后,床上紧闭双眸的女子,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张开。
“还有多久”走到屋子后面,顾玦冷声问。
沈离醉原是不懂他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若没发生这件事,再撑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而今呢”
“最多半年,这还得要她好好配合医治。”若不配合,半个月都熬不过去。
“”顾玦沉默。
虽然有些为难,但沈离醉还是不得不说,“你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做了。”
“”顾玦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山峰,目光幽深。
直到,万千绝出现。
“督主,刚传来消息,太后急召。”
顾玦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什么交代的话都省了,因为,他相信沈离醉会照顾好她。
然而,顾玦才刚离去不久,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不好了沈爷,子冉姑娘不见了”
沈离醉斯文尔雅的俊脸顿时丕变,边赶回去边沉着冷静地问,“发生何事了”
“你们刚走没多久,子冉姑娘就醒了,说是要沐浴,我们就派人去打热水,新派来的婢女把药端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等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推门进去,里面只有昏倒的婢女。”
先把外面的护卫支去打热水,再换成婢女的衣服成功离开。
这下麻烦了。
天都最大的义庄,不止收尸,经营纸钱,定做棺材,只要是死人用得到的东西他们都做。
在路口下了轿子,风挽裳带着皎月往里边走去。
通往里边的路两旁置着灯架子,灯架子上燃着白灯笼。
黑夜已降临,白灯笼亮起
,走在其中,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阴森可怖。
也许是错觉,总觉得,越往里走,阴气就越重。
风挽裳看向皎月,皎月的脸色始终不变,她甚至有些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吓得倒皎月的
说到底也是个姑娘,怎么对什么事都不怕,哪怕是在这么阴森的巷子里。
“皎月,我曾在书上看到过黑夜赶尸,或者是一蹦一跳的僵尸”说着,她又看了眼,发现皎月还是紧绷着脸,完全没被吓到。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吓到的反而是她自己。
“皎月,你都不怕吗”她忍不住又问。
皎月停下脚步,忽然看向她的左边,紧盯着,好像她的左边有什么东西。
她正要扭头去看,皎月突然出声,“夫人别动”
身子立即僵住,不敢乱动,花容失色。
本来没那么怕的,看到向来对任何事都没有表情的皎月此刻目露惊恐,她岂能不怕
皎月拿出火折子,吹着,小心翼翼地举向她的左边肩膀。
她一动也不敢动。
不由得,她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鬼故事书里说过,有些鬼怕火,莫不是
“夫人,可能会有点儿脏,你忍着点。”
脏莫不是烧掉的尸油
“好了。”
好好了
这么快
风挽裳看到皎月明显松一口气,将火折子收好,她也就放心了,扶着皎月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回身看去。
然而,她皱眉,再皱眉,终于看到落在脚底下的东西,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皎月,“这就是你方才烧的东西”
皎月看了眼地上的飞蛾尸体,微微挑眉,“不然夫人以为是什么”
“我”风挽裳哑然。
总不能说她当时真的以为是鬼吧,那不得被人笑死,毕竟,这世上哪有鬼。
“赶紧办正事吧。”她聪明地转移话题,恢复冷静镇定的样子,继续往里走。
她走的前面,皎月落后两步,很不巧的,她看到前面一高一低的身影,低的那一个似乎在掩嘴偷笑。
她猛地回头,皎月立即放下手,摆出严谨的表情。
再面向前方,身后的影子又偷笑,她再突袭地回头,将皎月抓了个正着。
“皎月,你方才是在耍我”这丫头居然还会捉弄人。
但皎月端着严肃的面孔,抵死不认的样子。
走回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瞄了瞄她,忍不住地伸出手指去挠她痒痒。
其实,她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皎月还真的怕痒,夹着胳肢窝跑前面去了。
“皎月,原来你怕痒”她笑,提起裙摆去追她,报仇。
主仆俩在这阴森诡异的巷弄里追逐,气喘吁吁。
“夫人,若要选的话,奴婢也会选你。”皎月很认真地说。
“啊”风挽裳抬头,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好半响,才领悟过来,“原来你说的是府里那几个丫头说的话你突然捉弄我也是为了让我开心些”
“”皎月又紧闭起嘴巴,好像今天的话说完了的样子。
她笑,“皎月,这样的你,我比较喜欢。人都有喜怒哀乐,是不是做人手下就得把喜怒哀乐都藏起来就像你,像千绝,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模样。”
“夫人,我们只负责执行命令,没必要的话,不需要开口。”皎月道。
“这是他命令你们的”
皎月摇头,“不是,我们的一言一行不只是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很多人负责。”
是啊,不只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很多人负责。
她能真切体会那种感觉,他们,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辛苦你们了。”由衷地说。
皎月又恢复
刻板的样子,明明也就二十来岁的姑娘,就老练得像三四十的年纪。
“皎月,若你真的想让我豁然开朗,不如你告诉我,爷和子冉姑娘当年发生何事,反目成仇吧”
皎月很平静地看了看她,没说话。
她就知道,皎月是不会说的,她也只是随口问问,试探试探她而已。
然而,半响后,皎月回答她了。
“奴婢也不知,也许除了爷和子冉姑娘外,没人知道。”皎月冷板地说。
也就是说,就连万千绝也不知道了。
这可真叫人好奇,他不是太监的事,万千绝、皎月他们都可以知道,却不知道他和子冉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人很快就来到义庄门外。
门外摆放着死人的人偶,门前挂着两盏大大的白灯笼,白灯笼上写着奠字,迎风摇摆,看着都叫人让人浑身发冷。
四周,到处都充斥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很快,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殷勤地出来相迎,“二位客官,你们要买些什么棺材纸钱还是纸人或是需要我们帮忙收尸”
男人左边嘴角下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笑脸相迎,在这属于死人的地方,实在觉得有些突兀,就连迎接客人都像是跑堂小二那般热切,丝毫不避讳。
“你们掌柜的呢”她淡淡地问,只想快些把事交代清楚,快些离去。
“你为何要见我们庄主”男人问。
庄主
义庄,庄主。
这居然也行。
风挽裳顿时觉得脑子无力思考了。
果然是,行行出状元。
“是的,我们要见你们庄主。”她镇定地微微一笑。
“我们庄主只见死人,你确定要吗”那人又说。
她吓得倒退一步,再淡定的脸也忍不住小嘴一抽。
“二位还是快些说清楚来此是做什么吧,这里可不好待太久。”那人又吓唬道。
风挽裳往义庄里瞧了瞧,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棺材,她又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人,才放心地要皎月拿出早已备好的银子。
“听闻你们这义庄专替官府收尸,想必太傅那一家也是送到这里来了,麻烦你们将他们安葬得体面些。”
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她为顾玦积点福吧。
那人见到沉甸甸的一袋银子,面露欣喜,正想伸手接过,听了她的话后,又不情不愿地缩回,很是失望地说,“我们是托九千岁的福,才将义庄做得这么大啦,他杀的人我们全都包了,可是,这一次,官府并未通知我们前去赚钱。”
闻言,风挽裳脸色丕变,“你说什么太傅一家的尸体不是你们义庄给收的”
“我们倒是想啊,要知道我们就靠死人赚钱了,一具尸体十个铜钱,地位高一些的,有交代好好安葬的就一两起跳,像太傅这个级别的,光是棺材就得有十两了”
“那你知晓是哪家义庄收了吗”风挽裳打断了那人的神神叨叨。
天都最大的义庄就是这家了,还有谁敢跟他们抢饭碗
“尸体呢,我们是收拾好了,打算运回来入殓了,结果官府来人说太后下令,让官府好好安葬太傅一家,害我们白忙活一场,真是的。”那人嘟囔着。
风挽裳秀眉皱得更紧,顾玦明明说,太后留着太傅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引出那个人,又大发慈悲让官府将人安葬,何况还是以那样的罪满门抄斩的。
“那是几时的事”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天黑前的事了,听闻已经抬到天都外的忠烈山埋葬了。”
忠烈山,名为忠烈,可这些年来埋在那里的冤魂不知有多少。
“皎月,我们马上回去。”她拉着皎月,转身离去。
身后,那人收起钱迷的嘴脸,目光看着她们的背影,略有所思。
门后出现一抹浅黄色身影,只露出一半的身子。
他赶忙上前躬身,“主子,她们来的可真是时候,若不然不知该如何将这消息送出去了。”
“但愿来得及。”那抹身影幽幽地叹道。
“皎月,你快去通知爷。”风挽裳当下决定。
皎月看向她,不放心。
她拉起她的手,轻轻拍抚,“你放心,我这次不会去以身犯险了,我回舞坊,你且放心去吧。”
他说过,别以为她的小聪明可以拯救苍生。
也许,昨夜她真的做错了吧,就算没有她引开,他也不会让那个子冉出事的。
所以,仔细想来,的确是自不量力了。
“奴婢先护送夫人回舞坊。”皎月坚持道。
“不行你快去”风挽裳难得厉色。
皎月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不得不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风挽裳坐进还等在那里的轿子,“回舞坊。”
这一次,她只能尽量将消息送到,至于其他的,无力去管了。
黑夜里,两匹骏马直达宫门,宫墙上认出马上的人是谁后,立即打开宫门迎他们进入。
顾玦下了马后,大步流星往凤鸾宫走去。
这几日,大长公主的死多多少少给太后带来些打击,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甚至一怒之下废了萧璟棠的指挥使一职,因为听闻大长公主之所以会小产就是因为操劳他这个指挥使的事。
所以,而今的萧璟棠,旭和帝出现在天都。”
“奴才确有耳闻,奴才认为,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他淡笑道。
“这风是哪里来的,总得问明白不是”太后停下脚步看向他。
顾玦神色迟疑,半响,才低头,“太后说得是。”
“你可别让哀家失望了。”太后意味深长地道。
“是。”
太后故意叫他入宫,就是为了不让他去阻止缉异司抓人
太后满意地笑了,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悲伤,精神不振的样子
风挽裳在醉心坊的房里来回踱步,眼看着时辰一点点消逝,还没见皎月回来,她心里更加着急。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了,皎月才出现,脸上是少见的沉重。
她赶忙将她拉进房,“发生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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