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叫住了贺愈,但贺愈却冷冷地转过头看着他:“如今她已嫁我为妻,便是要一辈子护着的人。”
言辞认真,表情严肃,然而嬴弋听到后反而将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你就不怕有一天,就连你也护不住她了?”
人生的定数十有八九是摸不清楚,常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是再怎么放在心尖上的人,也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和安排。
贺愈对嬴弋的问题好像根本没上心,转过身答道:“她在我在,我也不会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而选择藏匿自己的心意,那是懦夫和废物。”
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在指桑骂槐,没等嬴弋继续开口,贺愈就径自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仅有一人,手边的茶隐隐冒着热气。
“懦夫么……”
一声极难听到的低叹在屋里渐渐被吞噬。
皇宫中,关安在魏帝面前下跪,从进殿到现在,坐在上边的魏帝一直在翻阅奏折,就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一开始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伴君如伴虎,就算自己走过前世一遭,在现在这个上位者的面前,仍旧能感受到来自天子的威压。
好在她还能够稳如自己不让内心真实的想法在肢体上表达出来,如今魏帝晾着自己,冷静下来后也能明白,无非就是想要给自己来个厉害看看,让自己一惊慌露出什么马脚。
她自然是需要顺遂魏帝心愿的,否则过于冷静则显得过于不正常,更加容易让身处高位之人产生疑心。
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关安垂眸静静等候,心里头还念着这个时候京都各家女眷应该都在宫门口了,不多时,从六国前来的使臣皇子也应准备出发。
魏帝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批改好放到一边,实际上他也并没有真正地看进去,反倒是一直在暗中观察下边跪着的女子。
确实有出乎魏帝的意料,本以为自己不理会她就让她一直跪着就足以让去去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自乱阵脚,到时候有什么话想要套出来也就容易些。
没想到果然是不可小觑,关安虽有些露出害怕地表情,但就凭从跪下到现在都还能始终保持一个安静状态的模样,这份定力让魏帝略微欣赏。
“抬起头来。”
关安听见魏帝将一份奏折扔到一遍的声音后就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忍下心中的探究,一阵静谧过后就听到上头的人终于开始发话。
她抬起头,一切听话照做。
“你不怕朕?”魏帝将手放在自己腿上,层层皱纹的眼皮遮盖住他眼里精明的光。
“皇上乃圣明天子,臣妇心中自然是怕的,只是……”
她没有把话说满,就等着魏帝给她机会往下说。
现在的关安已经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及笄之年的女子来看待了,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看着魏帝的同时也在琢磨他的想法。
从“赐婚”一事看现在这下的情况,对于魏帝为何突然召见自己一事基本上都可以说的通。
“继续。”魏帝看着跪在底下的关安,可以看得出来这名女子有些不简单,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和他想得那般。
魏帝微微眯着眼眸,没有在说话。宫殿里十分安静,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臣妇乃一商贾之女,因着自幼与夫君相识,才有幸入了夫君的眼。因着臣妇的身份低微,出入家门也容易被人指点。”
“臣妇高嫁本无所谓,可夫君低娶便容易落人话柄,他之才华相信皇上必然了然于胸,臣妇不愿因己之过而阻夫君之前程,这才故作镇定,还望皇上谅解。”
语毕,关安拱手于前,额头触地,以稽首礼正式拜见。
魏帝听完她的话没有开口,而是继续看着她,最后的“谅解”二字被关安特意加重,回荡在宫殿之中。
一阵沉默似乎加重了屋内严肃的氛围,魏帝没有开口,关安就没有变换动作,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华服之下裹着颤抖的身躯,以及刚才那磕头时碰在地砖上的声音,肉耳可听。
贺愈赶着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关安和采浔已经在养心殿门口了。
他快速飞奔上去,关安正准备和采浔一同离开时就远远看到对面站着个人。模糊地看清楚个身影,关安就知道是谁了,对着远处的他微微一笑。
“我……来迟了。”贺愈跑到关安跟前的时候看到她额头上的红肿还破皮,就大概知道关安做了什么。
声音带着压抑,不似平时那般冷静,贺愈的双眸森冷,仿佛可以将人一下冰冻。
关安微微仰着头,朝他笑着摇摇头:“愈郎从未来迟。”
是他在她心底,这才鼓舞了她能够在魏帝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地出来。
关安知道,这次魏帝来召见自己,恐怕就是因为嬴弋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赐婚”自己。
任何君主都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手底下的臣子有和外国人接触,更何况都直接让一国之君直接出面,那绝对是大有隐情。
而这一场在魏帝面前的博弈,是关安擅自的揣度。
既然这件事是嬴弋在作祟,那么魏帝肯定是知道一些眉目的,可是从魏昭到关府透露此事之后却再也没听过什么风声,就说明魏帝也在观望。
与其说是观望,不如说是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但是因为个别原因始终没有调查出什么。
如今这场国宴自己的进宫他就来召见自己,说明对关家的疑虑根本就没有打消。
这种疑虑一直存在,那么对贺愈的影响绝对大,甚至往后有有心人捕捉到这一层信息,在魏帝的眼皮底下做做手脚,那么恐怕前世的下场又需要重新经历一遍。
从养心殿出来,关安心底还是有些发虚的,魏帝在自己的面前夸赞自己和贺愈一番,看似只是一场闹剧,一个因为想见识见识新科状元急过门的新妇到底是何种人物,实则这背后的原因,彼此都心里清楚。
关安知道魏帝绝对没有那么快打消自己心中的怀疑,也就是说往后关家,自己和贺愈做事都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一点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