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八杀机(中)
练武场中,一道身影正在练剑,挥剑的姿势潇洒,身姿宛若游龙,但是每一剑都是杀招。
美与杀意交杂着,能舞出这样的剑的,唯有一人……
卫凝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练武场上的人,眼睛亮亮的,似乎盛着星光。
一套剑法完毕,剑利落入鞘,那抹身形也站定,修长笔直,玉树临风。
卫凝脚尖轻点地,很快便飞落到对方的面前,眼中满是惊喜。
“师父!”
卫凝惊喜喊道。
真是师父!
许久未见师父,卫凝的目光从他那俊美到妖冶的脸上落到他身上,还环着他走了几圈,似乎要将他全身看个遍。
杜夜的脸上透出些许温柔,任她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看够了吗?”
卫凝摇头:“看不够!很久没看到师父了,怎么都看不够!”
说着,又歪着脑袋看着他,娇俏的小脸上没有战场上的凌厉,也没有煞神将军的冰冷,反倒透出女孩儿的天真娇憨。
“师父不想我吗?”
说着,就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没得到回答,又嘟囔着道:“师父不会是玩疯了,忘记我了吧?”
杜夜忍不住伸出手,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忘不了。”
卫凝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师父想我。”
师徒俩朝着住的院子走去。
“师父,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漠北。”
“漠北比辛南更北,距离这里一千公里呢,难怪师父去了那么久。”卫凝盯着他的脸,“据说漠北的风沙很大,把人的皮肤吹得很粗糙。师父,你的脸都没什么变化呀。”
她师父是真好看啊。
她师父今年三十五了,比她大十五岁,但是看着却很年轻,像是二十七八一般。
“风沙大……”杜夜囔囔道,点了点头,“是啊,风沙很大,但是我都把脸包住。”
卫凝笑出声。
“笑什么?”
“想象着师父抱着脸的样子……会不会有人觉得师父是个大美人?”
她师父本就雌雄莫辨,包着脸会被当成漂亮的姑娘吧?
“有。”
真有过?!
“然后呢?”
“出言不逊,我就给了他一拳。”
师徒俩一边聊着一边回到院子。
卫凝叫那对老夫妇去准备晚膳和热水。
然后跟前跟后地跟着杜夜,继续问各种问题。
“师父,漠北是不是有骆驼啊?”
“有。”
“师父骑过吗?”
“骑过。”
“师父,骆驼如何区分雌雄啊?”
杜夜似乎被问愣住了,顿了一下。
“主家,热水烧好了。”老夫妻中的老妇人道。
“我先去洗澡。”杜夜道,很快就没了身影。
杜夜进了房间,浴桶里冒着腾腾热水,他脱去衣袍,露出覆盖着薄肌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身。
他身上的诸多伤疤,已经淡去许多了。
他踏入浴桶,坐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偶尔翻页间,露出书的封页。
—《漠北风情》
杜夜直接翻到了骆驼的那一页,看了骆驼的介绍,俊美的脸上透着认真。
等洗浴完,换上干净的衣服,杜夜便将那本书收好了,藏在怀里。
杜夜出来后,便认认真真地跟卫凝讲述了骆驼区分雌雄的几种方式。
晚膳,老夫妇炒了四个小菜。
卫凝抱着一个酒坛子走了过来,取下盖子,递给杜夜。
“师父,您闻一下。”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乃是好酒!
军中许多人都知道卫小将好酒,爱搜罗美酒,但是没人知道,真正好酒的是她师父。
卫凝倒满了两杯,一人一杯,喝了起来。
师徒俩一边喝一边聊,慢悠悠的,就这么喝到夜幕降临、月亮初上。
卫凝喝得有点多,晕乎乎的,拉着杜夜去了屋顶。
这样,似乎更靠近月亮了。
“师父,您还记得我们在巫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在屋顶看着月亮吗?巫族的景色真美啊。”卫凝感慨道,“师父,您会怀念那时候的生活吗?”
“嗯。”杜夜应了一声。
那时候,他能看着她,在自己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不用担心她遇到危险。
而现在,她雏鹰展翅,他只能在悬崖边看着她飞下悬崖,伸长脑袋等着,期盼着小雏鹰能平安归来。
她的每一次出战,他都忐忑不安。
那欢送将军凯旋的人群里,便有他的身影。
看着战马上张扬的身影,他带着笑,得以安心。
“我有时也会怀念,逍遥自在,世外桃源,而不是战场上的残忍杀戮。但是,看到百姓们在我们的庇佑下,安居乐业,没有妻离子散,没有家破人亡。我又觉得很值得。”卫凝道。
卫凝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让师父和自己一起去参军,去保护大周和百姓。
但是,她师父是杀手出身,她觉得她师父并不喜欢杀人。
她师父即使去了,也是为了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重新将师父拖入漩涡中。
“师父,待到大周安宁,再无战争,我们就一起云游天下吧。”卫凝道。
“嗯。”
杜夜依旧是一个字,只是更用力一些,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中的期待。
“当然,师父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不做灯泡了。”卫凝道。
这新鲜词是她跟着她娘亲学的,爱侣之间的第三人,就是灯泡。
杜夜抿着唇,没有说话。
“师父,您下一站决定去哪里?”卫凝问道。
“打算去南方,去齐国。”杜夜道。
“齐国好呀,烟雨江南,很美呢。”卫凝道。
她师父这般好看的人,到了江南,肯定是独特的一道风景,乱了江南姑娘们的芳心。
“这给你。”杜夜将一样东西递给卫凝。
那是一枚八卦形状的护身符。
卫凝接过:“谢谢师父。”
说着,就挂在了脖子上。
师徒俩仰躺在屋顶上,凉风拂面,逍遥自在。
杜夜在这里住了三日,卫凝也在府上住了三日。
这三日,师徒俩要么比剑,要么是卫凝被教练剑。
卫凝觉得比在军营时候还累。
“师父,您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卫凝吐着舌头道。
“不能。”杜夜毫不留情道,一如对她小时候一般。
卫凝只能继续练,把她师父新教的剑法练熟了,才得以休息。
其实她也知道她师父的想法,战场上刀剑无眼,唯有平时更辛苦,才能换来战场上的更少伤亡。
三日后,师徒俩各自一匹马。
卫凝去往军营,杜夜则去往大齐。
两人在院子门口分道扬镳,一南一北。
杜夜走出一道距离,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人一马的身影逐渐远去,越来越小。
直到那么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回了目光。
此刻,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分别,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