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生活太压抑了。
一入校，我们就被那巨大的可见的压力所笼罩。
就像此时此刻伏在我面前的语文老师的脸，硕大，浑圆。
“尹小澄，你为什么要在作文作业里写小说，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吓坏了。
作为一个外地人，一个小镇姑娘，我事事小心，从不犯错。
这一次，怎么就栽了呢，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烦的我没有一丝心思继续听课。
“怎么了橙子，别心不在焉的。”
班主任高老师温柔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他是我们得英语老师。
如果我会用英文写小说，也许一会儿批斗我的人肯定会加上他一个。
“咚咚咚，李老师好，我是一班的尹小澄。”
“来，进来等我一会儿。”
李老师没有让我坐下，我不敢抬头看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一间二十平米开外的办公室，像是把我用紧箍咒锁死了一般，李老师的眼睛一直对着桌子上的作业，五分钟过去了，她没有正眼瞧我过一次。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开始闲聊。
“你说我们班的那个沈泉，学习成绩不错就是爱看小说，上次我没收他两本，这次又在看，还是什么爱情小说，我真得找他家长了。”
听到找家长这几个字，我那恐惧的身体再也抑制不住打转的泪水。
不打雷只下雨，豆大的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落在办公室的水泥地上。
我咬着嘴唇，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泪水，但我手的速度根本赶不及它自由落体般的下坠。
“呀，你这是怎么了，小澄，别哭别哭，你去拿个凳子，坐下来。”
我一边哭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拿过一张凳子。
办公室里的老师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一般，纷纷停下手中的笔，悠闲地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我更加羞愧，真想找个狗洞爬过去。
“小澄，你的成绩很好，是个苗子，但是这几科里，唯独语文是最低的，你是不是不喜欢上我的课呀。”
“没有，没，不是老师，我没发挥好，以后我好好考。”
感受着我一边抽泣一边发出来的声音，李老师那圆圆的脸变得更圆了。
“傻孩子，其实你的小说我看过了，写的，真不错，你有写作的潜力，但是在遣词造句上，还得多磨练，高中阶段不比初中，得把精力放在做题上，知道吗？以后要是再写小说，记得先给我看。”
她笑着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平时血盆大口的老师，也挺温柔的。
“刚才那个学生就是尹小澄啊，她成绩不错，在重点班排前十吧，清华苗子，我看看她写的小说。。。”
走出办公室，我三步并两步地快走到二楼的环廊，蹲在角落里继续哭起来。
我一个外地人，如果被叫家长，多丢人啊，父母家人都知道了，我死的心都有了。
“梨花带雨啊还真是，给。”
一张纸巾塞到了我得手里。
我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一个一米七左右的男生正侧身站在我的身旁。
“你是谁啊。”
“哎，我是谁不重要，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你啊，犯不着哭哭啼啼的，以后让你哭的事多了去了。”
“要你管。你起来。”
“哎呀，我开个玩笑嘛，你好，我是四班的沈泉，本地人，听说你也写小说？”
“你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我刚在语文教研室旁边罚站来着，你的事我都听着了，写的什么，能否拜读一下？”
原来他就是老师们口中说的沈泉。
一个差一点进入重点班的男生。
我站起来，用他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和眼镜。
算不上好看，很一般的一个人，头发短短的，眼睛小小的，但是趾高气昂的。
我突然想起了同在四班的楼明，和沈泉差不多高，但他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一对大大的耳朵像是动画里的人物。
“谢谢你的纸巾，我得回去做题了。”
“哎哎，你还没说什么时候给我看小说呢。”
“我不会再写了，老师不让我写。”
“年轻人，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啊！听哥一句，妹妹！”
这人真讨厌。
我随手用他给我的纸擤了一把鼻涕，丢在女厕所的某个垃圾桶里。
什么花谢花飞，老娘就是多愁善感！
后来我才知道，这俩，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