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呀？你别说，过两天就又要走了。”李师娘放下手上摘的菜，叹了口气。
“啊？你还放她走啊？”
晓燕妈妈没想到李教授夫妇这么开明，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还放心她到处蹦跶？
就这么短短的李师娘没回答的几秒钟停顿里，她的脑袋已经高速运作——相对于她自己平时而言——想了好几个圈。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对晓燕太严了？所以晓燕才不回家？
不对啊，李教授他们既然这么开明，怎么李惜也是不回家呢？
她的思考被李师娘的话打断：“嗬，女大不由娘啊，女大不由娘啊。”
“那哪能行呢？哪能由着她性子来？”
“你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之前都由着我的性子来，她才这样。”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这孩子就得听父母的，尤其是女孩子，就得听妈妈的。”
李师娘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李宪说的。他说他学校里的学生和李惜差不多，他太懂这个年龄的小孩怎么想的了。他说我不能用管他的方式来管李惜。”
“李宪这才几岁？说话这么老成。”
晓燕妈妈不知不觉地转移了话题。
“不小了，三十多了，该结婚了。”
“这现成的媳妇，不就在跟前吗？还等什么？赶紧把天窗拉上啊。”
“拉天窗？”李师娘一脸懵懂。
拉天窗是晓燕妈妈乡下的说法。她所在的乡下地方，那里的房子很奇特，除了大门和窗子可以打开通风之外，每间房间还有一扇天窗在屋顶。
这个天窗平时是打开的，既可以透风，又可以透亮。
一般情况下，是常开的。只有下雨的时候，才会赶紧把天窗给关上。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如果这屋子有新人结婚，那习俗要求就是要把所有门窗给关上，包括天窗。
除了这两种情况意外，天窗都不会关。
所以，久而久之，这个拉天窗就剩下一个象征意义，就是代表结婚。因为结婚就要拉天窗嘛，所以劝一个人快点拉天窗，就等于是催他快点结婚。
果然，听完晓燕妈妈解释后，李师娘说道：“这拉天窗，你以为是我不想拉啊？是人家姑娘家不急。”
“她姑娘家的还不急？好像年龄也不小了吧？”
“对呀。”
“那按我说，她肯定是想等李惜嫁了，再入门。”
“那怎么可能？阿宪这么大，阿惜这么小，怎么都不可能让妹妹抢先啊。说出去不笑死人？”
“说句实在话，你可别生气。”晓燕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说吧，说吧，还有啥不能直说的呢？”李师娘笑呵呵地摘菜。
晓燕妈妈看她神情没什么变化，就直接说了：“按你们阿惜这样子，她抢先办喜事，怕是极有可能的。”
说完，她又仔细留神着李师娘的脸。
果然，李师娘听完后，脸色微微有点变。
两人就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李师娘又打起了精神，笑笑说：“哎，快别说我们家的事情了，我这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喘口气，还要操心他们老李家的事情？”
晓燕妈妈连忙笑着说：“哟，你可真开窍了。按我说啊，确实，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女人啊，从小到大，虚张那么多岁数，都没有几年是单纯为自己而活的。要么就是为丈夫，要么就是为儿女，要么就是为老人。所以啊，现在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俩老婆子，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嘿，谁跟你是老婆子？谁跟你是老婆子？再说了，我自己本身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事情呢。”李师娘扬起手中的菜叶子，打趣说道。
“行啦行啦，知道你幸福啦，幸福女王。”晓燕妈妈也开起了玩笑。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在校园林荫道下摘完菜，就各回各家了。
都满怀心事。
一个被勾起了女儿越来越不沾家的事实，不得不去面对。
一个被提醒女儿过两天又要走的事情，心里不是滋味。
所以接下来，直到李惜走的这一天，她们俩也没怎么凑在一起拉家常。
现在，李师娘就坐在那里，又扬言说不管他们老李家的事情了。李教授一听，简直是头都大了。
又来了，又来了。
在过去一年里，李师娘变化那么大，不过好歹有晓燕妈妈可以分担一部分这种变化的影响，李教授才没心脏病发。
不过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对老年知心姐妹好像闹掰了一样。
这么大年纪了，还好像玩过家家一样。
晓燕妈妈也是的，哪有这样半路撂挑子不干的啊？
李师娘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那稳坐不动了。虽然脸上还是笑呵呵的表情，但是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老李，你管管你女儿。”
李教授看了看把包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李惜，不禁有点想赞赏。
这多好啊，多好的女儿啊，多会收拾啊。
拉链也拉上了，东西也全装进去了，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教授看看女儿，女儿也看看爸爸，一头雾水。
李教授只好直接问了：“夫人啊，今天阿惜去坐车，你要不要一起去？”
“呵。”李师娘干脆离开桌子边，坐到沙发那里去了。
李教授和李惜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教授是一脸的“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李惜是一脸的“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教授只好过去劝夫人：“夫人啊，有事情跟我讲，我来解决。”
李师娘却好像变脸一样，刚刚还是冷冰冰的脸，现在是一脸的娇嗔，说道：“你看看你女儿，你看看你女儿，去年去那破地方，待了一年，回来的时候，不是黑了，就是瘦了。”
“我哪有？”李惜顶嘴。
“你还说，”李师娘对着李惜开始说完，眼睛就开始红了，她又转过头来向着李教授说：“你管管你们老李家的宝贝女儿，现在反正我当妈的话是听不进去的了。”
“阿惜！你赶紧过来哄哄你妈，大过年的，搞什么名堂嘛。”
李惜有点不情愿，她本来心情很好的，一直在高兴地收拾东西。
可是她妈妈却好像见不得她高兴一样，喜怒无常，一会笑脸一会黑脸。
她才不去碰钉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