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潇过了马路,来到街道的另一边。
咖啡店没有关门,里面客人挺多,张昕和一个女服务员忙里忙外的,也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程潇。
她自己走了进去。
“老板娘?”
程潇向张昕微笑了一下,“店长在吗?。”
“不在,这些天就昨个来了一趟,店里招了个新店员。”
程潇“哦”了一声。
“你身体怎么样啦,听说你出车祸了我一直在店里忙也没去看你。”
“我没事,谢谢你关心。”
张昕摆了下手,“嗨,不用客气,程潇姐,之前我对你有些误解,态度不是很好,我就是个粗性子的人,你别介意啊。”
程潇笑笑,没说话,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太注意过张昕的行为举止。
张昕说:“不进去吗?”
“我回去了,你忙吧。”
“那么冷的天,喝杯热乎的再走吧。”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
“再见。”
“美女……美女。”
程潇睡着了。
“美女……”
猛然惊醒,一阵恍惚。
“美女,到了。”
程潇坐直了,有点头晕目眩,付了钱给司机,道声谢谢就下了车。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走进小区里。
化雪时际,真是冷啊。
一辆车停到她旁边,程潇看到车里的人,叫了声“哥,嫂子。”
于漫打开车门,下车来牵着她的手,“手怎么那么凉啊,也不知道多穿点,快回家。”
车窗打开,程旭探出头来,“老远看到你,还以为认错了,这么冷的天你在外头闲逛干什么,看看,脸都冻红了。”
程潇笑笑,说:“走吧。”
江荷坐客厅看电影,看到三人进门来,拄着拐杖兴奋的走了过来,“呀,大哥大嫂来了。”
于漫放下包,赶紧上前扶江荷,“瞧你腿都这样了还这么不老实,快,快坐下。”
江荷拽着她的衣服,小心的坐回沙发,“还不是看到你们激动的。”
于漫无声的笑,“那么久没见了,哎呦,我们江荷又瘦了呢。”
“真的么?太好了。”江荷一高兴,瘫后头去。
于漫坐到程潇旁边,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微笑着说:“我的小外甥哦,给舅妈摸摸。”
程潇淡淡的笑,“还摸不太出来。”
程旭到了几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坐下来说:“才两个月。”
于漫牵着她的手,“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宝贝啊。”
“会的嫂子。”
程旭撇了下嘴,“不急,不急。”
于漫白了他一眼,把杯子递到程潇手里,“怀孕的人可得注意保暖,别冻着,用药多不好啊。”
“谢谢嫂子。”
于漫又问,“孩子他爸呢?没来陪你吗?”
程潇笑笑,“这几天店里忙。”
“这样啊。”于漫端起杯子喝了口,“再忙也要陪你啊,回头嫂子见了可要说说他。”
江荷翘了翘脚,“二潇你出去那么久干嘛去啦。”
“见一个…人。”
程旭:“什么人?”
程潇:“人。”
程旭:“…”
程旭扬了扬眉,不说话了。
于漫放下杯子,继续握着她的手,“潇潇想吃什么不,嫂子给你做去。”
一听这话,江荷乐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嫂子要下厨,吃了那么多天外卖,这下有口福喽!”
程潇看她一眼,笑了笑,“没什么想吃的。”
于漫:“都说怀孕的人会特别想吃某样东西,怎么会没有呢,潇潇你可别客气,咱都是自家人,想吃什么直说。”
程旭:“炖点鸡汤吧,补人。”
程潇:“随便做点吧,我最近胃口也不是太好。”
于漫:“那好吧,我看着随便做些,程旭,去菜市场,快,给我开车去。”
程旭扬了扬眉,敞开双臂,“又成司机了。”
于漫:“别废话快点。”
江荷舔着牙看着他两喋喋不休的出门去,一个劲地偷笑。
他们走后,程潇问江荷,“顾宁呢?”
“说是去见一个朋友了。”
“朋友?”程潇疑惑,“她在这有什么朋友?”
“这我不知道,唉好像是姓马?”
“马?小马?”
那个卖电动车的?
天地苍茫,
颜色越来越灰,
越来越沉。
阿铃坐在车顶上抽烟,傍晚,西边的天上却突然冒出点夕阳的影子。
灰烬被风吹散,融进雪地里。
她张开手掌,伸向落日,淡淡的余晖透过指间的缝隙照在脸上,一暗一明,一明一暗。
用力的抓了一下,捕捉到冰冷的空气,握在手心,一会就暖了。
她目光迷离,夕阳并没有让疲惫减缓,反倒负荷更大,整个身体快被掏空了。
好累啊。
这些年。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她侧着身子,瞳孔泛着淡橘,里头装着苍茫的天和地。
日落山头。
放佛回到了当初。
晚上,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水美,夜美,人更美。
一架小型游轮上,他们并肩躺在甲板上,望着星空。
阿铃:“离开以后,有想过去哪里吗?”
许邵东:“新西兰。”
许邵东:“或者越南,然后就回家。”
阿铃:“去越南吧。”
许邵东:“为什么?”
阿铃:“离家近。”
许邵东笑,这么一说,也有理。
“那就越南。”
沉静。
阿铃:“还会回来吗?”
许邵东:“你想我回来吗?”
阿铃:“想。”
许邵东笑,“这次怎么那么软。”
阿铃:“因为是心里话。”
许邵东:“你就不会求我别走?”
阿铃:“求你妹,你以为你是谁。”
许邵东:“……”
阿铃:“不过,你要是不想走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留你。”
许邵东:“……”
无声了。
风轻轻的摇过去,再摇回来,再摇过去。
太静了,只有层层水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轻轻的,轻轻的,好听极了,也温柔极了。
他的眼里映着整片星空,深邃,迷人。
他的心里一片沉静,三年飘摇,历经风雪沙尘,看透人间百态,他突然,也是第一次觉得,余生若是平平淡淡,安安逸逸的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错。
“都不去了。”
“嗯?”
他的手指顺着甲板缓缓向前伸,摸到了她的手,轻轻的握住了。
“跟我回中国吧。”
她侧脸,望着他。
“跟我回家吧。”
阿铃轻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美丽的眼看着他,就突然觉得,有点感动,有点开心,有点,幸福。她轻轻的咬着舌尖,为了不让他笑自己假装沉着脸,憋着不笑。
她垂了垂眼,等他吻自己。
许邵东眼一邪,看到她水润润的眼,挑挑眉说:“我数三下。”
阿铃:“……”
“一。”
阿铃:“……”
“二。”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
“s——”
阿铃:“闭嘴,老子阉了你。”
许邵东:“……”
阿铃笑出声,移走目光,望着天。
“你舍得吗?”
她不吱声。
许邵东勾着一边嘴角,胳膊肘抵了抵她,坏笑道,“舍得吗?”
阿铃一脚踹了过去。
“滚——”
“疼——”
“……”
阿铃偷笑一下,立马收住,看着夜空,眼珠子乱转,“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许邵东侧过身来,面对着她,“刚说什么了?”
一个膝盖抵了过来。
“啊……”他捂着下面,呲牙咧嘴,装模作样。
阿铃严肃脸,昂起头,拽开他的手,“没事吧。”
许邵东笑说:“要不你检查检查?”
一巴掌下来。
“……”
她又躺了下去,枕着小臂,不理他。
许邵东一手托起她的脑袋,拽到自己怀里来,“女人要温柔点。”
阿铃白了他一眼,“哪天我变温柔了,跟你姓。”
他的嘴角拉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的饶有深意。
“邵铃——”
“……”
“邵铃——”
“……”
事实上,她的内心无比欢喜,她枕在他的胸膛,感受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切实感,夜幕里的星星点点密集,散落,看着看着,好像每一颗都成了他的模样。
阿铃眼里含笑,手放在他的脖间。
万籁俱寂,天水相接。
风轻轻的摇,摇散她的纱裙,比水更柔,比风更轻,扬着,飘着,就融了梦境。
她闭上眼,倏尔回忆起往生。
心静了下来。
愿你一双净手,洗尽我一身罪恶。
浪声,轻缓。
“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闭上眼,嘴角轻扬,头轻轻的靠着他的肩。
“你飙车,我也飙车,你上天,我也上天,你下海,我也下海,你流浪,我跟你漂泊一生。”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长发里,又软,又干,他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温柔的看着她美丽的脸庞。
“我下地狱你也跟着?”
“你不会下地狱的,你是个好人。”她轻轻的抚着他的侧脸,目光虔诚而柔和,“没有人比你更好。”
他温柔的看着她的眼。
“shao.”
“,idie。”
他笑了。
水浪。
静静的。
人轻轻的吻。
船轻轻的荡。
如果,初次,是激情,是冲动,是欲望。
那么现在,
是柔情,是爱意,是托付,是执子之手,是,
生死相约。
北风迎面吹来,吹散了长发,她从长长的记忆里醒来,无意的弯了弯嘴角。
舍得舍得,却如何才能做到舍得。
我总觉得,我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我该努力一下。
至少,不会那么遗憾。
柔和的目光依旧柔和。
冷静的面庞依旧冷静。
阿铃站了起来,北风摇着长发,雪地映着红衣,她朝着落日的方向。
【,i>她拉开嘴角,像最开始的时候。
张扬,肆意,温柔,不拘不束。
阿铃仰着脸,迎着风,轻轻的闭上了眼。
温热的气息融进冰冷的空气里,与无情的尘埃,结合。
“男人说过的话,要算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