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符看李臻一个劲的在那闻味道,满眼惊奇的模样,笑着说道:
“道长可是喜欢这龙涎香?”
“……龙涎香?”
李臻一愣。
终于,脑子里那一丝熟悉的感觉对上号了。
就说嘛,这味道他绝对闻过。
首先是有点甜甜的,接着就是一种……怎么说呢,类似指甲油的味道。而自己前世也和一些喜欢烧香打篆的爱好者一起交流过,但那时候闻过的香味基本都是混合香,比起檀香、沉香、降真香一类。
他的鼻子不算灵敏,对这些东西的研究只能说略懂,但吃不透。
可那几个烧香打篆的朋友若是出来找他玩,那么身上便会有这种淡淡的甜味。
这就是龙涎香的残留味道。
龙涎香是什么?
说通俗点,就是鲸鱼的……宿便。
只不过这东西有的鲸鱼是通过嘴吐出来,而有的是拉出来的。
听上去恶心了一点,可从古至今,这玩意都贵的要死。
这玩意奇妙就奇妙在,它多为用来升华混合香料的作用,本身香味并不算突出。可若沾染的时间长了,比如说一件衣服,在洗了几次后,上面沾的什么香味都会被洗衣粉这些稀释掉,但龙涎香的味道却始终附着在上面,不管怎么洗你都能闻到。
李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马车小桌上的香炉,心里头没来由的冒出了一句感慨:
“果然是狗大户啊……”
龙涎香这玩意就这么随便烧……
“道长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
“不用不用。”
李臻摇头。
他这风餐露宿的,点龙涎香纯粹就是浪费。
可别暴殄天物了。
于是,在弄清楚了这股熟悉的香味后,李臻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不知……三位居士喊我来,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孙伯符还没开口,一旁的红缨便直接问道:
“敢问道长出自何门何派?”
“呃……”
李臻愣了愣,看着红缨问完后,同样露出探寻眼神的其他俩人,便摇了摇头:
“三位怕是想差了。贫道无门无派,只是个普通的道士。”
可他这话却没半点说服力。
毕竟,塔大的能耐……红缨和枳鸾可是都见识过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道家六丁六甲之术。
六丁六甲只是非常低级的道门术法,其实真要说起来,实用性从古至今都很低。更多的是在道门的前身,也就是“五斗米教”出现时,法师召唤六丁六甲犹如天兵降临,引得普通人虔诚信仰而用。
后来逐渐演化,变成了一门有了些妙用的术法。
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但李臻的六丁六甲之术明显是不同的,那拎着菜刀的金光人影,以及那……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七寸薄雾,带给俩人的惊讶可真不是一般的多。
所以,李臻话一出,仨人就差把“你骗人”写脸上了。
但这时候孙伯符表现出来了很好的修养,点头说道:
“道长若不想说便算了……”
“不是贫道不想说,是贫道说的是实话呀。”
李臻耸耸肩:
“我打小,就跟着师父。我师父……是个很普通的道士。处始观是我师爷奉道门之命来且末超度亡魂而设,三位去且末稍加一打听便知道,我们处始观其实很小的。师爷到了且末城,收了我师父,而我师父又收了我。而我师爷便是个普通道士,一辈子也没修出来炁感。我师父也是如此……”
孙伯符有些愣神,下意识的问道:
“那道长……”
“我是跟书上学的。喏~”
他把背在身上的包袱一番,从里面拿出来了两本书。
当看到这两本皱巴巴,边角都有些发霉了的书籍时,枳鸾和红缨瞬间无语了,而孙伯符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道炁真解》、《天通箓》。
这两本书三人自然是知道的。
前者为练炁方法,而后者更像是一本纪录道门术法的杂书。
都很低级。
《天通箓》不提,就说这《道炁真解》吧。
虽然,它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弄到,但只要拜了师父,正式被道门所接纳,成为了道士后,都会被师父传授这两本书,除非是什么名师高徒之类的,可以直接跳过这步,否则天下间所有的道士都是如此。至于能不能练会,那就要看自己的缘法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两本书绝对是和秘籍沾不上什么边儿。
虽然不普遍,但只要想获得,也不是一件难事。
至于里面的内容……就单说练炁法门吧。
莫说飞马城了,便是稍微有点实力的门派里,练炁的方法都要比《道炁真解》里面所记载的以“周天”为法的方式强上许多。
《道炁真解》是道门之中最低级的练炁法门。
说穿了,这就是用来“筛选”和“淘汰”一些一辈子都无法生出炁感的普通人的。而能凭借这本《道炁真解》练出了炁后,按照道门的规定,要由师父上报道门,然后自行前往比较大的城市道门法坛去接受考核。考核成功后,便会有分坛的负责人继续传法。
同时身份也会得到晋升。
以九品弟子为起始,一品一品的往上走。
而每一品的道士,在达到要求后,想要获得更高深的修行方法,那便皆需被传法,五品以上的道士更是需要国师的认证,亲传法、箓、符、咒等等。
很是复杂。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道炁真解》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可是……
眼前这位守初道长就是凭借这本《道炁真解》,以及那粗浅的六丁六甲之术,便修到了这种境界?
简直是让人闻所未闻!
孙伯符的眼神里逐渐出现了荒谬,甚至有种……莫名的癫狂,看着李臻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此、话、当、真!?”
“……”
看着这位忽然失态了的公子哥,李臻纳闷的点点头:
“自是不假……贫道到现在就会这两手术法,一手金光咒,一手这六丁六甲之术……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骗孙居士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孙伯符忽然狂笑了起来。
只不过,别人的狂笑或许是大喜,可他的笑却有种……很特别的含义。
就像是……在控诉着某些不公平一般。
笑声在马车中回荡。
而枳鸾和红缨的目光在这笑声中却满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