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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长大

第75章长大

安妈妈也姓安,是个粉丝滤镜相当厚的人,她分明不像其他的迷妹那样熟悉许白的每一趟行程,关注他的每一个作品,但就是看许白哪哪儿都好。

而且让许白惊讶的是,这还是一位极其干练的职场女精英。当初看商四给的资料,许白还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许阿仙竟然是我们安宝贝的朋友,真是太让我惊喜了。大家别客气啊,多点吃。”安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热情大方地招呼着。

许白现在对于“许阿仙”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虽然他的粉丝已经猖獗到当面喊这个绰号,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微笑了啊。

“安姐你也快点过来坐吧。”许白笑着解释说:“我今天可是沾了傅先生的光,跟过来蹭饭的。”

阿烟是已经过了明面的安平的朋友,所以今天这顿晚餐,傅西棠是作为阿烟的家属出席的。许白这个家属的朋友,属于死不要脸蹭饭的。

“你要是乐意,跟傅先生天天来都成。”安妈妈的目光在许白和傅西棠身上来回扫荡,而后又矜持地收回去,露出一个令人迷醉的笑容。

许白保持微笑,不能堕了影帝的威名。

安宝贝就静静地坐在对面看大人们寒暄,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大餐,暗自猜测这一桌菜又是哪个饭店里订回来的。

他妈是个厨艺渣,千真万确。听阿烟说许白的厨艺也很糟糕,他就想这可能就叫“饭随爱豆”。

他亲爱的妈妈还威胁他不准把外卖的事情说出去,由此看来,许白才是她的宝贝。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安妈妈还准备了许多水果,只是她还没能坐下来跟爱豆好好聊聊天,就被公司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她手里的企划案临时出了点问题,她得赶回公司处理。

安妈妈临走时脸上满是歉意和惋惜,但出门的速度却不慢,叮嘱安平好好待客后,她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安平送走他妈后,没作犹豫,转身进屋拿了那本《一朵花》出来递给傅西棠,“我能想到的有关联的东西,就是这个了。我爸说,我们家搬到安河后,从前那些东西都跟着太爷爷下葬了,只剩下这个。”

傅西棠接过书,说了声谢谢。安平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表面上看总是跟阿烟一起做些不着调的事情,但他看问题总是看得很通透。无论是面对许白这个大明星,还是傅西棠这个大妖,态度都是难得的不卑不亢。

这让傅西棠对他的印象无形之间好了很多。

翻开书页,不同颜色的字体跃然纸上。

傅西棠伸手抚过那些字,像是在感应着什么,神情专注。许白凑过去跟他一道看,目光扫过这一代代传下来的留言,心里有些触动。

透过照片看,和亲眼目睹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一个稍显冰冷,一个却泛着温暖。

“看出什么了吗?”许白小声问,以免打扰了傅西棠。

傅西棠很快就有了答案,说:“上面有北海的气息,这大概就是安家人会做梦的原因。只是现在这个气息越来越淡了,大约过一两年就会彻底消散。”

许白诧异,“北海先生刻意留下的?”

无怪乎他诧异,因为他也有一本《一朵花》,可他就从来没有做过梦。

傅西棠点头,“这叫做念。人心中的渴求或意愿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化作念,依附于载体之上。北海把这本书送出去,大概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生活。本来,这个念力维持不了那么久,但拿到这本书的人,又在这本书上留下了相同的念想,两者产生了共鸣,于是就这么传了下来。”

“是这些留言?”许白问。

傅西棠点头,随即把书还给了安平,“好好收着吧。”

安平接过书,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傅西棠的话,良久,又问:“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延长念力存在的时间吗?”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恒存在的,随着时间流淌而慢慢消逝,这是自然规律。”傅西棠道的声音不似劝诫,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安平张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最大的那个疑问:“我家的诅咒,还有解吗?”

可傅西棠的回答却让他不由的陷入沉默,“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人已死,我无法回答你。”

许白和阿烟的心跟着一紧,安平深吸一口气,脸色虽然看起来有些泛白,但还算镇静,“那那个人,是不是被我太爷爷的爸爸害了,所以她才给我们下咒的?”

“对。”傅西棠的声音近乎冷酷。

安平却没再多问,只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他是真的很感谢傅西棠没有一丝犹豫和赘语地告诉他这个答案,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许白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连忙转移话题,目光扫过茶几上放着的照片,问:“安平,这是你爸爸吗?”

“是啊。”安平看过去,那是一张老照片,安平的爸爸妈妈才十七八岁,面对镜头笑得很甜。他解释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许白刚开始还在想,既然安家人注定活不过四十岁,怎么还会结婚。因为看样子,安爸爸不像是会隐瞒真相哄骗女方的人。

以安妈妈如今的收入,还带着儿子住在这么小而旧的房子里,一定是因为怀念。

安平似是从许白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想法,说:“我妈有男朋友了。”

许白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她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说人生就是潇洒走一回,不然我爸也不会跟她结婚。”安平对于妈妈的新恋情看来适应良好,想了想,他又瘫着脸说:“她连自己的爱豆真的搞基都不在乎。”

许白:“……”

最后一句可以不用加了,真的。

又坐了一会儿,傅西棠和许白就起身告辞。许白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阿烟,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回酒店,还是留在这儿?”

如果阿烟想留下来跟安平一起玩,许白觉得傅西棠应该不会拒绝的。没想到阿烟竟然摇头拒绝了,说要跟着一起走。

许白给傅西棠递去疑惑的目光,觉得今天的阿烟有点怪怪的。傅西棠却对他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走吧。”

安平送他们出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没说出口。直到傅西棠三人都快走出小区了,他才又追上去,微微喘着气,说:“这本书,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书,从傅北海开始绵延三代人的美好愿望就被他抓在手中,哪怕它终将会消失,但至少他知道它的存在。

傅西棠停下脚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转身,只是侧过脸微微向安平点了点头,便又牵着许白的手走远了。

许白跟着傅西棠慢慢走着,抬头望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书上除了念……没什么其他东西了吗?”

“没了。”傅西棠答。

许白难免有些失望,反而是傅西棠捏了捏他的掌心,像是在安慰他。而后他回头看向慢吞吞走在后面的阿烟,问:“上学的事考虑好了吗?”

许白疑惑:“上学?”

阿烟蹙着眉很不情愿,“我是妖怪,为什么要上学?”

“因为你还长不大。”傅西棠声音微冷,却又夹杂着一丝暗藏的无奈,“留在我身边或许对你来说并不好。”

阿烟怔住,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今天白天傅西棠跟他说的“你该长大了”那句话,整个人都开始发懵,“先生你……要赶我走?”

傅西棠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跟安平一起上学。”

“等等……”许白也愣了,没想到傅西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再想问时,阿烟忽然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谁想留在这里了!分明就是你不要我了!”

阿烟眼眶红红地瞪了傅西棠一眼,转身就跑。

“阿烟!”许白急忙去追,却被傅西棠拉住,说:“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可是他……”

“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问题了,否则反应不会那么大。”

“什么问题?”许白愣住。

傅西棠牵着许白的手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现在时间还早,九点多的光景,马路上车来车往,还有许多人在慢悠悠地散步。

许白跟傅西棠都使了障眼法,虽然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有点显眼,但至少没人认出来。

傅西棠仔细回忆着,说:“他在百年前,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了。但这并不是他刻意保持在少年模样的结果,而是他根本没有长大。”

闻言,许白这才想起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问题。妖怪虽然寿数长久,大妖们看起来好似一直青春不老,但那大都是用了妖力维持的结果,一般而言,他们身体还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只是这种变化十分缓慢。

就许白而言,他的实际年龄其实也不止表面这么点。而对于妖怪们来说,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容貌维持在十几岁那么年轻的,那也太嫩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阿烟,似乎是个例外。

“他看起来早就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但也许,他才是记得最深的那一个。”傅西棠真的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现阿烟的不对劲了,因为阿烟伪装得实在太好了,而他又执着于寻找钥匙,反而忘了身边的人。

“怎么会……”许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阿烟在他眼里就是个开心果,大大咧咧的、甚至有点没心没肺,无论什么事情睡一觉就忘了,点个外卖就能开心很久。

傅西棠便说:“北海两次出事,我都不在,可是阿烟在。”

能够把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折磨无数年的是什么?是自责和悔恨。

这两样,阿烟一个都不缺。北海被贝勒打成重伤,继而根系枯萎,患上阿兹海默症的时候,他在场;北海偷偷从家里出去,失足掉进湖里的时候,阿烟就睡在隔壁。

他什么都没能阻止,北海死了,他却活得好好的。

“他的时间停滞了,陷在北海死的那一天,走不出来,所以一直没有长大。”傅西棠说着,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许白的心蓦地揪紧,想要安慰吧,可又找不出话来。

傅西棠便说:“不用担心,会没事的。他先是遇到你,又碰到了安平,受了刺激,自然就会往前走了。”

“真的吗?”许白的担忧溢于言表。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傅西棠说。

“你是没骗过我,但也一定要把阿烟找回来。”

“影妖跟着呢。”

“是吗?”许白眯起眼。

“阿烟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被你看到他哭,他会恼羞成怒的。”傅西棠实话实说。

许白这才放下心来,末了又问:“你说下咒的人已经死了,是那个鲛人吗?”

傅西棠点头,“她杀了太多无辜的人,造了杀孽,又离了水,死亡是早晚的事。”

“那诅咒无解了?连四爷也没办法吗?”

“即便有办法,他也不会轻易干涉因果。”

许白张张嘴,忽然想起他去跟商四打听安家的消息时,商四警告他的话——

“这世上许多事,大抵都是求仁得仁。自作孽,不可活。”

求仁得仁啊。

许白想着,北海先生不也是这样吗?恐怕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那不就是求仁得仁么。

细细想来,傅先生除了杀死贝勒这个罪魁祸首,一没找安家麻烦,二没拿那大少爷出气,看得再通透不过了。

“好吧。”许白蓦地站起来,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星星,觉得自己又豁然开朗许多。而后他转身拍拍傅西棠的肩,说:“先生,阿烟就交给你了。是你把他气走的,没有找到他之前,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傅西棠:“……”

他家的小朋友,刚刚到底走过了一段怎样的心路历程?

许白可不管他,兀自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从车窗里抛出一个飞吻,“拜拜~”

于是这一晚,堂堂北街傅先生,流落街头。

早早就躺到床上的安平却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长得很好看很温柔的男人。不过这一次,傅西棠也在。

他被傅西棠牵着手走过那个种满海棠花的花园,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什么。

就在他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小楼里终于跑出一个人来。他气喘吁吁地追上,而后把一本书放进他手里,弯下腰摸摸他的头,说:“记得要好好的哦,多吃饭,才能长高高。”

“如果你想我了,就看看这本书吧。”

“来,亲一个!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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