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为什麽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放江谢云入内暗杀他?
为什麽在江谢云暗杀他的时候,任其自然?
这话是问知己的,也是问武长老的。
知己流下了眼泪,哽咽着道:“夫人有家主和长老会的令牌,她是听令行事,小人……”
他们这些人,除了属官是朝廷命官之外,其余人全都是谢氏饲养出来的。
从小他们便晓得,家主加上长老会的号令,登峰造极。
倘只是家主可能长老会其中之一,他们要听神官大人的。
但此次这个景遇……说明神官大人也败了。
谢漪澜叹息了一声:“我早该想到。”
知己为难地表忠心:“大人,不是什麽大事,我们也盼着小少爷出身,如果是威逼到大人的人命,小人不管如何都不会退缩避让的,!”
谢漪澜广大的玄色袍袖重重地挥出,知己惨叫一声,摔出两丈开外,吐出一口鲜血,又重重地跌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大伙噤如果寒蝉。
江谢云冲出来,娇柔地叫道:“良人,有气冲着我来,不关他们的事啊!”
谢漪澜的回复是冷飕飕的背影。
他背对着江谢云,缓步下了台阶,越走越远。
江谢云讨了个无味,回眸去看神官宫的人,却见自都沉着脸,并没有谁因为她适才帮他们逃过一劫而感恩她。
不知好歹!
她掩去恨意,装成不幸兮兮的模样。
“呸!”武长老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转身追着谢漪澜去了。
江谢云痛心疾首,冒死忍受才没有骂作声来。
好几个神官宫的侍从站起来,看着谢漪澜离开的方位,神采惊恐的小声谈论着,而后疏散开去,各自朝外奔跑。
没有人把江谢云当回事。
江谢云气得浑身股栗,阿月把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小声道:“夫人,奴婢奉养您梳洗。”
江谢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只穿着里衣,而且露出在里头的脖子上还残留着红痕。
她拢紧狐裘,痛心疾首:“都是不要脸的贱人害的!”
阿月不敢作声,默默地招呼了几个侍女进到神殿之内修理。
才发生了这种事,全部神官宫民气惶惶,送上来的饭食也不怎么甘旨。
江谢云倾覆桌子,焦躁地道:“拿镜子过来!”
她在神官宫亦有寝房,里头寄放着她的衣物金饰,早些年她和谢漪澜还算恩爱的时候,她也时常过来陪他。
这边的衣物都是九成新,可江谢云便是觉得她整个人连带着这些东西,都发放着腐朽的陈腐之味。
她再次砸了镜子,倾覆妆台,无望地靠在墙上悲啼流涕。
阿月低眉垂眼:“夫人,您如此不好,奴婢听家中老人说,要想顺当坐胎,务必保持愉快的心境呢,大喜大悲都要不得。”
是啊,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并不是祈求谢漪澜的爱。
江谢云抚上小腹,眉眼之间厉色闪过:“备车,去谢家街!”
阿月诧异道:“夫人是要回娘家吗?”
江谢云冷冷地道:“不是!”
她要把有关谢如云的全部粉碎得干洁净净!
便算是此时的谢如云她不能怎么样,也可以把有关这个名字的所有东西都毁得干洁净净!
与此同时。
谢如云从药膳堂出来,计划回家。
人参案告一段落,潜藏在背后的人伸出来的爪子被砍断。
她得凭据“铜人巷,姓肖”的信息火速作出安插,抓住那只黑手。
狗剩儿虽说聪慧,到底年轻不够老辣,这事儿还得去找燕易南作放置来。
去得迟了,只怕对方便要嗅到滋味逃了。
正要登车之际,阿米扯了她的袖口一下。
她抬头,看到谢漪澜独自站在不远处的砖墙底下,静静地看着她。
他表情苍白,眼光幽幽的,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便像一只游魂。
谢如云颇为诧异。
之前她见到的谢漪澜,虽说冷飕飕的拒人千里,却是自豪而精力的。
今日早上的谢漪澜,少了精力和灵魂,丧气又阴沉,让人不安而畏惧。
但那又关她什麽事?
谢如云很快回笼眼光,清静地登上马车:“回府!”
谢漪澜陡然快步朝马车奔来。
他的速率很快,玄色的长袍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人立在车前,牢牢抓住了车门双侧。
谢如云吓了一跳,毫不避讳地亮出臂弩,直指他的眉心,一字一顿:“滚开!好狗不挡道!”
谢漪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眶微红。
好像一个承担了无数委屈的孩子,想说,却又不晓得该怎么说。
谢如云莫名惊恐,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却本能地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而且这件事应该和她有一定干系。
她不关心谢漪澜到底受了什麽委屈,吃了什麽亏,但她畏惧他发疯,怕他对她晦气。
她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面前却是一花,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从扳机上硬生生拽开。
谢如云觉得手要断了,她坚强地咬着牙不肯作声,用另一只手抓出天女散花,又要摁下。
谢漪澜再次劈飞了她手里的针筒。
谢如云惊怖极了,没有人能帮她,武长老鬼怪一般地站在里头,把所有人都阻遏了。
她当机立断,以头作为兵器,用力朝谢漪澜的鼻子撞过去。
并没有撞上,谢漪澜先便松了手。
他扶着车门,弯着腰,不知不觉的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他的角流出,鲜红刺目。
武长老抢先扶住他,皱着眉头大声道:“给他药丸!”
谢如云皱眉看着谢漪澜边的鲜血,一动不动。
武长老勃然大怒,戳指向她:“把你给阿麟配制的药丸给他一粒,你听见没有?”
“啊……”阿米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刹时便被武长老攥在手里,掐住了咽喉。
饶是人命攸关,她仍然朝谢如云挤眼睛,表示不要理睬。
谢如云抿紧了,淡淡地道:“我没有随身佩戴药丸,你先摊开她……”
谢漪澜浑身股栗,大口喘着气,额头的青筋鼓了起来,手指牢牢攥着车门双侧,骨节凸出,指尖堕入车壁,好像要将车厢撕成碎片。
谢如云想起从前燕易南发病时便是如此子的,不由得有些快意:“阿麟被人抛开,没人管,没人疼,时常缺药发病也便算了。
你是堂堂神官大人,全部谢氏、谢氏倾全族之力扶养你一人,为什麽你也会落到这个境界?”
谢漪澜盗汗如浆,抬开始来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武长老怒道:“是因为他……”
“真不要脸!”
一声嘲笑骤然响起,燕易南白衣不染,讽笑着安步而来,“小叔是想当街掠夺吗?”
在他背后,随着两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家。
一人拄着拐杖,须发皆白。
一人一瘸一拐,大冬天的手里拿着一把葵扇。
武长老看到这两个人,便沉了脸:“你们来做什麽?”
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板着脸道:“你能来,我们不能来?这是什麽道理!”
拿着葵扇的老人家和善地道:“武老弟,小辈的事儿我们便别掺和了。”
单打独斗,这些人谁也不是武长老的敌手。
可两个老人家联合起来,未免会让武长老多花些工夫。
而且有燕易南、谢如云虎视眈眈,谢漪澜岌岌可危。
武长老立马松开阿米的脖子,还是盯着谢如云沉声道:“给他药丸!”
他的语气很凶狠,谢如云毫不质疑他的决心——
她如果不给,他便敢对她动手,哪怕燕易南和那两个老人家便在现场。
但她仍然不想给谢漪澜药丸,凭什麽呢?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她还要给他喝她的血?
没有这些道理。
她冷静地道:“我说过了,我没带在身边。”
武长老嘲笑:“没有,那便现场放血……”
他伸手去抓谢如云,却被燕易南挡在前面。
燕易南将谢如云护在背后,递出一只盒子:“我这里有药。”
谢如云大怒:“不许你给他!”
燕易南牢牢将她拥在怀里,神采清静:“武长老,药经给你了,你还不走吗?”
“武老弟,差不多了,别偏激。”
拿着葵扇的老人家拉住拿拐杖的同伴,美意劝道:“智老兄,你是念书人,别感动嘛,小武这便要走了。”
拿拐杖的老人家冷哼了一声:“便你冷静。”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两枚丸药。
谢如云只看了一眼,便晓得那不是她建造的丸药。
燕易南轻轻捏了她的手一下,让她稍安勿躁。
德长老并不质疑燕易南会拿毒药给谢漪澜吃,因为如此,燕易南将始终落空长老会,乃至全部家属的支持。
他毫不迟疑地捏碎一颗药丸,塞到谢漪澜嘴里。
谢漪澜的环境并没有改进太多,显然仅有一颗药丸并不够。
德长老再次捏碎一颗药丸,塞给谢漪澜。
谢漪澜脸上露出难受的神态,他直瞪瞪地看着谢如云,最终,将那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一会儿后,药物见效,他的难受获得缓解。
一辆青幄小车驶过来,德长老扶起他,希望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