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各军主将离开水牢关,返回各自驻地。
返西的四人,奔行在平摊的官道,没人只带了百骑而来,相加之下队伍也不算浩大。
尹正看着尉迟无双的侧脸,那刚毅的脸庞在月光下更像他的父亲。
余光发现尹正在看自己,尉迟无双侧头笑道:“尹叔,看什么呢?”
被晚辈发现,尹正难免有些尴尬。他笑道:“恍惚间,想起你爹了。”
两人突然的沉默,引起了的孟尊的注意,他轻声道:“我家老爷子,现在还时常念叨,你们当年在卫字营的故事。”
尹正感慨:“转眼间,以前的那些老兄弟去了大半。还活着的,也是残的残伤的伤。”
说罢,他摇头一笑:“你们这些小的,也都长大了,能独自顶起半边天了。”
“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尉迟无双眼中带着一丝幻想,声音虽轻但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
这是他一直逃避的问题,也是他那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想要极力隐藏的东西。
“我家老爷子说,尉迟将军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逢战必为先,他们这些关系好的,都被他救过性命。”
尹正颔首:“包括我在内,令狐九、霍义、典韦、寒武、林光远都被他救下过。他的身上伤,有很多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留下的。”
说罢,他看向挂在浴血奔雷吼一侧的方天戟:“你父亲,就如同那戟一般,锋利、刚毅所向睥睨。带给人的安全感,与大帅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
尉迟无双拿起方天戟,二百七十九斤的重量,对他来说早已习惯,而那寄托在武器上传承却分外的沉重。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了惊天的炮火声。官道四周的山上,成片的鸟群混乱飞舞。
“是玄字号船坞的方向!”
贾静闲一声爆喝,双腿下意识加紧马腹,其坐下战马犹如离铉之间飞射而出。
“你们两个赶回上游!我军与雨阳军离得近可随时支援!”
尉迟无双与贾静闲没有反驳尹正的话,四人齐头并进带着身后的亲卫全力飞驰。
江面上,趁着夜色摸到玄字号船坞的燕恒,正在借着千里镜欣赏岸边的火光。
“将军英名,料那林光远做梦也不会想到,将军会舍近求远,弃地字号船坞不攻,反而沿江而上打玄字号一个左手不及。”
燕恒随对怕屁不厌烦,但对这个心腹总是忍不住提点两句:“莫要小觑了敌人,今夜月明星亮,我们调遣不见得逃过宣武军的侦查。”
亲卫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耻下问道:“那将军为何还有犯陷?”
“即便是他将计就计,我也有连环计等着他。”
话音刚落,侧翼舰队同时示警,宣武军从两面包夹而来。
燕恒不急不慌,抬手端着千里镜去看玄字号船坞的毁船。
“好家伙,够下血本的,我还以为自己之前眼花了。”
说罢,他露出狞笑:“传我将领,左翼二、三掩护一号船接近上游舰队。右翼二、三船掩护一号船冲向下游舰队。其余各舰后退,岸上有援兵火力支援。”
“诺!”
“诺!”
“诺!”
命令快速传达,燕国水师反应奇快,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就付出了相应的行动。
左右各三艘战舰脱离了舰队,明摆着飞蛾扑火也要掩护舰队返航。
林光远闻到阴谋的味道,见三艘战舰成品字形冲来,直觉告诉他那被保护的船中一定藏着什么。
“抛锚!准备火力压制!不能让那三艘船靠近舰队。”
下达完命令,林光远很是担心上游的舰队。他吩咐道:“放橙色信箭!”
“诺!”
引线被点燃,一团橙色光球冲天而起,在最高点时绽放成花朵。
见前面两艘船已经快要贴在了一起,这更加让林光远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只见他手敲栏杆,喃喃道:“一定不要着道啊!”
燕恒的目光从天上收回,随即看向了上游顺江而下的宣武军舰队。
他们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损伤已经成了定局。
密集的炮火声在上游响起,一道道水幕阻碍了宣武军的视线。上游一艘燕舰被炸的倾斜,却依旧定在前面不肯退去。
下游的林光远听到炮火声就赶到不妙,冲向他们的三艘燕舰已然抵达了射程范围。
随着主舰的巨炮率先发射,密集的炮弹倾泻在了那三艘战舰上。
只听轰的一声,林光远连忙捂住耳朵,当他松开手的那一刻,面前的燕船居然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
“之前那声势上游传来了吗?让观望手回答我!快!”
话音刚过,一个身形瘦弱的士兵主动从桅杆上滑了下来:“将军!前面也是品字形冲击舰队,尾船在我军舰队前炸了!”
林光远望着眼前变成火海的江面,不用再问就知道上游的损失。
他冷声道:“敌军主力想要靠岸,岸上一定有埋伏。但我军射程有优势,让各舰把握好射击距离虽主舰咬死对手!”
“拉~锚~!”
“拉锚!”
“转~帆~!”
“转帆!”
“左~掌~舵!”
“左掌舵!”
主舰有大小十六帆,仅凭此时的江风便能快速追击。
余下舰船紧紧跟着,很快斜插而上,朝燕国水师死死咬去。
上游的宣武军虽然有不小的损失,但可战之力由在。此时重新整队,与远处的主舰队一同包夹想密集的燕国水师。
燕恒冷笑:“疯狗这就是这样,挨打不长记性。”
他话风一转,冷声下令:“左翼五、六、八、九,护送四、七返航阻击。右翼五、六、八、九,护送四、七吃了上游那些愣头青。”
这次计划,本就是自杀式的,燕恒根本就没想着让随行的战舰返回,即是脚下这艘临时主舰也一样装满了火药。
见船队转行,主舰抵达了预定位置,他便带着人顺下冲舟,返回有重兵把守的口岸,把这临时主舰交给了一批死士。
他知道,下游宣武军有主舰有又林光远坐镇,所以没那么好对付。
在他们驶向岸边之余,那临时主舰已经逆流而上,熄灯扬帆跟在了前队的后面。
被炮火轰击的龙江浪花滚滚,燕恒坐在冲舟上嘴角忍不住冷笑。
江面上的宣武军吃了一会亏,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密集的火力覆盖压的自杀舰队不敢上前。
若无战功,这些死士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为家人脱罪。
于是乎,演变成了一场隔水对轰。
一方戒备,一方搏命。居然让原本占据射程优势的宣武军,变的难以寸进陷入僵持。
林光远下令,见笑火力覆盖,营造己方弹药不足的假象。
此计一出,便很快有了斩获。待那批自杀舰驶人射程,迎接他们的便是一轮铺天盖地的炮火。
两声惊雷一般的爆炸声在江面上炸开,被火焰引燃的火油在江水上燃烧,是宣武军舰队面前被照得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上游舰队成功狙击掉了自杀舰,却被那临时主舰从侧方偷袭。
碍于巨舰转向缓慢的弊端,没有第一时间造成火力覆盖。让那照着火好似随时会沉没的临时舰,一头撞在了右翼的护卫舰上。
随着爆炸声而来的,便是飞散的火油。四艘护卫舰中招,有不少被点燃的士兵跳入江中,又被江面上的火焰当着无法露头。
吃了大亏的林光远怎会眼压着口气,舰队顶着江面上的火焰向前推进,铺天盖地的炮火横扫着沿岸的重兵。
在这边炮火冲天时,第三批宣武水师逆流而上,却没有加入这边的战团,反而开始偷袭白日交战的燕国港口。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哀嚎声在此时变得犹如蚊鸣。
虽说燕恒防了一手,但也架不住这支宣武舰队在林光远的命令下有备而来。
一枚炮弹从湖面激射而来,恰巧炸在了沿岸的一门火炮上。
刚被点燃的炮管飞了出去,朝着燕军的后方射出了炮弹。
这一炮,恰巧打在了一亮运备弹的马车上。只见一朵小号蘑菇云生气,半具马尸带着黑烟落到岸边,又被宣武军射出的炮弹炸成了飞灰。
主战场的上游,一艘艘装满火药的冲船趁着夜色顺流而下,在主战场西二十里的位置遇到了第四批宣武军。
这种小型自爆船大武人尽皆知,当有斥候船示警,宣武军便调转了炮口迎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番惨烈的战斗在上游点燃。
两侧轰轰的爆炸声,让主战场上的林光远变得更为冷静。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找回了年少的热血。
他一步跨上栏杆,掏出千里镜寻找着燕恒的将启。
别说这番举动在夜幕中是吃人说梦,因为连水上都照着火焰,更被提被宣武军特殊照顾的南岸。
大致锁定了方位,下令道:“把那大家伙给我退出来!”
亲卫得令,一同拉开了两间船舱中间的闸门。
一门被炮管顶龙焰炮三个粗的巨炮被抡轨带了出来,黑洞洞的炮管在亲卫的调校下对准了燕恒所在地。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即便是捂住耳朵的人都觉得耳膜生痛。主舰也因为着惊人的后坐力而起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