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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雕版印刷

[笔迷楼]

薛瑜拿来的手稿和苏禾远提供的识字手册成品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除了字还是那些字,包括造句和引用都被修正了一遍,让她几乎想不起来原稿写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从他这个图书馆副馆长手下出来的识字手册看起来更多了一点古朴的味道,用的造句一文一白,看得出来在白话版造句里苏禾远用尽了毕生所学才没有把口语化的句子改成华丽文辞,引用的《说文解字》和《急就章》内容不少,估计用这本开蒙后就能直接衔接开始学难一点的《急就章》,比她胡乱搞的册子好了不止一点。

经过苏禾远的审核修改,整本书大概也称得上一句雅俗共赏。

虽然薛瑜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一定会被敲脑袋就是了。

“多谢苏师!”薛瑜笑着吹捧了几句,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小小的意见,“……但是整卷阅读是不是有些不便,改为佛经那样一页页翻页,会不会更好些?”

苏禾远从赏玩《急就章》中抬起头,皱眉道,“翻页誊抄不便,又易折损遗失,为何想改为翻页?”

薛瑜没有察觉话里的不对,解释道,“折损遗失不怕,可以用麻线装订纸页。整卷保存其一翻阅不便,其二大量印刷不便。”她想起来度支部的问题,先前压着十七八个纨绔们画格子估计画了有三百卷,但对于整个部门使用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另外,还想问问苏师,要从六部请秘书省刊印文书,是怎么个章程?”

她说得轻松,苏禾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虽不合礼数,但左右书是你自己的,想如何都随你。”

薛瑜也不强求,毕竟翻页书和一卷书只要做出来让人习惯了,看历史就知道最终他们的使用方向。看他神色不对,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出声问起,就见苏禾远神色一正,“但,印为印鉴,刷为清扫,印刷何解?”

薛瑜愣住了,“就、就是印书啊,秘书省不是有印刷工坊吗?”

苏禾远静静看着她,“秘书省只有一间金石印鉴坊,为诸公刻些公文印鉴或是拓印些碑文,你这又是从哪里听到的稀奇名字?”

“可能是我记错了?”薛瑜干笑,在记忆里搜寻秘书省相关内容,却只想起来似乎从原主起就听说这里有个叫印刷工坊的地方,硬是把她也带进了沟里。

苏禾远没有追问,指着完本的识字手册道,“此书暂无序文,既然是出自你手,便由你定名后我再为你写序。你不过舞象之年,著书行名天下就不必想了,内容也太浅显了些,世家藏书怕是看不上。若是只给孤独园准备书籍,倒不必抄太多,花些小钱秘书省就有些小吏能帮你抄写。”

他是一片好心,为薛瑜考虑好了之后如何安排。薛瑜却并不想真靠人力抄写,这么多字,度支部那么多格子,等抄完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抹了把吓出来的虚汗,薛瑜道,“其实我觉得人力有时穷,不如试试以印章的方式印书。印章有金石木刻多种,上面只有几个字,那书也不过是字构成,就是字多了点,用的印章大一点。”

苏禾远听懂了她的想法,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印鉴使用频繁,书本甚少流出,一卷书需要一种印,使用不频,又何必印书。”

薛瑜补充解释,“公文需要发传各州,像度支部新用的表格也需要多次频繁使用,起初的书印可能使用范围小了些,比不上手抄,但总有些需要量大的书不是?况且手抄易误,若传圣人经籍,一字之差怕是谬之千里啊苏师!”

如今书籍稀少,大多掌握在世家手中,书肆更是无从谈起。薛瑜清楚记得历史课本中讲过书籍印刷技术和纸张的费用限制了书籍的流传,她不能强行拿出世家典籍,但既然如今没有雕版印刷技术,提前让它问世,带来知识的传播,也是好事一桩。

苏禾远瞥她一眼,“说得倒轻巧,不过是为了不掏钱也不动手抄你的书。怎么,自己的书也懒得动手?”

薛瑜哭笑不得,“真不是!要不这样,我掏钱,按我说的法子找人刻了雕、不是,刻了书印,先印我这个蒙书就是。”差点嘴一快说出雕版印刷这种明显成熟了的名词,要是被苏禾远抓住反复问几遍,她还真没法解释。流珠帮忙要到了她身为皇子的食禄,刻几个木板做实验的钱还是有的。

“你这蒙书字太多了些,就算专程请大匠做出来怕也得一个多月。这样,先前说的度支部表格是什么东西,你细细与我讲来,先做出来试试。”苏禾远被说动了,一锤定音。

薛瑜笑了,摸了张之前在度支部裁开画好格子的空白账目表出来,凑到苏禾远旁边指给他看,“就是这个,您瞧瞧,能做不?”

印刷表格等于减轻工作量,美滋滋。

苏禾远翻来覆去打量两遍,折好收起,“我知道了。你那书,想好叫什么了没有?”

薛·文科平平无奇·起名废·瑜:“要不,就叫齐千字文?”

“……算了。”苏禾远按了按眉心,“叫齐文千字如何?”

“好名字!”薛瑜鼓掌,“那序文就交给苏师,这卷书我先带走?”来秘书省的目的差不多达成,她还想顺路去光禄寺瞧瞧今天吃什么呢。羊肉连着吃了这么多天都快把她吃出鼻血了,再晚点饭都要送到眼皮子底下了,又不好意思浪费粮食让人重做。

她算盘打得挺好,然而苏禾远压根不放人。最后是被压在秘书省抄了一遍如今命名为《齐文千字》的蒙书才被放走。抄书时苏禾远就坐在她对面,满脸写着“我竟有此劣徒”的一言难尽,抄完也没舍得把隶书写得相当漂亮的那卷长卷给她,赶着她带着抄出的手稿和《急就章》出门。

“既有钟大家的书贴,还是多多练习为上。”苏禾远站在门口,也不知这句话是憋了多久才说出口。

薛瑜看了一眼自己手抄版《齐文千字》,工工整整,没毛病!立刻把苏禾远的话当了耳旁风,转而提醒道,“刻印最好用枣木或者梨木!”这是她抄书时苦思冥想想起的一点和雕版印刷术有关的内容,可不能忘了。

苏禾远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他那把蒲扇,敲在薛瑜脑袋上,忍无可忍,“匠师比你清楚!”

“……哦。”薛瑜放下心,刚走两步,突然听背后苏禾远问道,“你说的印刷,就是这个?”

薛瑜回头,满脸茫然,“不是书印吗?还是苏师觉得叫印刷比较好?”她像是又想起什么,“到下印的时候叫我一声啊,我也想来看看。”正好造纸术还没找到由头提起,下次可以一起说。

苏禾远怀疑地打量她两眼,摆摆手放她走了。薛瑜领着在学舍里读书的流珠溜走,回到观风阁看到刚送来的食盒,才一拍脑袋,“坏了,忘记去光禄寺了。”

食盒一开,又是一盒羊肉。薛瑜表情垮了下来,只能趁热与流珠分了。

送走了总是安生不下来的薛瑜,苏禾远叫来人将刻印的事吩咐下去。秘书省监年事已高,常年在家养病,只是挂了个名号,大多事务都可以由他一人决定。只不过相对于其他衙门,只管藏书的秘书省实在是太过没有实权,以至于他这个二十来岁的少监都不显得出奇。

知道朝中势力分布的人一看,就知道他纯粹是一个被发配的边缘人。

“印刷?”苏禾远推敲着给薛瑜这本书的序如何写,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她口中蹦出来的新词,想了想摇头失笑。

许是真的误记了吧。

关于书印的工作记录在秘书省悄无声息地留下了一个印记,不管是尚未得到汇报的皇帝还是只当薛瑜是懒得抄写的苏禾远都不会想到,它会在未来给予多少普通人读书的机会。

等到第一批书印雕版造好时,薛瑜的禁足时间刚过,攒了一堆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活动内容和器物手稿,只等着能出门轻松一刻。去度支部半途上被苏禾远传信拦截叫来秘书省时,她还有些沮丧,在看到雕版时才打起了精神。

这可是这个世界第一块雕版!她提议做的!从此解放双手!

薛瑜暂时无视了别的国家存在雕版的可能性,兴致高昂地收集了前面几次印好干透的几张散页,连苏禾远想让匠人解释的书印的缺点都没顾上听,连声道谢后就带人走了。

被正在兴头的薛瑜下一个找上的正是乔尚书,几天不见,度支部内盘账的人还是那么多,乔尚书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多了些。薛瑜见到他下意识扫了一眼他的头顶,“尚书这是又熬夜对账了?”

“咳。”乔尚书干咳一声,“秋狩在即,旧账未清新账又来。闹得休沐休假都停了。”他笑着拍了拍薛瑜肩膀,“多亏了殿下,如今人手充足,还算得力。今日殿下来上值,还是有别的去处?”

被他一提,薛瑜才注意到周围几部都空空荡荡,今日原是休沐日。再想想辛苦搞出来雕版印刷、连休沐日都在工作的苏少监,有一点点心虚。

“我带了好东西来给您。”薛瑜很快抛开了心虚,将新制的表格递给乔尚书。

乔尚书看了看,没放在心上,“这不是表格?”想到这个他就想笑,“部里还堆了一百多卷空的没用,殿下画这个做什么?”

薛瑜神秘一笑,“这可不是我画的。是秘书省印出来的,一天起码能印几千张,不必各位同僚在辛苦绘制,是不是好东西?”

“几千张?!”乔尚书惊呼,不顾部内还在忙碌的众人,拉上薛瑜就要去眼见为实。那一刻他的脑回路与薛瑜微妙地重合在了一处:有了这个,可算能轻松多了!

表格在度支部的推广不算特别顺利,怨声载道全靠乔尚书拿着皇帝的吩咐顶着,一大阻碍就是需要自己绘制,这下,怨言肯定就都没了,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当天下午,有关雕版书印的上书经由尚书令复核,递到了皇帝案前,皇帝立刻意识到了它能带来的好处,别的不说,经籍历书律法公文的价格和誊抄出错的概率将大大降低。

秘书省迎来了第三波观看印制流程的客人。

当夜,史官笔下留下了“印刷”的名字,与帝三子薛瑜之名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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