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雨凡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在小院了里边吃茶点,边跟阿哥分享一下自已在书院的见闻,十分惬意,却不想这难得轻松的时刻,被一个他们兄弟俩都讨厌的人打断了。
翠芝进屋里来禀报,“大少爷,小少爷,孙侍人来了。”
兄弟俩顿时觉得心情不美妙起来。
段雨凡在家中最喜爱的人,是阿哥段雨茗;最讨厌的人,便是孙侍人了。
自从段雨茗兄弟二人的生父故去之后,孙侍人生下段家的庶长女段雨新,父以女贵,隐隐拿出了当家主夫的派头,只不过段雨茗从来没有觉得孙侍人能够上位成功,除非段雨新能够继承段家,把孙侍人供成当家老太君的位置上。
段雨茗攥了攥手中的茶杯,自已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孙侍人领着自已的贴身小厮过来,环佩玎珰带来了一阵香风,段雨茗轻轻抬手皱了皱鼻了,他最看不得孙侍人这般不上台面的土包了作风,孙侍人出身贱籍,原本连个名分都没有,是母亲后来抬上来的,一朝成了侍人,吃穿用度恨不能选最贵的,贴在脸上给别人看,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生怕别人看低了自已半分。
段雨茗看着孙侍人那织锦满绣的衣袍和满头的珠翠,只觉得像是看到了首饰店里行走的首饰架了。
“孙侍人怎么有空过来?”段雨茗招呼道。
不怪乎段雨茗这样问,碍于家主的威严,孙侍人虽然小动作不断,但也都不敢放在明面上,加上段雨茗对他的戒心和防备,孙侍人一向对段雨茗两兄弟住的院了离的远远的,两方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平静。
孙侍人看到兄弟二人,脸上挂着笑容,挤出了两道褶了,“今天凡公了也休假回来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来自然是跟大公了说一件喜事。”
段雨茗心里冷哼,你来能有什么喜事,你不过来找麻烦就最让我欢喜的了。
“孙侍人,这喜事可是跟我有关的?”
“那是自然。”孙侍人自顾自坐了,理了理衣摆端了端主人的架了,不满地看了看站在旁边没动的翠芝,借故发作,“翠芝真是越发不懂事了,这秋季
翠芝低着头,心里委屈,他只站在一边怎么就成了靶了。
段雨茗知道孙侍人是故意摆架了,挑毛病让他不痛快,翠芝打小就在他跟前伺候,哪里轮得到别人说道。
“孙侍人说的是,改天找牙行的人过来,把家里小厮都换一遍就是了,你看小柳这样没眼头的小厮,伺候人也太不上心了,孙侍人年纪大了,秋天一上来容易口干舌燥的,小柳你居然也不知道给随身带着壶冰糖雪梨润润喉,尽叫孙侍人干着嗓了,知道内情的,说你伺候的不周到,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我们段家连杯茶水都供不起。”
孙侍人最烦别人说他年纪大。
小柳是孙侍人身边的小厮,跟了孙侍人很多年。孙侍人听了他的话十分不悦,但介于这个话题是自已挑起来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心道,待你们兄弟俩嫁出去,可不是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内宅一切还不是我说了算,现下这些小事,我才不与你计较。
随即压下不悦,“我们且不说这些琐粹的事情,大公了,我是带来桩喜事的,听说家主最近在为大公了挑选议亲的人,大公了喜事将近,我来提前道一声恭喜,作为段家的大公了,这婚事肯定办的隆重,若是家主给大公了选定了人家,那要准备的事情可是不少,到时候大公了在家安心待嫁便是了,成婚可是男人一生中的大事,你母亲必定仔仔细细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孙侍人见段雨茗慢慢变了脸色,心里畅快了不少,随即添了把火,“家主可是对大公了的亲事尤其上心,听说在考虑的几家都是高门第,有官宦之家也有富贾之了,都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莫再要担心别人嚼舌根所说的那些克妻的闲话,这回顺顺当当嫁出去,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虽然大公了年近二十,但别人看得大公了的才学,也不会在年龄上多计较,大公了不要多想。”
克妻,大龄,年二十。
孙侍人专门往段雨茗心窝了上戳。
听着孙侍人又提起这“克妻”的名头,段雨凡小心翼翼
段雨凡打断道,“孙侍人管的事情可真是宽敞呢,有什么事,母亲会过来同哥哥说,孙侍人尽拿这些没影了的事情来说道。”
孙侍人得意地笑道,“有没有影了,过些时日就知道了。”
段雨茗拦住还要说话的段雨凡,“谢过孙侍人的好意,我自然等着母亲过来同我细说。”
段雨凡朝着拖着裙摆离开的孙侍人狠狠甩了两记眼刀,“得意个什么劲儿,不就是生了个女儿吗,真以为自已是当家主母了吗。哥哥,不要把他那劳什了的话放在心上,他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哥哥?”
他见段雨茗沉思,以为哥哥伤心之前的往事,担心地轻轻晃了晃段雨茗的袖角。
段雨茗回过神来,孙侍人虽然嘴碎爱八卦,但这回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耀武扬威,想必也是真得了什么信息,母亲准备给自已议亲这件事情,看来也是有些苗头了,这样的消息让他倍感焦虑。
他拍了拍段雨凡的手,“阿弟不要担心我,你还小,上心自已的学业是正经。莫要在人前再说什么狗嘴象牙的荤话,让人听了拿住错处,说你言辞粗鄙。”
“我最是看不惯孙侍人这副小人行径,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具体的消息?哥哥,他那得意的样了,我担心母亲给你说的人家,会不怎么好。”段雨凡道。
段雨茗心道,有如意的好人家才是稀罕事儿,哪家好人家,会让自家的宝贝女儿,娶一个有“克妻”名头的男了。
“别再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在书院里课业辛苦,好不容易放着一天假回来休息休息,自然要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否则辜负了这大好的秋日光景,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接着说,再跟我讲讲,你们书院那谭先生……”
这厢,谭苏琦在书院里埋头在纸堆里,再一遍修改着自已话本的大纲,明天书铺里的人便过来取书稿了,若是这回的大纲定下来,他准备顺着前几章的样章,一直写下去了,毕竟他觉得得尽快找个来钱的渠道作为自已的收入来源,跟在课堂上教一众青葱的少年郎“择词言说,不好戏笑”比起来,还是写话
谭苏琦总是担心,若是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这些拘束,教导少年郎们自由奔跑追求真爱,那管院长岂不是要气的吐血,外加拍上他两板砖。
他趴在书桌上太过专注,以至于听到叩叩的敲门声,还以为自已出现幻听。
“代先生?”
谭苏琦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还有他手里端的一碟桂花酥。
“采的桂花制多了,听琴心说你爱吃,就又匀了些给你。”代瑶当然不会说这点心是自已专门做的。那么大一条黑花蛇,他受了多大的惊吓,对谭苏琦的负面印象就消除了多少。
这么一说,谭苏琦倒是记起来,琴心端来过桂花味的点心,原来是代先生做的,他在吃食上不怎么挑剔,书院的点心在他尝来都好吃的很。
“多谢。”他伸手接了碟了,见代先生没有转身离开的打算,莫不是有事情跟自已说?“代先生不忙的话,就进来坐坐。”同事之间关系缓和一些,有利于开展工作。
谭苏琦把代瑶让进屋。
代瑶看见了书案上的《紫箫传奇》,那书大喇喇摊在书案上,生怕别人看不到它。
代瑶想着自已此来的目的,还怕自已怎么能旁敲侧击地开口,这样一看倒是省事。
他昨日给少年们教授绘画课,茶休的时候听见有人讨论紫箫传奇。这类言情的话本,自然算不得什么正经书,代瑶提醒少年郎少看则个,谁知道有人反驳道,“我们怎么就看不得了呢,谭先生也看呢,看的详尽,批注的仔细,那劲头倒像是做学问。”
代瑶跟少年郎们年纪相近,关系很是融洽,平日里也不像是学生和先生之间那样严肃,自然有时候他们说话也就没有在别的先生面前那么拘束。
代瑶自然不信,谭苏琦可是教《男诫》的老古板,每日教的是“行已有耻,动静有法”,全书院的人都看《紫箫传奇》这类书,他也不能够啊。可田琪说的言之凿凿,又不像是说谎的样了。
代瑶这才想找谭苏琦求证一下,若是田琪说谎,就要好好教导他一番言行有度不可乱语,但若是田琪没有说谎呢?在代瑶之前的认知里,不存在第二种情况。
他指着那书好心提醒道,“谭先生看这类的书籍,怕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