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砚在追查这件事情的时候,顺着段雨茗给出的若有若无的线索,很容易就查到了孙大姐的身上。
孙大姐留连赌坊,到处跟人借钱,而且前些日子找了几个同样沉迷赌坊的伙计,说是要一起发财,再细细追问下去,还可以知道她们买了马刀,租了马匹,城门外又有人看到她们天一早城门一开就出城去,从时间上看,在段雨茗他们遇袭的前一天,正好跟他们在城郊的时间对的上。
她内心自然是对段雨茗十分内疚,再问下去,保不齐就会牵扯进去孙侍人,若说孙侍人一点儿都不知道,段方砚也不大相信。不相干的人,送到牢里蹲着就是,劫道贼人的名头一扣,官衙的姥爷们为了自己的政绩和名声也会严惩不贷,在金州的地界上多次出现劫道的治安状况,被朝中巡查的官员参上一本也够喝一壶的。
但孙侍人是段雨新的生父,段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后院的侍人雇凶要谋害家里的公子,传出去,段家整个家门也是脸上无光,一朝别人觉得段方砚连家里后宅的事情都搞不定,也会影响到她在生意伙伴那里的口碑形象。
“家主,”孙侍人看着段方砚一脸严肃,“小柳,快去奉茶,小柳?”
孙侍人喊习惯了小柳,紧张之下还是想的小柳,竟一时没想起小柳被他赶到院子里去做粗活了,“看我这脑子,近来越发不记得事情了,小柳毛手毛脚的,被我指派到院子外面去了。”
“他也不在院子里,今天被我叫去问话了。”段方砚的语调毫无波澜。
孙侍人心里“咯噔”一声,脸上温柔的笑意快要挂不住,“有什么是家主不能直接问我的,怎么还叫小柳去问话。”
段方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做的好事。”
见段方砚脸上浮现出怒意,孙侍人心虚,但孙大姐说过让他放心,如果出了事情还可以反告是被人诬陷的。
“家主说的是什么事情,奴家听不明白。”
段方砚已经打听到了跟孙达一起去城郊的那几个赌徒,但那几个人还没有被绳之以法,她诈了一诈孙叶,“雨茗回来以后,我们就把遇袭的事情报了官,这你是知道的,官衙的追击贼人的手段自然是我们平民不能比的,今早上刚来的消息,两个贼人已经落网,其中一个,是你姐姐孙达。”
孙侍人腿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姐姐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孙达在牢里受不住那里的刑罚,已经全部都招了,说是你的指使。”
孙侍人脸色发白,泪如雨下,他想起段雨新的前途,想起自己卧床的老爹,想起姐姐明明叮嘱过他让他放心的话,大牢他不能去,去了大牢,爹亲,女儿,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指望。危急之下,孙侍人倒是下了一番决心,那就让姐姐待在牢里赎罪吧,他早就跟姐姐说过,他只是想让段雨茗落胎而已,没有想要他的性命。
孙侍人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家主,这怎么会是我的指使呢,自打雨新的手伤了,我每日里只想积德行善,为她积累一些福德,省的我女儿再担受这些罪责,我大姐沉迷赌坊,这些年来不知借着我爹亲的名义没下我多少银子,我也断不敢起什么害人的心思,若是报应在我身上就罢了,若是报应在雨新的身上,我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孙侍人给出的这个理由,段方砚倒是有几分信,什么事情扯上女儿,就让人多了三分信服。
“那你大姐做的事情,你是知情的吗?”
转念之间,孙侍人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的事情,既然小柳被叫出去,自己这些日子又让他吃了很多挂落,小柳可能会有说很多不利于他和大姐的话,小柳参与进来的,也就是找人写了那封没头没脑的信,信上可是没有提什么明确的信息,都是模糊的字眼,若是家主提起来,他就咬死不认就是了,一切都是别人诬陷他,这当然可以说成是小柳联合大公子诬陷他的话。
“是奴家的错,奴家没能阻止阿姐……”
孙侍人觉得,自己要说完全不知道,那家主肯定是不信,毕竟孙达混迹赌场劣迹斑斑,“前头我阿姐在赌场欠了银子,又来跟我借钱,我不借给她,便起了争执,阿姐情急之下说,若我不借给她银钱,她就自己想办法,我怕她做些什么蠢事,问她预备做什么,她说到时候她还不上钱,赌坊的人也不放过她,与其被人追债断胳膊少腿的,不如去落草,一本万利的生意,我只当她是瞎说的,我料她断不会就这样去当马贼了,哪成想她居然真的就出城上山去了……若是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断不会叫她出城去……”
孙侍人说的声泪俱下,赌天发誓,他给自己心理建设了一番,越发觉得这是孙达一意孤行所招致的恶果。
段方砚信了几分,这也跟小柳说的孙侍人跟孙达发生争吵也对的上。小柳怕家主责怪,只在大公子那里说了找人写信的事情,大公子还许诺他找机会去把他拨去书房。
段方砚从孙侍人那里出来,心中有了大概的计较,孙达是跑不了了,孙侍人完全托开去,她是不信的,只是此事不宜张扬。
她此番前来,就是想探探段雨茗的口风,就算段雨茗是个好说话的,既然史锐掺和进来,那么段雨茗的四姑姑一家也肯定是知道的。史锐在送段雨茗回来的时候还咬牙切齿一定要报官把这些贼人绳之以法不能有漏网之鱼,段方砚也是一口应下来的,她自己说下的话,现在又要伸手打自己的脸。
见到段雨茗和谭苏琦,段方砚嘘寒问暖了一番,苏琦的伤口怎么样了会不会留疤,雨茗的脚伤这两天好转没有这样没有营养的话说了一圈,段雨茗才不会觉得母亲是专门关心他们俩的伤势来的,谭苏琦回来的这些日子,段方砚只头几天来看了看两回,后面进补的药物食物是没断过,段雨茗和史锐也给她放出了一些线索,他明显感觉到,母亲在追查有了眉目之后,陷入了犹豫期。
“史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段方砚问道。
段雨茗反问,“我有日子没见表姐了,也还没有去问问,是母亲这边有什么消息了吗?那我赶紧去跟表姐说,让她协助追查,定将那贼人抓起来,省得他们在城外祸害。”
“是有了些眉目,那贼人里头有孙达。”
段雨茗故作惊讶,但谭苏琦觉得他的演技并不怎么好,显得有些微微的刻意。
“那不是孙侍人的姐姐吗?我们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我,苏琦,竹林,还有车把式,我们一共四个人,究竟是妨害了孙侍人什么,他居然如此恶毒?”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信,但孙达自来就是赌徒,谋财害命的事情她做的习惯,这不是孙叶指使的。”
段雨茗面上惶惶,心里冷笑,这根本就是你自说自话,孙叶不是主使?自己亲姐姐去劫道,他能不知情?这话拿出去在金宁城,只怕别人听了会笑掉牙,难道当别人的眼都是瞎的吗。
无非是为了保全段家的脸面,掩人耳目罢了。
“母亲,你若顾惜雨新,更应该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生父这样歹毒,若是把雨新教歪了,日后段家的麻烦可不止这一点点。孙达与我们是不相干的人,又为何偏偏去劫我们的马车?”
“她在那条道上应该是有段日子了,兴许只是你们正好路过?”
段雨茗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路过?
他明明之前跟段方砚提到过他在东来客栈收到的那封信,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安排,可是母亲居然选择性地忽略此事,听信孙叶的一面之词,不就是为了避免段家落得个治下不严的名声吗?
他听着段方砚的语气,是打算和稀泥?
段雨茗话头一转,说起谭苏琦的伤势,“苏琦还在养伤,等她伤好了,我们还有的忙呢,还得回访一下送苏琦回来的贵人,到门上去道谢。”
段方砚这才想起来,听说他们俩是被路过的上京贵女相救。
待她听段雨茗提起那贵人是长宁侯家的世女,心中免不了有些借着酬谢回访攀附的想法,“那定要准备厚厚的谢礼,贵人心善,若是以后能跟咱们家有些通信交往,那在金宁也是添了很多脸面。”
“母亲,上次你不是提起过谭苏琦去书院读书的事情了吗,长宁侯世女对苏琦一见如故,见了她就知道是个读书人,十分欣赏苏琦的才学,还说,若是以后苏琦到上京,还可以去个世女递帖子,若是得了世女的青眼,这不仅仅是苏琦的福气,也是咱们段家的福气,往后,指不定我跟她要搬出金宁,去上京发展……”
谭苏琦看着段雨茗信口开河,知道他是不满意段方砚处理的倾向,想把自己吹成是个潜力股,让段方砚看到自己对于段家的价值,因此也就没有出声,总不能当着段方砚的面,拆段雨茗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