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众人看着石桌上逐渐没了动静的鸟儿,神色各异。
兰芝手里还举着扫帚，“我这还没开始动手，它怎么就不动了。”
旁边有人说,“兴许是之前就受伤了,是意外落到咱们院子里的,只不过这会儿撑不住了。”
翠芝见状,从树下拾起来一截小树枝，走过去对着那小灰鸟戳了戳，“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它绕着这碗转了半天，莫不是喝了这碗里的汤吧。”
“那碗里是……”段雨凡心中警铃大作,那碗里的补汤是他从老太君那里提过来的,总不能把那只鸟儿毒死了吧。
“总不能是汤的缘故吧。”段雨茗道。
翠芝已经找来了两根银针，分别往躺倒的鸟儿跟那碗汤里面试了试，针尖上变了颜色，“这……”
“这……”段雨凡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段雨茗自然不相信段雨凡会在补汤里做什么手脚，“汤是老太君让你拿过来的吗？”
段雨凡连忙点头，“我说要到三福巷这边来看阿哥,老太君就让我拿过来粽子和汤。”
老宅那边有时候送补汤过来，这件事并不稀奇。
“那这汤还经过了谁的手？”
段雨凡仔细想了想老宅的堂屋那边，“是厨下拿过来的，我还坐在饭桌上吃了几口饭,这赶着节日的时间，几个姊妹兄弟都在那里围着老太君卖乖，苗姨夫也在那里,但母亲跟二姨母今天没在，那里人多，熙熙攘攘的，我没注意谁过去碰了这汤。”
谭苏琦凑过来看了看，也知道这汤里是被人做了手脚，“这汤拿去药铺看看，里面是放了什么药，若是毒性大的药物，一般药铺的出入里都有记载，探查起来应该也不难。”
段雨凡道，“要不还是……报……报官吧。若不是这贪食的鸟儿，要是咱们先喝了，可不是就跟躺在这石桌上的鸟儿一样，不能动弹了吗，亏我还当着补汤是什么好东西，老太君说让我一起喝，我还喜滋滋的，阿哥，这喝下去岂不是要变鬼了吗。”
他看着段雨茗，显然受到了惊吓，差点儿要哭出来。
段雨茗从看到针尖变色的情绪波动中镇定下来，今天老宅那边很多人在那里吃饭，到底是什么人有可能做的手脚？这汤虽然在堂屋那边放了一会儿，但是吃饭的屋子里人多眼杂，也不可能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手脚，那是什么人，用什么时机往汤里放的东西？
从老宅那边拿过来的老太君赏赐的东西，报官显然是不妥当的，官衙里有专门调查这些事情的捕快，但若是张扬出去，不就成了段家的老太君想要毒死孙儿了吗？这样的荒唐事传出去，又不知道引起金宁城的人口中多少是非。
他吩咐翠芝道，“你舀一些汤水出来，拿去药铺看看，能不能辨别出里面加了什么，”又安慰了一下段雨凡，“也不一定是什么致命的东西，这么小的鸟儿，跟人吃的东西究竟是不一样的，没准对于人来说，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药性。”
段雨凡催促道，“翠芝哥哥，那你快些去药铺吧。”
等翠芝出门后，段雨茗盯着那补汤，“雨凡，你再想一想，你今天在老宅吃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看起来行迹比较可疑。”
谭苏琦道，“一个是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另一点是注意有没有跟你有最大利益冲突，一直看我们不顺眼的人。”
“看我们不顺眼……”段雨凡想到了苗泽那张在老太君面前对所有晚辈都充满关爱但转头就犀利刻薄的脸，“苗……苗姨夫？”
谭苏琦，“还有别的人吗？”
段雨茗道，“你觉得不是苗泽？老宅里跟我们最不对付的就是他了。”
“我没有直接排除他，”谭苏琦答道，“我只是觉得，苗姨夫，就算是他做的，应该也不会在节日人多的时候做的这么明显，今天要是我们吃出了问题，那么老宅那边所有的人都会被挂上可能下毒的嫌疑，苗姨夫的话，如果是他下手，大概会悄悄找个别人不注意的时机，毕竟直接在补汤，还是老太君送过来的补汤里下料，这整个过程实在看起来太蠢了。”
段雨茗冷哼了一声，“说不定苗姨夫就是那样又蠢又坏的人呢。”
“这手段，倒像是个头脑简单一时冲动的人干的，你说段雨秀我还信。”
段雨凡捂嘴，“雨秀姐姐？会是她吗？今天她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笑呵呵的。”
谭苏琦道，“我只是随口乱说的。”
段雨茗道，“那苗姨夫跟段雨秀下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二房的吗，依我看，跟咱们利益冲突最为严重的，就是二房了，总想着能从母亲的产业里搜刮点儿什么，沾点儿便宜。之前找来莳花馆的人膈应人，不也是段雨秀联合史文才的主意吗？”他想着刚才出现的莫名其妙的鸳鸯交颈图银线刺绣的艾草香囊，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春敏，都是段雨秀招惹来的，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是不是就要蹦出来恶心一下别人。
谭苏琦却不觉得这是段雨秀跟苗泽能够直接做出来的事情，二房还指望着段雨秀以后能考个功名，自然对这些能让人去吃牢饭的事情避之不及，以前联合史文才给他们找一些不痛快，也只是小打小闹的，但是下毒这种事情，性质那可就严重多了，一旦被查出来，段雨秀在正经读书出仕这条路上，就没有什么指望了，“翠芝不还没回来吗，也不知道汤里的究竟是什么，也可能只是些巴豆粉木薯粉这类的，人吃了没什么大碍，鸟儿吃了就躺了。”
不多时，翠芝就拿着一个小纸包回来，“药铺里说，里面加了马钱子粉，而且这个量，足以让人中毒。”
适量的马钱子，可以治疗肿痛疮毒，但是过量的马钱子就成了催命符。
“这类药，大夫们用的谨慎，药铺里的出入都会有记录的吧。”谭苏琦问。
段雨茗吩咐下去，让翠芝跟兰芝带着人细细询问周围的药铺。
段雨茗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是在三福巷自己家里，一个不留意就要面对这种危险，上次出城遇到孙达她们乔装的马匪，也是危急万分，可是孙侍人已经收到了惩罚，孙达现在也还蹲在大牢，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过几年的安稳日子。
“好了，雨凡，你先回去吧，等这两天端午的假期过完，回去书院就是，这里的事情，我会慢慢查访，这两天你在老宅也要注意自己的吃食。”段雨茗看着惊魂未定的段雨凡，不想让他在这里再六神无主，回到老宅那边，起码有段方砚跟老太君看着，料想那下毒搞事的人也收敛一些。
“阿哥，我有点儿害怕，万一回去吃饭毒死了怎么办。”
“你回去随着母亲或者老太君一起吃饭，可是比在这儿安全多了。”段雨茗劝道。
段雨凡一想也是，他跟在母亲跟前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正好我回去也可以观察一下老宅的动静，没准那人自己就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下午段雨茗跟谭苏琦待在书房里看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谭苏琦看着他把书页翻来翻去，“你这书页，是往前翻还是往后翻的呢，我看你翻了半天，若是没心思看书，咱们就出去走走，外边街上人多，空气也好，等落了太阳走累了，我们就去花千树吃饭，吃出问题来还可以讹关老板一顿，不像这会儿在家，找不到做手脚的人你心神不宁的。”
“我当然心神不宁的了，你不担心下一回又遇到什么吗，若是不把那人找出来，整日里吃饭不都担惊受怕的吗。”段雨茗索性合上了书，反正也看不进脑子里去。
“不吃外头送进来的吃食就是了，自己厨下做的又没什么问题，咱们院子里一共才几个人，不都是知根知底的吗，若说院子里你认识时间最短的人，那恐怕就数着我了。”谭苏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这么一说，段雨茗放松了一些，“老太君跟母亲这么多次送过来补汤，大家都习以为常，谁能想到这次出了问题，你说我明天去那边的时候，要不要跟老太君说这件事？他这会儿肯定是不知道，知道了也肯定会生气的，要是他也掺手来查，肯定比我们自己找的快。但他年纪大了，我又怕气到他，算了，还是明天去跟母亲说一下，也不知道雨凡回去之后会不会去找母亲哭诉。”
谭苏琦附和道，“若是母亲知道了，自然比我们自己追查要快得多。”
两人正想出去走走，还没到门口，就见段雨凡又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雨凡，你不是回去老宅那边了吗？”
谭苏琦也好奇，“对啊，这时间也就刚回去没多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段雨凡一路跑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吴侍人他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家里人已经去喊母亲回来了。”
谭苏琦听着这紧急的语气，却不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么简单。
她联想起院子的补汤，吴侍人怀有身孕，平日里吃补汤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吴侍人是吃坏了东西，还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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