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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顾少帅打了胜仗,这让整个四九城的气氛高涨起来,走在校园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顾忌也因此成为一干年轻学生心目中的榜样。

尤其顾忌帅气俊朗,至今单身。

林阮在这样的气氛里考完了期末考试,收拾东西准备开始自己的寒假。孟真依依不舍的拉着林阮,林阮只得再三保证,寒假也会联系孟真,约他一块出去玩儿。

相比都在讨论怎么过寒假的学生们,李铭文就显得格格不入,只是沉默着收拾书本。

世宁的车停在校门口,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来往的学生。这些年纪相仿的学生都穿着校服,一身黑色的学生装,背着书包拎着东西。林阮也在其中,他在学生装的外面穿了一件呢子大衣,这是湛晞新给他做的,显得整个人纤瘦利落。

林阮坐上车,车子发动,慢慢穿过人群。

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着一辆牛车,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蹲在路边。李铭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男人赶紧上前去接。李铭文不让,他怕男人把东西弄脏。

男人讪讪的收回手,一边看着李铭文收拾,一边道:“就这么点东西我背着不就行了,干啥还要雇个车呢,多费钱····”

李铭文不想多说话,他觉得来往的每一个人都在看他,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些人眼里有什么,看不起还是嫌恶?李铭文觉得如芒在背,他打断男人的话,“好了,爹,快走吧!”

林阮回到家的时候湛晞正从楼上下来,他穿着正装,大约是要出门,裁剪良好的西装显出优越的身体条件,让他整个人惹眼的要命。

他向林阮看过来,眼睛依旧蕴藏着万水千山,每一次林阮都会为了那双眼睛失神。

“放假了?”湛晞走过来。

林阮点头,湛晞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来一个丝绒盒子,“给你的礼物。”

林阮接过,还没打开看,湛晞越过他出去了。林阮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湛晞坐进轿车的侧脸。

回到房间,林阮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盒子里装了一只怀表。怀表是银色的,拿在手里有些重量,表链也是一条细银链子,闪烁着细碎的光泽。林阮轻轻摁了一下,表盖弹开,表盘上镶嵌了几颗碎钻,表针细长漆黑,碰撞出一种别致的美感。

怀表的背后雕刻了一行花体字母,是拉丁文。

“泉水旁边坐着一位少年,”

这是席勒的诗《溪边的少年》的第一句,林阮把这一句诗念了好几遍,依旧不解其意。

他将怀表细细摩挲,俯下身子用耳朵贴近怀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咔嗒咔嗒”,一下又一下。

林阮听着,清晰的感受到每一秒从耳边划过,时间好像因此慢了下来。

一进腊月,各种事情就接踵而来。王府初一派人来请了一回,初八送来腊八粥又请了一回。湛晞都没有应,他忙着核算手底下产业的年终账本,还要早早规划好来年春天做生意的事宜。

相比之下林阮就轻松的多了,他每天只需要打扫湛晞的房间,湛晞待在家的时候,他就跟在湛晞身边。湛晞不在家的时候,随便他怎么样。只要不在佟伯跟前晃悠,佟伯也没那个闲心时时训斥他。

转眼到了小年,从这一天之后湛晞就不会再出门了。因为这天过后,会有很多人来拜访湛晞,有些是生意上的人,有些是老王爷的旧部旧识,都需要湛晞在家招待。

曹妈早早的就做好了灶王糖,芝麻和麦芽糖的香气混合着。曹妈把这些东西在外头冻了一夜,早上拿进来已经成了形。一盘长条状的,每块有二两重,码的整整齐齐,还有一盘圆瓜形状的,都是用大盘子装起来的。曹妈将它们摆好,上头放上红纸,看着喜庆的不得了。

阿月昨天也冻了一些,没什么讲究,小兔子小狐狸什么形状都有,咬一口酥脆甜香。

阿月分了林阮一些,两个人就站在一块,咔嚓咔嚓的咬着吃。

晚饭尤其丰盛,曹妈烧了一桌子菜,林阮帮着摆上碗筷,世宁带回来两瓶好酒,还有几瓶度数低的果酒。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而晚上祭灶的时候阿月和曹妈是要避开的。湛晞领着佟伯林阮世宁,上香祭拜。

这四个人里,三个人都不大重视,唯有佟伯,每年的在这一天都要仔仔细细的准备。佟伯的一年中,有很多很多重要的日子。抛开那些规矩不谈,林阮觉得,佟伯实在是一个很有仪式感,很尊重生活的人。

小年第二天,兰公馆来了一位客人。

人是佟伯领进来的,林阮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公子,有些瘦弱,脸上带着病容,笑的非常和煦。他穿着长衫,穿长衫的很多,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独特的气质一下子就把林阮带回了古代。这个人就好像是那种旧时的大家公子,很有文气和古意。

“林阮,”佟伯吩咐道:“谢清明谢公子来了,去请爷。”

“是。”林阮又看了一眼那位谢公子,谢公子对着林阮微微颔首,很客气的样子。

林阮上楼去找湛晞了,不多时湛晞带着林阮下楼。

林阮端来茶,谢清明接过茶盏道了谢,林阮退回去,就站在湛晞身后。

谢清明接了茶,但是没喝,只在打量茶盏,白釉青花瓷茶盏,花纹细密,质地薄如玉。

“看着像是官窑的东西。”

湛晞抿了一口茶,谢清明继续道:“看年头,也没有太久,至多到万历。”谢清明看向湛晞,“三爷果真财大气粗,明代的古董茶具就这么摆出来了。”

“东西还不都是给人用的。”湛晞放下茶盏,是一种很放松的姿态,“身体近来怎么样?”

“还是那样,”谢清明低低咳了两声,“死不了也好不起来。”

湛晞点点头,道:“我从国外带回来些新药,你可以试试。”

“多谢。”谢清明彬彬有礼的道谢。

谢清明的父亲是翰林学士,也是湛晞的启蒙老师。谢清明有先天性哮喘,几乎药不离手。他跟湛晞平日里来往不多,但姑且算得上是朋友。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回来了,父亲叫我来拜访。”谢清明扬手,身后的小厮捧着东西近前来,“这是礼物。”

湛晞眉头微挑,谢清明轻笑,“打开看看吧。”

林阮上前打开,只见盒子里放着三样东西,其中有一件瓷器,造型优美的一件荷叶碗,颜色紫中藏青,似玉非玉,带着一种类似玛瑙的光泽。

湛晞拿出来瞧了,“钧瓷?”

谢清明点点头,“北宋钧瓷丁香紫釉荷叶碗。”

湛晞看了他一眼,“北宋钧瓷,好贵重的东西。”

谢清明点头,“如今的钧瓷不多了,我依稀记得宫里倒是有几件,但是没见过荷叶碗。这东西当世只有一只。”

“可惜是个赝品。”湛晞忽然道。

谢清明眉头一挑,嘴角依旧带着和煦的笑,“何以见得?”

“蚯蚓走泥纹。”

蚯蚓走泥纹是鉴别钧瓷最重要的方式。

“这上头有蚯蚓走泥纹,”谢清明理了理衣衫,道:“莫不是你眼神不济了?”

湛晞把东西放下,“蚯蚓走泥纹是因为钧瓷一般两层釉,第一层釉面烧制开裂再灌入第二层釉面,所以形成这种纹路。你的这样东西虽然有蚯蚓走泥纹,但是不立体,也不连贯,没有钧瓷的那种偶然天成。”

谢清明眉头微皱,拿过荷叶碗,细细端详。

湛晞随意的交叠着双腿,姿态十分的放松,“还有一个原因,这件东西,我十几年前就见过,是我家的工匠烧出来的,在我屋子里摆了好几年。”

谢清明微微一惊,随即笑开了,“没错,这件东西确实是假的。我头一回见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叫我父亲来看,他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拿来给你看看。”

谢清明打量着荷叶碗,“虽然是件赝品,但做的那么逼真,也算是巧夺天工了。”谢清明分出目光看了眼湛晞,“剩下的那两样东西可都是真的。”

剩下两件,一样是宋代鸿雁银制香囊,一样是唐代青铜镜。

林阮的目光只落在那件假的荷叶碗上,能在自己屋子里摆一件赝品,湛晞想必很喜欢这个东西。

湛晞看向林阮,问道:“喜欢这个?”

林阮回过神,“也不是·····”

他不好意思说是,但又不敢再湛晞面前撒谎,一句话说的犹犹豫豫的。

湛晞收回目光看向沈清明,谢清明挑了挑眉,“这个碗可不能给你,我还要拿回去研究是怎么造的假。”

湛晞嗤笑一声,谢清明分明是看到湛晞想要,所以坐地起价。湛晞偏向林阮,林阮低下头听他说话,“去书房把第一个抽屉里的文件拿来。”

林阮去了,湛晞又叫来世宁,跟他说了几句话。世宁应下,不多时世宁捧回来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

谢清明不明所以,他把盒子打开,钧瓷丁香紫釉荷叶碗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里面。

谢清明瞪大了眼睛,“真品在你这里?!”

“用这个换你那个。”湛晞轻描淡写道。

谢清明不可思议的看着湛晞,手上动作却很快,把那个盒子扒拉过来抱在怀里,“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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