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
第二天,若水刚顶着两个黑眼圈醒过来,就把进来伺候的鱼歌给唬了一跳。
“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回事?我才一个晚上不看着您您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下回再让我去后面睡我可不去了!”
若水晚上睡得不好,此刻人也有点恹恹,挥挥手让她安静下来,“我没事,就是晚上有些热。”
鱼歌拿她没办法,只好先是吩咐下去让厨房送两个煮鸡蛋过来,这才伺候她梳洗穿衣。
早饭桌上,黛玉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若水依旧是用晚上热睡得不好唐塞过去了,只是继而又问黛玉她小时候可是有落过水。
“怎生问这个,自然是没有的,这话也能乱说?讨打不成!”
若水忙解释,“许是晚上睡得热了,便梦到了水罢,长姐不恼。”
“何曾恼过你了,只是,你从小怕热,睡觉又不老实,这才几月呢,不许贪凉就让她们给你换薄被,叫我发现了少不得一顿打!当真是热了,让她们给你屋里多放盘水也就是了。”
若水不满,“我才没有睡觉不老实呢,哼哼!”
若水:……
嗯,她方才说是不是又不小心说了一个“哼哼”来着?
本来只是一个烫伤,便是宝玉格外娇贵,也不过多躺了几日,却不想,这躺着躺着,竟是发起了疯病来了,可把全府的人都吓得不轻。
宝玉发疯的事若水听说了后本想去观望观望,她还未见过中了邪是个什么模样,心里着实好奇得很,却被黛玉勒令好好待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许去,若水无奈,只得托腮坐在门口百无聊赖。
鱼歌走过来的时候见状就有些不忍心,她们家姑娘从小受尽宠爱,何曾这样被拘着,但是黛玉又却是为了她好,鱼歌怕她误会长姐不疼她了心里委屈,便跟她解释了几句。
“大姑娘也是怕那宝二爷发起疯来误伤了姑娘,姑娘可不能怪大姑娘不让您出房门的,今早还听说她们伺候的人险些被砸破了头呢,且不知怎的,琏二奶奶今早开始也隐约犯起了病来,大姑娘可不得多担心么,姑娘就乖乖的……”
若水原也没觉得多委屈,就是有些无聊,只是听到鱼歌说到了凤姐儿也犯了病,忽然就认真了起来。
“琏二嫂子也发了疯病?”
鱼歌点点头,正要借此让她乖乖听话,就见若水忽然站了起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往外面跑,鱼歌大骇,忙作势拉她,却没拦住,眼看着直追到竹林的小道上,却见若水与刚带着人回来的黛玉撞到了一起。
“哎呦喂,这是做什么?还在怨我不让你出门这样撞我不成?”
若水连忙退后一步,又拉着黛玉的手,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长姐……”
黛玉何其了解她,摸摸她的脑袋,“放心,没事呢,先进屋子里再说。”
若水点头,乖乖被黛玉牵着手带回了潇湘馆,看得后头跟上来的鱼歌顿时送了一口气。
到了屋子里坐下,又屏退了下人,黛玉这才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若水听完久久地没说话。
“所以琏二嫂子眼下无事了?”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二嫂子是去看望二表兄被冲撞了,她如今大着肚子,一时便有些动了胎气,好在大夫看过也并无大碍,只是这病来得蹊跷,前头外祖母跟舅母都在商量着找道士做法事驱邪了,这事你不许掺合进来,这几日也不许往外跑了!”
虽是也有些奇怪,但在不清楚情况之前,黛玉是万万不愿妹妹冒险的,她家福儿是个福宝无疑,可谁不知道那宝玉整日里拈花惹草,交的一堆酒肉朋友,是不是当真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谁又知道呢?自然是不肯若水靠近那边半步了。
若水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她也不愿违背黛玉的意思,再说,出事的也毕竟就一个宝玉,她还巴不得那人真出什么事来,又怎么会去掺合一脚呢。
不过,宝玉的疯病没个多久就好了起来,让暗戳戳犹豫着要不要也给宝玉来个“赐福”的若水着实失望了一番。
这日,若水姐妹几个一起去看过凤姐团在一起说话儿,探春便跟几人说起了当天的事。
“那和尚与道人也不知怎地凑到了一起,一个癞头的,一个还是脚跛的,太太还担心呢,可巧人家就是有本事的。”
迎春也直点头,“可不就是,林姐姐你不知呢,我听她们说,那和尚进来就说咱们家有宝贝呢,又说有大造化的人物,说是不消他们过来,二哥哥这病也没妨碍,老祖宗当场就放心了。”
“什么神神叨叨的和尚,偏生我没赶上,听这样说,倒像是唬人的。”惜春不以为然,立刻又被黛玉敲了脑袋。
“人家可是治好了你家兄弟呢,说话也没个轻重的。”
惜春自知口误,吐了吐舌,忙拉着若水说起之后的端午节安排了。
众人听她说端午节前她兄长打算带她跟尤夫人出门逛逛,知她如已今非昔比,不由得心生羡慕。
倒是宝钗看着若有所思。
端午节前,宝玉也好了个全,又回到了园子里。
若水也拒绝了惜春一块儿出门逛街的邀请,转而带着节礼去了南宁王府。
终于没了人打扰的南宁王妃拉着若水的手,模样是再亲切慈祥不过。
“你是个好孩子,我素来是知道的,头一回见着你就觉得亲切,虽是让你多次来这里有殿下的意思,却着实是打心眼里喜欢你的,既是来了,便只管把这里当作自家,莫要生分了才是呢。”
“娘娘客气了,能得殿下与娘娘的青眼,让我在王府与郡主一起学习课业不至于荒废,才是我的福分呢。”
南宁王妃心想,哪里又是让你来学习的,面上却依旧一片慈爱无比,“小嘴怪甜的,难怪殿下欢喜得紧。”
若水还没来得及品味过来这句话里的奇异,又听她说道,“说来,也真是奇了,我也算是看着殿下长大,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过心,你可不知,虽是同门,我那二儿子可没少巴望着殿下指点一二,殿下仁善,虽是待他不错,却远不及你此时的耐心的。”
若水只得微笑着,心想,难道她今日拉着自己就是想夸一夸那位的?
这里正想着,那边南宁王妃却似头一回发现一般,看着若水腰间的墨玉做惊讶状,“你这块玉倒是别致,可是巧了,殿下也有这么一块墨玉。当年殿下出生时,圣上新得了弟弟龙心大悦,特命四边大师赶制出来的,殿下格外喜欢,动辄就要把玩一会儿,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是丢了还是怎么的,可惜四边大师早已告老还乡,不然还能再制一个。说来,你这个也刚巧是个麒麟的模样,倒是有缘。”
若水心想,若是你知道她腰上挂着的这块就是亲王府“丢”的那块,怕是再不会说有缘了。
不过,说来也确实是巧,她记得当年她父亲说是扬州来了一位厉害的能人巧匠,便花了重金让人家给雕一块玉来,现在想来,那位匠人似乎正是叫四边来着,倒是不曾想他们的玉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若水更是觉得,那人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这才霸着她的玉不还。
不过,这种交换玉佩的行为,听上去还有些小浪漫呢~
嗯?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若水从小就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这用不一样不光体现在她的“言灵”能力,还有她脑子里是不是会蹦出来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词。
虽然,这一切都不会给若水的生活带来麻烦,但是偶尔,若水还是很想体会一番普通人的感觉呢。
这大概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若水带着王妃的回礼回到荣国府,先是遇上了凤姐,看着她挺着和大肚子还这样走来走去的模样,若水较忙赶过去搀扶她,这一动作看得凤姐儿眉眼弯弯。
荣宁两府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琏二奶奶最喜欢两个林家表姑娘,此时见凤姐儿满脸笑容地替若水安排王府的回礼也就见多不怪了。
“嫂子打哪儿来?怎么一个人就在这里,也不带几个丫鬟婆子的。”
“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便是当初怀巧姐儿的时候,你嫂子我也照样是来去如风的,她们那起子人,动辄让我休息,听得我烦,不耐她们跟着。
这不太太刚从各家回来,我去她哪里坐坐,还没坐热喝口水,这边账房又要催,我就让平儿先跑一趟了,若不是这样,你今日怕是见不到我的。”
“难怪方才从游廊过来还瞧见平儿了,我还说怎么今日不见她在嫂子跟前伺候。不过嫂子都这样了,还操持家务,也太过辛劳了些。”
凤姐儿笑了笑,“往常都是我跟太太一同安排的,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琐事有多,我这里不看着点,还当真不放心,不过我也正巧有事找你姐妹俩,你人小面子可是大,一个端午节,连带能收四份上头贵人们的礼,我们这些人跑断了腿的交际应酬,回头来还得给你安排妥当,可不是同人不同命么!”
若水知道对于大户人家而言,一个节日的意义远远不止是一家团圆,或图个吉利而已,更重要的,是人际交往。毕竟,就她们家而言,还在扬州的时候,贾敏一到节日前后,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走礼永远是件大事,能具体细化到哪一家送的礼单上要用的是行楷还是隶书。
故而,听凤姐这样说,若水也并不多惊讶,只是再让她给自己打点回礼,就不那么合适了。
“嫂子便是忙也不能不顾身体才是,有什么事你让她们说一声也就罢了,怎可劳烦你亲自动手的。”
凤姐却摆摆手,“哪里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们都处理得来,我也是忙中偷闲,正巧咱们家在宫里娘娘的端午节赏赐下来了,你们几个姐妹的还都在我那儿放着,你跟我一起,倒省了我多跑一趟,你带回来的除了要给老太太的,也不用顾着其他人了,真当人家王府家呢,什么都往回搬不成,给你的就是你自个儿的,回头我直接将老太太那份取了送过去,其他的直接让平儿直接帮你送到潇湘馆才是正理。还有你家的船又到了,我让二爷去接了,只管给你安排好直接送去潇湘馆,你姐姐心里也是有数的,我就不再给安排了。”
若水推脱不得,也不甚在意,倒是这时候方才想起来她先前说自己收到了四份礼,一份是南宁王府的她是自己带回来的,萧怀泽的昨日就让人送过来了,今日又有一份元春的,哪里又多了一份?
“嫂子可是算错了?这一来二去,南宁王府,亲王府,还有娘娘那儿的,统共也不过三份,何来的四份之说?”